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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金氏因着皇帝渐行渐远的步伐而失势是定然的了,可后宫就是一个无情而冷漠的大漩涡,永远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停下旋转。在这个世道,向来都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春意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来了,就像一个神奇魔咒,轻飘飘抹去了腊月里金玉妍的悲伤与污秽。没有人为她哭泣,没有人在意她的死活,后宫中所有的女子所有的心思都在皇帝身上,娇艳的妆容,轻盈的裙摆,这才是她们最在意的。后宫的女人就是开不尽,开不败的花儿,而后宫皇子,更是一个接一个的到来,永不停歇。

      乾隆二年四月廿七,景阳宫怡贵人,经太医确诊,已然有孕三月余。

      如懿同晞月一起从长春宫走出来时,头上明晃晃的太阳似乎耀眼的很。

      如懿不适地用帕子掩了掩眸,低首由着阿箬扶着慢慢地走。

      晞月从后边跟上来,向她自嘲地笑笑,难得地没有敌意,万分寥落道:“怡贵人的恩宠一向不多,皇上一个月也不过只去她那里一次,居然也有了身孕。而臣妾和娴贵妃你,无论恩宠几何,如今也比不过她。”

      如懿亦是颇伤怀,孩子是她一生的期盼亦是一生的痛,小指上的银鎏金嵌米珠护甲硌在掌心是冰冷且不留余地的坚硬。她勉强笑道:“一股子运气不来,皇上来得再多,也终究也是我们没有福气。”

      晞月黯然一笑:“从前在潜邸的时候,妹妹家世比臣妾好,恩宠比臣妾多。如今到了宫里,这情景掉了个个儿。臣妾哪怕有多不喜欢妹妹你,可却有一点不得不承认,在子嗣上,臣妾和你一样艰难,膝下孤凉。”

      晞月最后看了如懿一眼,那双微挑的含情的眸中闪过一丝如懿不晓得的神色,带着迷茫,带着无助。在那阳光明晃晃的照耀下,显得不真不切,却又显得真实不已。

      次日是太后的花宴,太后好生劝慰皇帝,方才得了这此欢庆的机会,解了“禁足”。众人为不触怒太后,更是早早地赶来了。如懿来的不算迟,却也堪堪排列中间罢了。皇后,慧妃与怡贵人等早便到了,太后只顾逗弄着四阿哥,对于如懿的请安只是不见。

      还是后头皇后笑着道了一句:“贵妃妹妹也到了,快些起来吧。素心,领贵妃上座。”

      如懿领了旨,由着素心指引入座左侧首座,右侧首座是慧妃。如懿鬼使神差地暼了她一眼,她依旧是从前那般的美:柳眉如同新月初嵌,眸子狭长眼角轻挑,眸中是秋水盈盈,动人心魄,鼻翼微耸如同松枝雪色,丹唇娇嫩不点即红。肌肤胜雪却又红润若凝脂,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发髻微缀蝶翼双飞琉璃点玛瑙簪,更是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晞月抿着茶,似是感觉了什么,只淡淡往如懿这看一眼,如懿匆忙收回了目光。

      如懿下首依次是纯嫔、怡贵人、海兰、白答应。原应当怡贵人的位置还需往下摆的,只是如今怡贵人有了身孕,很是高一等了。

      只是如今,少了从前做过最为得宠的人:敏贵人。敏贵人自打那次禁足之后,便是身子一直不爽,如懿掐着指头仔细算算,也是有一年余未曾见到她了。

      皇后接过太后手上的四阿哥,有意逗弄了一番方才交于乳母,后朝众妃嫔端然笑道:“这入了春,也是新的一年了,各位妹妹仍要尽心尽力伺候皇上,也像黄妹妹一般,多多为大清开枝散叶才是。”

      众人齐齐起身道:“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满意颔首,又看向太后。

      太后的笑意仍是淡淡的,如同初月升起,朦朦胧胧的顶上的一片轻薄而软的烟云,总有些许模糊的阴翳遮掩住,让人探不清那笑容背后真正的意味:“怡贵人的胎,是喜事。只是皇帝身边也不能没了伺候的可心人。哀家看着皇帝最近,精神可不大好。”太后轻轻看了皇后一眼,话语间意味不明。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皇后笑意滞了滞,面上有些惶急。她旋即福身道:“皇额娘恕罪,是儿臣无能,不能使皇上开怀,所以这些日子也安排各宫嫔妃随侍。娴贵妃与慧妃也多有伴驾,皇额娘若不信,大可命敬事房送上记档来查一查。”

      如懿与晞月闻言忙齐齐起身行礼道:“恭请太后万安,臣妾等的确有奉皇后之命,侍奉皇上左右。”

      太后抚着手边一把紫玉如意,自顾自地悠悠叹道:“皇帝登基之后虽然立了几个新人,但如今最得圣心的,也只有金贵人。其实金氏小产了又如何,养好了身体很快又会有孩子,皇帝自然也可安心了。”

      皇后敛下眸子,杵在那儿,低眉顺眼的,只是不接话。

      太后有意看了皇后一眼,道:“金贵人无论如何,那也是为着皇室的。不过皇上若不愿见她,白氏到底也是新鲜面孔,皇后,许多事情你该要明白的……”

      太后的话没有说完,其中意思,却是谁都明白。

      皇后面上含着三分的笑意上前,略略仰首道:“一切都是以皇上心思为主,白妹妹很得帝心,自然皇上会想的到,臣妾等提了,反倒是不好了。”

      太后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皇后,扶着福珈的手缓缓起身,淡淡道:“这些不过是小事,由皇后自个儿决定就是了,你如今也是中宫皇后,自然不必要事事请教哀家。好了,也都说了一早上的话,哀家年老了,力不从心,先进去歇息。你们坐一坐,便各自散了吧。”

      皇后仍旧面不改色,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出来一般,面上神色淡淡的,按着规矩行了礼,方才携着终妃嫔告退。

      出了慈宁宫,人面皆是神色各异,妃嫔们都做鸟兽散去,只有极少数的三三两两,还聚在一块。如懿不欲与旁人多话闲事,只抬了脚便往御花园去绕了绕,今儿是开春这几月来难得的好天气,她身后跟着阿箬,只是二人间却是难得的无话可说。

      也不知沉闷了多久,如懿只记得行至太液池旁一凉亭时,闻得一曲天籁。如懿诧异然,悠悠轻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到底是难得一闻。”语罢,寻声抬眸望去,只隐约见一青色衣裳女子背倚红柱,轻弹古琴。

      如懿一时兴起,抬步而上,约莫三四步,靠近亭下处,抬眸一览,正是“揽月”二字。此处地势颇高,伸手可揽月,月之近,如同切面一般模样。

      徐徐上阶,那青色衣裳女子娇容愈显露出来,如懿隐隐约约瞧着,倒像是从前的敏贵人一般,只是到底许多时日未曾相见了,如懿总是不敢肯定。

      那女子恰好微微抬首,瞥见如懿、阿箬二人,身姿轻盈地福了一礼:“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安。”

      如懿迎面而去,走得近些,方才看出原来当真是敏贵人,莞尔一笑道:“本宫已有些时日未曾见过敏妹妹了,妹妹可还安好?”

      敏贵人敛了敛眸子,轻语道:“没有恩宠,只如履薄冰,又哪有安好二字可谈?”

      如懿闻言沉了声,面上的笑意也敛了敛,正是瞧着敏贵人心中惶惶不安时,她方才缓缓开口道:“妹妹若是真心想要安好,无论在何处,那都是安好。”

      敏贵人顿了顿脚步,回首看向亭外的太液池,水波粼粼,风平浪静。她哂笑一声道:“娘娘何苦与臣妾打这哑迷,宫中冷暖向来自知。臣妾从前什么都不懂,以为这一时的恩宠荣耀就是一切的,所有所有,都不会改变。可如今想来是臣妾错了,拜高踩低,是这金丝笼里头最常有的事儿了。”

      如懿由着阿箬扶着自己,缓缓坐在一方石凳上,用帕子轻轻拂去石桌上的星点落花,悠然道:“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么,敏贵人?”她顿了顿,接下来的话在敏贵人的心中激起了千万浪花。

      “不对,或许本宫应当称你为……富察诸宁。”

      敏贵人蓦然回首,面上仍是盈盈笑着,显得羞怯温婉,眸中露出迷茫,她疑声道:“贵妃娘娘这是在说什么?”

      如懿也不看她,自顾自道:“当初见你长的那样像她,我便心生疑惑,你说说这世间哪有如此相像的两人?原不过是猜测。只是诸宁,你太大意,也不够狠心。既然背水一战,就该彻底放下,富察氏,富尔库鲁氏。你终究放不下。”

      眸中一贯伪装的羞怯腼腆神色破裂,她一步一步向如懿紧逼而来,声音中是难以忽视的冷冽与杀意:“你是怎么知道的?”

      如懿不为所动,依旧悠闲自在:“你很聪明,也很有手段。你凭着自己的伪装,没有让任何人怀疑。可真的没有人怀疑么?通身闺阁小姐的做派,虽装出一副懵懂,可旁人对着你那一张脸,便是最最让人疑心处。”

      富察诸宁欲言,却被如懿劫了话头去:“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要以此为饵,调出杀害你姐姐的真凶出来。可是你想过没有,她们既然解决的了你的姐姐,甚至是包括了小公主,那她们又岂会这么轻易上了你的勾?所以说,富察诸宁,你还是涉世未深啊。”

      诸宁不觉拧紧了手中的帕子,那姣好的与从前的富察格格一般相似的眉眼死死蹙着,她这个人的气质刹那时发生了改变,不是从前百般伪装出来的羞涩腼腆,而是一派的恨意与杀气。

      如懿面上仍是淡淡的,可心里头已是惊涛骇浪。她方才的镇定自若不过是做给富察诸宁瞧的,没有一个人发觉,她那蜷在手掌心里的帕子早已湿透。

      阿箬忽地不知为什么,竟是左右坐立不安,好似身上有什么劳子的脏东西,扭来扭去停不下来。如懿正欲问她出了什么事,可还没有问出口,便瞧见原本站的远远的富察诸宁忽地逼近了几步。

      如懿心里头闪过一丝疑虑,可还来不及思考,便见富察诸宁面上的笑意愈发诡异起来。如懿察觉不对劲,只是欲脱身便走,只不曾想到,却被自己身后的阿箬猛地扯住袖子。如懿似是揣测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的不可思议,道:“阿箬?”

      阿箬偏过头去,抿了抿唇看向富察诸宁,空气中仿佛结了一层冰壳子一般,是凝固的。如懿一时不敢轻举妄动,约莫是过去了半刻钟的时候,只听见后头富察诸宁轻轻笑了出声:“贵妃娘娘,臣妾多有得罪,还望贵妃娘娘好生海涵。”

      语罢,如懿倏忽发觉,自己已不知不觉中到了亭边临水之处,她蹙眉欲言,却一时间停住了脚步,扭了方向,朝着富察诸宁处,一步一步极稳地走去。

      富察诸宁一愣,却旋即反应过来,只是棋错一着,一瞬间的晃神,便给了如懿喘息之机。如懿使劲扳过诸宁的手,只是多年娇养,她自然力气比不过诸宁。

      诸宁极快地回过神来,她自小家境败落,劳累的事情自是做的不少。她猛地拔下头上如懿初次见她时皇帝赏的玉簪子,抵在如懿喉咙处,如懿动弹不得,只得粗粗喘气,静观其变。

      只是出乎意料,诸宁反手将簪子塞入如懿手中,自己往亭下一仰身,拽着如懿的衣裳,却使得如懿仍立于亭上,自己落水下去。如懿一时惊慌,手中的簪子落在地上。阿箬又于此时尖声大喊道:“敏贵人、敏贵人落水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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