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骨纪谭》压扁了的红烧肉

9、第九章 复仇

　　除夕当夜他回得很迟，我们都吃完年饭，闫婆婆也都歇下了，他仍未归。
　　我守在堂前，等他回来一起守岁。
　　子夜，爆竹声响，新的一年到了。
　　空中突然又下起了一场大雪，携着明灭的星火，甚为好看！
　　后来我等的着急，就打算出去守在门口，当我打开大门时，却发现他呆坐在石阶上，似失了魂般，不论我怎么晃他，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我将他抱回房间，他浑身僵硬毫无知觉，我将屋内碳火拨得更旺！脱去他的衣服抱着他给他取暖。
　　终于他的身体软和了，面上也有了血色。
　　我心疼道：“你这是怎么了？”
　　他抱着我没有说话，只是抵着我的肩头微颤，我知道他哭了。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只能抱紧他，拍抚他。
　　“阿玖，阿玖，阿玖……”他开始一遍一遍唤着我的名字。
　　唤着唤着，我也哭了。
　　天还未亮，他又走了，足足半月未归。
　　半月后，齐王发布公告，大红的鲜纸贴在城墙上。上述：国有大喜，公主与陈国公子喜结婚盟，预于春分之时成婚礼，届时举国同庆，大赦天下。
　　“陈国公子？是哪位陈国公子？”我问路人。
　　“齐国内，还能有哪位陈国公子，不就一位圣医陈公子吗？”路人笑道。
　　“就一位吗？”
　　我问了好多人，他们都说，“就只一位。”
　　回到公子府，见家仆们正在收拾东西，我问道：“这是要搬家了吗？”
　　“公子做了大司马，我们要搬到司马府，而且公子即将大婚，需有个妥当安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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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到屋内，努力让自己镇定。不能显得太没骨气，忍住忍住，我得忍住！
　　“陈纪！！！你他妈骗我！！！”我咬牙切齿！到底还是忍不住！越想越气，越气越急，脑中不断浮现，我与他十指交缠，长发结节的画面，他说他永不骗我！可是那城墙上的布告又是什么！
　　我将屋内所有瓷器打翻在地！怒火难以遏制，眼睛火烧似的疼，我用手蒙住双眼，想要抚平那份难忍的想要嗜血的欲望！
　　我放开双手，眼前的一切变得一片血红！
　　“怎么办怎么办……”我低声呢喃着。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打开。
　　他将我抱在怀里，一直说着对不起？
　　不知为何刚刚还沸腾的血液，突然就冷了下来，眼睛也复了清明，“给我个理由？”一个不生食彼肉，生饮彼血的理由。
　　“我……”
　　我咬上他的肩膀，只要稍稍用力，便血肉分离。
　　“阿玖，我没办法，我必须这样。”
　　我稍微加重了一点力道，鲜血已溢出了嘴角。
　　“我要覆灭陈国，就必须借助齐国的力量，”他始终抱着我，仍然不肯松手，“除夕那夜，有人告知了在我八岁时发生的一切。”
　　原来，陈纪之父陈文王曾有二位王后，第二位王后便是陈纪的母亲，可是在封她为王后前，陈文王已有八位王子，其中大王子已是二八少年，虽非嫡出，但母家身份尊贵，因此这位大王子便自小被当做储君来教养。后来陈纪母亲也就是赵国桃姬公主，下嫁陈国，两国联姻，因赵国乃是强国，陈国不敢怠慢，因此直接封为新后。
　　再后来，这位新王后生了陈纪，也就是陈国唯一一位血脉正统的嫡出王子。可是，又能怎样呢？她并不受文王宠爱，自得一子后，她就将他抚养在身边，将自己所有的爱与希望全部寄托在孩子身上。
　　可等至陈纪八岁时，陈齐两国需互换质子，文王在众子之间左右犹豫。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一位宫人端着一碗奶白的鲫鱼汤喂到陈纪的嘴边，刚滑下喉舌便是剧痛，自此倒地大病一场。
　　这场病极其突然，王后严查宫人，宫人却咬定自己并未谋害王子，无论何种刑法，皆不松口。
　　那碗鲫鱼汤医官也验过，说是无毒，一切一切都表明这只是一场病，突如其来的一场病！
　　三日后，陈纪醒转，却再也不能说话，五日后，陈纪便踏上了去齐国的路。
　　一切那么明显，就是一场阴谋，可是却抓不住任何线索。
　　陈纪走后，王后变得暴戾起来，对身边的人非打则骂！就这样打骂了一年，一年后，她突然就不说话了，也不打了，就整日坐在廊上发呆，边发呆，边流着眼泪。
　　陈纪走后第二年，除夕夜里，文王与他的夫人儿子们，共享家宴之时，她独卧在床上永世长眠了。
　　这位来自赵国的桃姬公主，十八岁时携着十里红妆嫁为陈王妇，一年与王育一子，九年与子生别离，十一年后与世永长辞，明明也就二十九的年纪，死时却白发铺床，满殿凄怆。
　　那位前来告诉陈纪真相的人便是验那碗鲫鱼汤的医官，在验那碗汤之前，他便已知道，那碗鱼汤里有毒。而他不说，只因为这是一国之主下的密令，他不能说，更不敢说。
　　一切不过是忌惮，忌惮他的王后，忌惮他的孩子，只因为他们是赵国人，他怕这个孩子日后“不得不”成为陈王，他怕陈国将来成为赵国的附庸，他怕……他怕的太多太多了，以至对于亲手谋害自己儿子这件事，反而就显得没那么可怕。
　　这位医官之所以将长埋心底十七年的秘密，告知与陈纪，目的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复仇，那件事后，医官请辞回乡，可在路上，不断遇到暗杀，自此他们隐姓埋名，乔装打扮，逃到乡下，守着一亩薄田，清贫度日。
　　可即使这样，他于两年前，惨遭灭门，连刚出生的小孙孙也死于剑下。只因自己出门上山采药，才幸免于难。
　　“我的父王不就是想要守护陈国吗？为了陈国枉顾我母亲与我的性命，枉顾无辜，那么我就要毁了陈国！让陈国终归消亡。”
　　“陈纪～”我松开了口，无力唤他，“所以呢？没有别的办法吗？”就必须与齐国公主结婚吗？
　　他摇了摇头。
　　“你有你的坚持，我理解你，你也的确该报仇。”我松开他的怀抱，望着他，“那我呢？”
　　他双眼通红，像是魔怔时的我。
　　“你……你等我，等我复完仇，我就离开齐国，离开这里的一切，只和你在一起，好不好？”语气近于哀求！
　　你看，他果然是爱我的，对吧，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很难过呢！
　　“陈纪，我爱你，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想你与别人在一起！这样好不好，我替你灭国！不就是毁了陈国吗？我来替你做！血流成河也可，夷为平地化为焦土也可，你想怎样报复，你跟我说，我替你去做，好不好？”
　　“不行，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不希望你牵扯其中。”
　　“你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吗？”
　　“不，你不要做，什么也不要做！我求求你了，你就好好的待着，你等我，你等我三年时间，三年为期，三年后不论怎样，天涯海角随你！”
　　我慢慢颓下了肩膀，“我不想听你的话！”
　　“乖，三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等到那时，不论结果怎样，我保证我会活着见你！”他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想要安慰我！
　　“好。”我答应的声音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