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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关关雎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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媵国地处于韩、魏、秦交接的边境上,在那里有一处偏远的山落。渭水流过这里,在山脚地带形成了不成片的洪积扇,土地较为肥沃。但由于各国争霸,战乱频发,特别是这里处于三国交界的地带,所以这里的农业较为落后。
怀瑾背着一小背篓,纤白的手上握着一柄䦆头,她已出来了好些时候,一直专心于采集草药,并未注意双手清洁,一心只想多多的采集草药,是以手上沾染了不少泥垢。她小心刨出一颗蒲公英放入篓中,抬眼望了望天色准备回去。
当她背着背篓步入村落时,迎面走来一青衣粗布、肤色偏黑的青年男子,怀瑾朝他笑着点点头。
夔率先看到她,眼神发亮,“瑾姝,慧娘子有疾,唤我来喊你。”
慧娘子是刚嫁进这里不久的一个妇人,是从楚国最南部的一个村落嫁过来的,与怀瑾谈话颇为相投,与之交好。
怀瑾一听,便问,“是何疾?她此刻如何了?”夔摆摆手,“莫慌,应该是没甚事,听蔺说只是时常呕吐,人犯晕。”
那慧娘子也嫁进来一些时日了,听到这里,怀瑾心下一定,猜出个大概来了。夔见她面色柔和下来,便知慧娘子没什么大问题了,随口问道:“今日怎得回这么晚”
怀瑾笑笑,“今日往山的里处去了些,发现些许不常见的药材,采的入迷,竟忘了时辰。”夔玩笑道,“怪不得脸上开了花!”怀瑾不自觉地摸摸脸颊,摊开手一看,果然是已经干了的泥垢,“无碍,等为慧娘子看了疾再洗也不迟。”
说话间便到了蔺的屋门前,蔺与慧娘子新婚不久,正蜜里调油的时期,妻子身体有恙,此刻正焦心,便站在屋门口等待怀瑾。看见夔和怀瑾赶忙引入屋内。
怀瑾进屋见一年轻妇人,脸蛋姣好,但面色苍白的平躺于用木头做的床上。怀瑾把背篓放下,坐于她身旁为她把脉。
片刻放下她的手,对蔺笑道,“你要做大父了。”
蔺先是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陷入狂喜,快步走近慧娘子,握住她的手,兴奋的注视着睡着的慧娘子。怀瑾轻声说,“但我观她脸色苍白,有气无力,是为气血不足。我回去后为你整理出药材,待她好点你来取吧。且他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切勿做力气活。”然后背起背篓,朝夔点点头,“蔺,我们先走了,你就不用送了,慧需要静养。” 蔺点头称谢。
夔坚持把怀瑾送到了家门口,把在路边上采的一把野花递给她,黝黑的脸颊竟透出一点红来,“瑾姝,我明日无事,陪你到山中采药。”怀瑾要把花还他,他一溜烟便跑了,跑老远见怀瑾未追他,高兴的冲她大喊,“明日等我。”
怀瑾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抿了抿唇,闻屋内智叟唤她。
智叟是村中唯一的巫医,村子里的人因他年纪大资历老且又会卜卦药理,都十分尊敬他。十几年前在渭水中漂浮的木盆里抱起一名不知来头的女婴,因她怀里藏了一块质地通透的玉,故取名怀瑾。这事仅夔的母亲和智叟知晓,连夔和怀瑾都不知。
智叟当时捡到怀瑾时,她已气息奄奄。智叟忙请了村中刚刚生产的妇人夔的母亲来,说明了前因后果,夔的母亲母性驱使,决定喂养她。但智叟和夔母对外一律宣称是自一户人家收养的。
怀瑾放下背篓进屋,智叟坐于石头砌成的榻上,用龟甲卜卦。怀瑾叫他,“大翁,何事?”智叟慈爱的看着她,示意她坐到他对面,“刚刚是夔来送你吧?”怀瑾点头。智叟再问,“他对你有意,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怀瑾知道智叟不会无缘无故的问他这些问题,问,“你欲将我嫁出否?”智叟将龟甲上的卜辞用刀笔写下来,皱了皱眉,对她说,“卦象上说战争四起,你怎么看?”
怀瑾虽从小跟随智叟长大,但却从未对占卜产生兴趣,反而在医药上展现出极大的天赋,且这边远地区消息闭塞,智叟不过随口一问,但怀瑾却认真思考了说,“周室式微,各国野心勃勃,如今秦国占据西侧,早年经魏国攻打尚未恢复最为弱小。魏国如今不将其放入眼里。而晋势大欲取周天子而代之,让魏赵韩上交领土和人口,魏国强大自是不从,我猜测魏国将会联合其余两国联合攻打晋国,寡不敌众,晋国除了与其与国家联手以外别无他法。”
其实在怀瑾还是个女婴之时,她就已经不是她了。原来智叟抱起的女婴不是气息奄奄,而是已经死亡了,当女婴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另一个灵魂了,是来自几千年后的一名中医大毕业没几年的女医生。作为一名文科生,怀瑾穿越到这里来不久便发现这里虽然是架空时代,但历史轨迹却与战国时期的历史有些许相同之处,但他作为一名历史的业余爱好者确定这个朝代并不是他熟悉的历史朝代。
智叟听她一番话,喜笑颜开,“想不到小儿竟有如此心怀,是老叟看走了眼。那这夔,你是想嫁也不嫁?”
怀瑾沉吟半响,“我知夔母许是今日来过,若来过必是为夔提亲而来了。但我自小食夔母乳汁长大的,与夔与夔母亲厚自是不必再说的。但我把夔母视作亲大母,把夔视作亲大兄,若要我嫁与亲大兄,我心中自是怪异的。”智叟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再提这件事,只又提了另一件事,“若如此老叟便回了夔母。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智叟放下刀笔,神情严肃地看着她,“我一直知你从小聪颖,德才兼备,若呆在这山村便是屈才。早些日子我便想将你送下山去,但一直优柔寡断未曾决定。今日夔母上门为夔求娶我便下定决心,若你愿嫁与夔我便此后不再提下山之事,但若你要回绝夔,我便想尽我之力送你下山。”
怀瑾心中难过,亦不愿下山,“怀瑾愿伴于大翁身侧,不愿嫁人,亦不愿下山。”
智叟闻此言,大乐:“如此小儿岂不成了老姑子,无人肯要。”怀瑾嘟起嘴,露出年轻女子赌气时该有的表情,“老姑子便老姑子,我反正不欲下山,大翁自己下山去吧!”
智叟再次劝说,“莫说气话,我知你是担心老叟,我虽养你十几年,却做不出将教你后悔的事。再者,此番下山我是希望你去帮助晋国的。”
怀瑾瞪大眼睛,“帮助晋国?我怎可?”
智叟面露羞愧,“我本智氏,是晋国曾经的继承人,早年厌恶王室内部的争端,隐于此山。如今晋国危机四伏,我欲相助,奈何已半截入土,只好请求你。”
怀瑾沉默,她自异世而来,在此无亲无故、无父无母,身边仅有夔母、智叟、夔这些个亲人,早已培养出深厚的感情,且不说他不舍得离开这里的原因,他若贸然闯入一个未知的领域,她心中便惶惶不安,哪怕她对历史熟悉,可这毕竟也不是她熟知的历史,所以她原本只想在这里了此余生的。
智叟见她半天不语,用指关节叩响桌面,“如何?”
怀瑾最终还是点了头。
吃过饭后,怀瑾为蔺整理好慧娘子需要的药材,又为智叟搬出了一把木椅,让他在树下乘凉。转身时,忽见夔站在院门口凝视着她,她走过去轻轻叫了他,“夔,你站在那里干嘛?”
夔深吸一口气,憋红了脸,“瑾姝,我…我有话对你说。”
夏天傍晚的风比不得白日的闷燥,像是为在沙漠中的人送来一捧甘甜的水,让人心中感到凉爽。远处老槐树下站着一对男女,女的身着浅绿色裾袍,用木簪和玉簪挽了个高髻,蛾眉曼睩,美艳绝伦,但是气质却出尘脱俗,淡化了她面容的艳丽,糅合了美艳与清丽。男的肤色黝黑但面目俊朗。
夔送了瑾姝回了后,听母亲的意思是今日去提了亲,早先母亲曾询问过他,知他想到若能娶到瑾姝便心中欢喜,就起了提亲的意思。夔母自小护着怀瑾长大,心中对怀瑾也甚是喜爱,心想若是能亲上加亲自是乐见。
他吃过晚饭后,心中按耐不住,趁着母亲和邻里串门的当口跑了过来,可见到怀瑾后,脑中思绪一团乱麻,想问她心中如何做想,又想问她心中是否欢喜他,但又怕她拒绝他,怕她心中所想与他相背而驰,直觉胸口处有小鹿乱撞,愈演愈烈,沉默半天也不言一语。
怀瑾见他低垂着眉眼,始终不说话,心知他想问何事,但奈何经验不够丰富,不知如何开口,见他如此,只好调转话头,“今日回后大翁与我商量将送我下山。”
夔一听便抬头瞪大了眼,“你怎么说?”
“我自是同意了。”
夔只觉心中小鹿像被人一棒子打死了般喘不过气,“那大翁可曾与你提过我的事?”
怀瑾抿唇,“提了…但我心中只将你当作大兄对待,我…”怀瑾平时淡然谈笑的样子,到了紧要关头,只恨口舌蠢笨,不知如何作答。
夔见她实是为难,强作笑颜,“好了,不说这个了,我知你心意了。”盯了她半晌,心中涩然,亦不知说什么好,“那,那我先回了。”
怀瑾看着他颓废的背影远去。
智叟听怀瑾答应下山后立马以锦帛修书交与怀瑾,待他一一与亲近的人辞别后,便为他找好要下山拉货的役车顺便送怀瑾下山。
驾役车的人将他送至小城中后离去,怀瑾在小贩那里用布币换了些干粮。出来之时智叟为她亲手调制了草药并告诉她是如何调制的,抹在脸上肤色发黄,可持续五日且不经特制的药水无法洗掉,又让她在脸上点了雀斑和些许痣,这样整个人变得其貌不扬。
智叟走时叮嘱她,“无论是何种情况,凡事以你为先。”
她穿着简单的麻布衣,结发于顶加冠,装扮成男子的摸样。
她买了干粮后问小贩,“大兄,平阳往哪走?”
小贩看她一眼,“小兄弟去那里作甚?”
“前不久家中老母去世,母亲临终前告诉我有一亲族在平阳,叮嘱我去投靠,免得我无依无靠。”
“这平阳你不去也罢。”小贩好心劝阻他,“这听说晋国和魏国将打起来了。实不相瞒,再过些时日我把手中的货卖完,我便要带着妻儿前往夜郎了。”
怀瑾笑了笑,“无碍,我除了那里也无处可去,与其一个人在乱世漂泊无处可依,不如随亲族一起患难与共。”
小贩咂咂嘴,“我是不懂。”又为他指了方向,“喏,往这条路走,上官道,随着官道走便好。”怀瑾道谢。
且不说她女扮男装孤身一人上路极易遭受危险的可能性,此去平阳道阻路险,若徒步去不知得走到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