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剧本》房蝉ff

4、第四章 安尼尔

　　辛篦如梦初醒的意识到，七年前那个羞赧温懦的小孩儿真的在自己注意不到的地方长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没想到安尼尔的旧U盘里还有这条漏网之鱼，辛篦撑着脑袋，手中的鼠标不自觉的点了点屏幕中自己笑得傻乎乎的脸。

　　照片上的自己与云墨一人一块碎花头巾，腰上也围着同花色的围裙，两人相互依偎着摆弄着收银台上开得正艳的向阳花，相视一笑的亲密样子在不知内里的外人眼中也许也算得上兄友弟恭？

　　一连数日的连绵阴雨后总算盼来这个大晴天。

　　辛篦站在柜台里，根据玻璃窗外举着相机的安尼尔变换的手势不断调整着自己位置，安斯这个家伙，这么好的天气想到的不是带他去约会，倒是举这个破相机噼里啪啦的拍个起劲儿，响了一个清早的的快门声简直教辛篦升起砸了它的冲动。

　　哪怕是正对着镜头露出自己做作到极致的表情也丝毫不耽误辛篦的腹诽：这一届摄影生算是废了，一点艺术情调都没有，论浪漫细胞还是要看他们美院生。

　　“宝贝，我就说你是我的缪斯，”安尼尔拍得尽兴后，隔着柜台与辛篦交换了一个湿乎乎的晨间深吻，将一个早上的成果展示给他“不过也只有我才能拍出你最美的一面，亲爱的，我们是天生一对啊，中国文化里是什么？tian，tian，tian zao di she？。”

　　辛篦嗤笑着挑了挑眉，细腻的掌心调戏似的抚过安尼尔灿烂的笑脸，算是默许了他自恋的说法。

　　“云墨墨？！”其中一张照片的角落里，站在花房玻璃外的不是云墨是谁，辛篦一惊，下意识推开了仍在不断厚着脸皮索吻的安尼尔。
　　华夏人的传统思想，不能当着孩子的面亲热。

　　“诶？小墨今天穿成这样，我一时间没认出来，”安尼尔挠挠头，双手举过头顶，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笑道“哈哈哈哈，不要介意，不要介意... ...”

　　辛篦一脸尴尬的笑意，用胳膊肘狠狠的给了他胸口一下才止住这个话痨还没来得及脱口的骚话，自己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的上前接过云墨手上拎着的满满一篮子向阳花“我们墨墨第一天上班就好积极哦。”

　　也不怪安尼尔没认出云墨，看见套着系有碎花围裙的明黄色裤裙、头上还戴着小头巾的云墨，辛篦自己都有些晃神，身形还未长开的纤细少年微侧着身子，手上拎着花篮的形象更像一个地道的乡村少女，今天的工作装，甜分超标，完全可以用来当模特！

　　云墨将小头巾下漏出的碎发别了别，抿着嘴将倚着收银台的安尼尔挤开，自己代替他站到辛篦对面。
　　辛篦有些失笑的摸摸他的头，小孩子都是有嫉妒心的嘛，无伤大雅。

　　安尼尔虽然尴尬，但看着个头还不及自己下巴的云墨也只好对着辛篦摊着手耸耸肩就作罢。

　　三个人的空间总会有一个要被隔绝在组织之外，眼前这情况要抛弃谁还用说吗，辛篦嫌弃似的挥挥手“我还要做生意呢，你赶紧走。”
　　他自己则慵懒的趴在收银台上和云墨一起整理还挂着露水的向阳花，温声道“今天想画什么呢？唔，不如就画这个？”

　　安尼尔转身道别时却与这样的美景不期而遇：阳光透过花房的玻璃在恋人的脸上打下虚虚实实的光影，他温柔多情的琉璃色眼瞳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隐在阴影处阴沉沉的小孩儿，两个人的视线相汇处也就是光与暗的交界处恰被一篮盛放的向阳花划分，让他几乎是靠着本能的摁下快门。

　　“咳咳！”

　　安尼尔对辛篦晃了晃手中的相机，得意的在云墨的眼皮子底下向辛篦抛来一个夸张的飞吻，等不及辛篦的反应和云墨暗戳戳的眼刀便朗声大笑着推门飞奔而去。

　　辛篦握着鼠标在照片角落的水印上转了几圈——安斯。

　　这家伙最近在哪里呢？不会还苦兮兮的做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职业摄影师吧？最近也不给他寄明信片了，也不知道被哪位异域帅哥勾住了手脚。

　　辛篦正想换下一张照片时，把在鼠标上的手被人握住了。

　　“云卷？干嘛？”云卷常年体虚，手脚常年冰凉，和云墨那个小火炉完全相反，辛篦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用我把照片发给你一份吗？”

　　“老照片啊，”云卷扔开抱了一晚上的抱枕，任由它在床上跳几下便倒在地上，爬上床仔细打量着这张照片“这时候你好嫩啊，你还在开花店的话应该是在上学？唔，那时候我大侄子更小了，嘿，穿这身真可爱，你没少rua他吧。”

　　“不过拍的不错啊，可以做网图了，”云卷自己就是一个业余摄影爱好者，如果不是云墨父母走的早，需要他来接手家业，也许业余变专业也说不准，自然能看出这张照片的专业度“是每个月都给你寄明信片的摄影师朋友拍的？”

　　“是，”辛篦看着云卷被电脑屏幕打亮的侧脸，有些赌气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那不是普通的朋友啊？”

　　“… …那难不成是男朋友啊，”云卷的声音里有了不易察觉的微颤，从辛篦的角度却正好能看清他因不安而不断蠕动的唇角“开玩笑吧，你这两年都在忙工作诶哪里来的时间谈恋爱啊？什么机会能认识摄影师？那些拍产品图鉴的直男吗？你还真行，直男掰弯，真有你的辛篦… …”

　　你慌了啊，辛篦有些好笑的打断云卷越来越快的语速“我说云卷… …”

　　“不是早就分手了吗？”云墨是紧跟这云卷走进来的，手中原本温热的牛奶已经有了凉意“是吧？”

　　辛篦发誓，他再也不要把后背留给不靠谱的卧室门。

　　不过竟然还有脸跟他谈安尼尔吗？辛篦险些被他气笑，回国的两天里压抑的火气在一瞬间喷薄而出“我们为什么分手你比我知道的都清楚吧？你也有脸提他？！云墨，过去的事情我不刻意和你提也不代表就没发生过，你对安尼尔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正好你叔叔也在这里，要不要我一五一十告诉他？”

　　他在意的是云卷这种陌生人的想法么？云墨逆着光站在门口，不甚明朗的影子一动不动，声音中隐约带着哽咽“辛篦，我真的有用心弥补他，他没跟你说吗？我每年都给他一大笔钱，不然他周游世界的花费从何而来？我怕他连给你寄明信片的钱都拿不出来吧。”

　　“只要有钱可以继续他的摄影梦，他应该无所谓学业吧？你还不够了解他。”

　　什么叫无所谓？！又是这种小孩子的幼稚想法，不过辛篦的确不了解云墨是否资助安尼尔的事，难道… …可安尼尔也早就没必要履行事事和他汇报的所谓男朋友的义务了，呵。

　　“谁都没资格决定别人的人生轨迹，你明白吗？如果我是安尼尔，当年一定不会那么简简单单的放过你。”辛篦完全看不清云墨脸上的表情，但心里已经自动带入了云墨每次闯祸后那张麻木的脸，他有家世，有疼爱他的家人，有让人同情的疾病，所以才会这样无所顾忌的胆大妄为。

　　每次看到对云墨秉持着无限包容的云卷，辛篦都会代入曾照顾云墨时的自己。

　　可这世上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个体，没有谁是最特殊的那一个，他辛篦也没有必要一定要燃烧自己温暖云墨。

　　自己护着他，是不是间接导致了他对安尼尔的伤害？辛篦觉得自己的负罪感一定强过这个元凶，也许自己再拒绝的坚定一点，再决绝一点，事情就不会发生，追根究底，也许他和云墨的相遇就是一个荒谬的起点。

　　如果没有一次又一次的相遇，也许他辛篦根本不会坐在这里，他现在应该在飞往某个不知名小镇的候机厅陪着安尼尔，在他疲倦的睡着后打起精神替那个马大哈看着他们的画板和相机，揉着他蓬松蜷曲的金发打发时间。

　　云卷一时哑然，喉咙里似乎梗着一股无形的气，闷闷的梳理着短短几句对白蕴含的巨量信息：辛篦的前男友安尼尔，被他平平无奇的宝贝侄子搞得退学？这种奇幻的事情... ...

　　云卷看着二维世界中手指不安的绞着裙摆、羞怯得像个女孩子的云墨，再抬头审视站在逆光中，只能瞧清一个灰黑色剪影的现实世界版云墨，体内的器官像是被酸涩的汁水搅和在一处后慢慢消融，只剩下一颗揪起的心猛地沿着高空坠入不见五指的地心。

　　二十一世纪是一个万事万物皆有可能、日新月异的时代。云卷的世界观也在下飞机后的短短四十八小时内天翻地覆。
　　他冷眼瞧着这对可以立即去出演伦理剧男主角，呆滞的站起身，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捂住辛篦的额头将他摁倒在床铺里，低声道“先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又勉力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旷工没什么，你这个主心骨可不行哦。”

　　辛篦一时间竟然只能呆呆的躺在床上看着这个灵魂出窍般的云卷，等他反应过来时，整间卧室已经重归静谧的黑暗，只有手边的电脑屏幕仍闪着幽幽的蓝光。

　　“云墨？我为什么听不懂那些话？”云卷的声音低沉得发哑，与往日清朗的少年音大相径庭，一双犹疑的狗狗眼慌乱的随处乱瞟。

　　云墨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歪歪头笑了：兔子急了也咬人了，可惜吃草的终究还是食草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