37、第十五章 ...
-
慈宁宫内殿隔着一张春意闹枝头的屏风，掩去了里屋的香烟袅袅，也掩去了里头人那淡漠而唬人的话语。
“太后娘娘，您的心可真大，魏氏那样的丫头也敢让她留下，如今皇上对她日夜恩宠，只怕是……风头正胜啊。”
云常在慢悠悠地衔了一枚黑子落在玉盘上头，抬眸，似笑非笑地看向端坐对侧的端正妇人。
“哀家都敢留下你，何况是小小的魏氏呢？”太后闻言，只微微眯起了眼，和婉笑着看向云常在。
只见云常在揉棋子的动作不着痕迹地顿了顿，旋即笑着，扯了句很不相干的话：“柔淑长公主的婚事也近了，皇上素来待长公主是极好的，想必心中定安排下了好人家，只待公主嫁去呢。”
太后登时神色大变，她郁着一张脸，胸口处促促地起伏着，云常在笑得恭顺，微微倾着身子，上前用手轻轻抚着太后胸口。
她借着俯身的一刹，她微微低下头去，眯着眼盈盈笑道：“玫嫔主儿得宠昏了头，庆贵人疯疯傻傻不中用，太后娘娘，您还指望谁，去替您给皇上说一说呢？”
太后缓缓半阖了眼，良久，方从鼻间沁出一声冷哼来，“原是在这儿等着哀家呢……”她微微抬手，压下云常在的臂弯，慢慢直起身来，冷色道，“只是不知道，云常在有什么天大的本事，哀家如今，可没有瞧见你的半点用处。”
云常在唇边慢慢勾起一抹幽不见底的笑意来，“自会让太后娘娘瞧见的。”
近来的后宫不大安静，也正如云常在所说的，庆贵人得志便跋扈的气焰着实叫人气恼。慧妃与嘉嫔不晓得在皇后面前念叨了多少次，可皇后总是以“龙嗣为重”，轻描淡写地就被抚略过去，然后便是只字不提。
还算是圣眷优渥的玫嫔也对此颇有怨言，私底下无数次抱怨这庆贵人没有半点分寸、皇后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云常在之流更是满口抱怨，只是恩宠也不见加多。
如懿犹记得，那一日从皇后的长春宫出来后，云常在是紧跟着自个儿出来的，她一如往常一般，尽力地去娇媚，着一水儿品红色衣裳，带着红宝石簪子，说她打扮的金碧辉煌也是一点也不为过。
“贵妃娘娘留步。”只见她轻起丹唇笑道。
如懿步子微顿顿，略略回首来看她，“云常在有事么？”
如懿与尤佳宜本不熟悉，更何况还有先前尤佳宜莫名其妙跑到敏嫔宫去撒泼，致使敏嫔早产；讥讽海兰几件事，便让如懿如今对她，是没有半分好感的。
“臣妾听说先前莳花局的人搬了好几盏玉尾菊去御花园，不知贵妃娘娘可有兴趣前往一赏？”
云常在的尾调微微勾起，妆容精美的小脸看似妩媚，可那一双眼中却是带着些许认真的味道——像是有要事与如懿一述的。
玉尾菊……如懿瞳孔猛地一缩，打量似的看着云常在，只是云常在举止大方，被她这般打量，也不见得紧张。良久，如懿方才淡淡道：“如今却也是菊花盛开的时节了，本宫颇有兴趣，云常在同道去吧。”
尤佳宜唇边浮起一抹笑意，低着头屈身行礼道：“是。”
玉尾菊，那是从前的仪贵人，如今冷宫里头的柏庶人，最为喜爱的花。
如懿的贵妃仪仗行在前头，尤佳宜以常在的规矩跟在其后，二人晃晃悠悠便到了御花园处。此时已是近午时，日头正是大着，如懿身旁新提拔上来的贴身宫女玉珠已然觅好了一处阴凉的小亭，在那头恭迎如懿。
云常在见她做事谨慎，不免多看了她几眼，唏嘘道：“贵妃娘娘调教人当真是一把好手，果然翊坤宫的规矩是不一般的。”
如懿并未理会她，玉珠垂首微微上前一步，回如懿道：“翊坤宫的午膳往后推了三刻，已备好茶点果子，娘娘若有嘱咐，惢心姐姐便在外头候着。”
玉珠这丫头是乌拉那拉氏特意挑选出来进宫服侍如懿的，如懿的额娘也特特掌过了眼，确定不再是个像阿箬那样吃里扒外的丫头后，方才肯讲她放入宫来。
玉珠到底是乌拉那拉氏亲自挑选的姑娘。如懿起初只把她作普通的小丫头用，可慢慢的也发觉她的才干绝不逊于惢心，方才对她重用起来。
若说惢心是稳妥温柔，那玉珠便是谨慎细腻，万事也考虑周全。
见如懿微微颔首，玉珠便领着浩浩汤汤的一群人退了下去，亭中独留着如懿与云常在二人。
如懿只管与她开门见山，她懒怠去兜那些圈子。如懿遂直接问道：“云常在今日邀本宫前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尤佳宜笑着抿了一口茶，瞧着是一派清闲自在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是令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臣妾前些日子去莳花局讨一株团锦，却不意瞧见两个小内侍匆匆忙忙地抬了几盏开的漂亮的花去，臣妾以为是给哪宫娘娘送去呢，打眼一看，却是玉尾菊。”
她说到这里，微微抬起眼来觑着看向如懿，见如懿不为所动，才又讪讪接着说：“从前宫里头独有柏氏喜欢这花，旁人都觉得此花香味过浓刺鼻，都不肯摆在院子的。臣妾又寻思着进来的新姐妹也不欢喜这个，这莳花局何缘故还要搬这花呢？”
如懿垂首抿了一口茶，淡淡笑道：“云常在当真是好奇心盛，见着盆花罢了，也会有这般多的心思。”
如懿不是不相信她所说的话，甚至如今云常在的思路是与如懿相差无几的。只是云常在此人说话吞吞吐吐，停停顿顿，不时抬眼看着如懿，想来不可能全盘托出，而如懿……想要的便是全部。
佯作不信任的模样，半真半假地套话，才是如懿的目的。
尤佳宜果是如同如懿所想一般，唯恐如懿不相信自个儿，如同倒豆子一般便把话吐了出来。
如懿愈听，便愈心惊。
那玉尾菊长得极为漂亮，莳花局从来没有长得这般好看的玉尾菊，原先柏氏被发落冷宫后，莳花局的人便打算将花处理干净，只是没想到，负责这一块的一个小内侍有一个爱慕的宫女，那宫女正是柏氏的贴身宫女。
小内侍想着自个儿喜欢的姑娘，要讨她高兴，便偷偷藏了一小株花在自个儿屋里头，只是一连好几月都没见到喜欢的姑娘，这花便也没送出去。
按理来说，偷偷藏了一株花又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个小内侍几日后——发疯了，就像柏氏当时一模一样。
云常在一路查下去，方才得知至此。她自个儿说，告知如懿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弄清楚那盆花里有什么东西。
“贵妃娘娘背后仪仗着乌拉那拉氏一族，有些东西是臣妾万般也调查不出的，与其自个儿藏着发闷、发臭，都不如与娘娘一说，也叫臣妾弄明白介中缘由。”
如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她如今心里头被云常在一席的话捣得心头烦乱不堪，思绪还需再理一理，现在只想回宫去与海兰商量一番。
云常在也看得懂脸色，也不多留，说完了一箩筐的话便告了退。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