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颜》吸猫的柚子

1、第1章

　　当摆在窗边案桌上的西洋钟敲响了6声，林展颜从睡梦中醒来，朦胧中听见推门的声音，随之是一串脚步声、铜盆放在桌面的声音、柜门打开的声音，下一刻，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床边响起，“县主，该起了。”林展颜的贴身婢女扬文看着林展颜从床上坐起，便走到衣柜前，熟练地拿出县主每天早上练武的短打布衫，还没关上柜门，就听林展颜吩咐“扬文，给我拿一件男装，今日我要出门。”扬文吩咐着另外两个婢女春和、春安服侍林展颜擦脸，自己去柜子里挑了一件月白色的袍子，又从多宝阁中取出一柄象牙柄洒金扇，转眼间，林展颜便变成了一个翩翩公子。

　　林展颜拿起扇子，往前厅和郡王郡王妃一起用早膳，一进前厅，便看见桌上早膳已经摆好，自己的爹娘已经坐在桌边说这话在等着自己一起用膳。“父亲、母亲，女儿来用早膳了“，沈宛容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身打扮，笑着说：”尽欢今日这身打扮，是要出门去？这可不常见！”林锋也附和着”难得见你不去校场，今天这是有什么大事，值得我宝贝女儿一大早出门去？”林展颜安坐后，一面结果沈宛容盛给自己的粳米粥，一面回答“难道女儿就不能偷闲一日？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日武举放榜，武状元游街，我实在好奇这武举第一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怕是你不服气人家，想去打探一下人家的实力才是真。”林锋调侃自己的宝贝女儿。林展颜听了父亲的话，就像被戳到了痛脚的小猫，炸毛“哼，若我去参加武举，这届的武状元花落谁家还说不定呢，可惜我是女儿身！”沈宛容谴责地看了林锋一眼，看着女儿不服气的样子实在可爱，轻声安抚：”你的才华我们自然是知道的，虎父无犬女嘛。”沈宛容说着说着，轻轻叹口气，接着对女儿说“尽欢，只是这世间建功立业总是男子的事情，女子终究还是要嫁个好郎君才是终生大事！”林展颜听着母亲的话，无奈皱眉“母亲，我才刚及笄呢，皇上赐字尽欢，不也是想我开心吗？可盲婚哑嫁的，我又那可能像母亲这般运气好，找到父亲这么体贴的丈夫呢？”一番话说得沈宛容直起身去捏自己调皮女儿的脸，林展颜较快速度吃完早膳，冲在一旁偷笑的林锋做了个鬼脸，急急忙忙起身逃离母亲的魔爪，往外走去“父亲、母亲慢慢吃吧，我先出门了。”

　　林锋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便也不再多说，给自己妻子夹了菜，笑着和妻子说：“宛容，现在尽欢还小呢，婚事倒不必太着急，况且我们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这婚配的人选，需慢慢相看考校才是！”沈宛容听了，瞪了林锋一眼：“这孩子这么调皮，还不是你纵容的。”随即叹了一口气“话说回来，我何尝舍得女儿离开我，只是这女大当嫁，还是早早看好人选才好！”林锋只是冷哼一声：“我林锋的女儿，难道还怕嫁不出去！要我说，其实召赘···唉哟！”林锋还没说完，就被沈宛容拧了一下胳膊，忙改变话风“夫人，我就玩笑说说，说说而已！”沈宛容看着林锋讨饶的模样，被逗笑了，想着这话题也不知道偏到了哪里，便也借此结束了这个话题。

　　再说林展颜出府，到了长安街口的千味楼，熟门熟路上了二楼推开包厢的门，看着里面悠闲吃着龙井桂花糕的人，林展颜刚踏进包间的脚又收了回来，转头看看挂在包间门口的木牌，上面刻着一只饕餮，嗯，是我的包间，林展颜确认后重新踏入包间，关上了门，随意找个邻窗的躺椅躺下，调侃桌边坐着的人”太子殿下怎么跑到我的包间来了，难不成东宫已经穷到没钱给你订一个包间了？“桌边坐着的少年正是6月前刚册立的周朝太子周雍，今年16岁，是皇帝的嫡长子。

　　周雍听到林展颜的调侃，也不生气，只是风轻云淡地吃完手中的桂花糕，瞥了一眼躺椅上闭目休息的少女，说：“我不过是料到你会按捺不住来看着武状元游街，怕你一冲动就下去和人家比试，所以来拦着你！”周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明明今晚的琼林宴上就能见到武状元，何必费神跑来看游街呢？“林展颜听了忍不住笑起来”你还说我？皇上好像把琼林宴的差事交给了你，你现在不好好去准备，反倒跑过来找我？“林展颜说着说着，觉得口干舔了舔嘴唇，正要起身去喝口茶，便感觉杯沿贴到了唇边，林展颜索性不动了，就着周雍的手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周雍看着林展颜闭着眼睛喝茶，笑出来”说你懒你还得寸进尺了，现在也就你还敢让我端茶倒水了。“

　　林展颜正要回答，窗外的长安街热闹起来，林展颜起身倚在窗边向外看去，入目便是一袭红衣，视线上抬，便看见了一张俊秀英气的脸，正是当今18岁的武状元程煜。林展颜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征了征，回神时正听见周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英雄出少年，这武状元果然神采飞扬，一表人才！”林展颜重新审视着楼下的那位武状元，评价：“皮相的确不错，不过这胸前的花可是太傻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败絮其中··”“晚宴时试试不就知道了，”周雍回答，“这武状元也看完了，你不如和我回宫，不然晚上的琼林宴还要来回奔波。”林展颜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看了周雍一眼：“哼，别以为我不知你的小心思，不过是为了拉上我帮你处理那些宫中事务，我今日既然出门了，自然要在这千味楼听曲儿喝茶，至于琼林宴，记得帮我温上一壶青梅酿！”周雍本也不指望这一心出来玩的，和她寒暄几句，便回宫了。

　　晚上琼林宴上，皇帝周乾还没到场，官员和新晋进士们三三俩俩站在一起，拉关系、谈公务，其中以新晋状元身边最为热闹。“翊郡王到！”宦官高声通报打断了宴席上人们的寒暄，纷纷往门口张望，只见林锋虎步龙行走进来，后面跟着一身男子装扮的林展颜，宴席上众人纷纷起身相迎。要知道，翊郡王林锋可是当下炙手可热的权贵，说是延宗帝最倚重的人也不为过，林锋当年跟随太祖周元一起打天下，又与当今皇帝延宗帝周乾相识于少年，有着十几年的情谊，这林锋可是周朝唯一的一位异姓王爷。林展颜见父亲被众人围住，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脱身，便径自走到自己的案桌旁，眼神一扫，果然看见桌上放着青梅酿，顿时心情大好，忙倒出一杯细细品味，清冽的果香便顺着喉咙一路滑向四肢百骸，喟叹一声连瑶池仙品也不过如此。

　　太子周雍进入宴会时，看到的便是林展颜一手拿着杯子独酌，一手撑着下巴无聊地看着众人交谈，周雍失笑，在周围的请安声中径直走向林展颜，在她身边的案桌坐下， “县主真是悠闲呀，我看全场也就你能这么惬意地独酌了！”林展颜听了只是嗤笑一声：“哼，能在这个琼林宴上出现的，哪个不是人精，知道我是翊郡王的女儿，无论是避嫌还是要让我留有好感，都不会轻易往我面前凑的···”正说着话，便见到一群人往这边走来，林展颜皱眉，对周雍说：“我看太子殿下还是移步其他地方吧，我还想要个清净的地方呢，你们要是寒暄起来可是聒噪得很。”周雍听了她的话，反而坐下，伸手夺过林展颜桌上的青梅酿，自己也酌了一杯，说：“哼，你个没良心的，可惜我特意嘱咐宫女为你温着青梅酿，这番心意看来是喂了小狗了！”林展颜面无表情“汪！好了，你看我狼心狗肺的，快走吧！那群人就快过来了。”周雍嘴角上扬，马上低头揉了揉眉心，说话中却已经带了笑意“你这般盼着我走，我却偏偏不如你的意。要说这群人为我而来倒也不错，可是，他们却巴不得你在旁边，你看这些大臣们，谁家还没有一个适龄的少年郎呢？更不说那些新晋的进士了。”

　　林展颜也不反驳这句话，她父亲林锋就她一个孩子，从小便受尽宠爱，况且先帝在她出生时便赐下口谕“不可过分拘束”，她从小便被林锋当做男儿教养。如今的林展颜，得其父亲教导，如今眼光谋略自然非常人所能及。林展颜垂眸小酌一口青梅酒，心中只是冷笑，她当然知道自己如今是个炙手可热的求娶人选，父亲如今是唯一的异姓王，虽然早早交了兵权，可是早已在武人心中封神，更不用说多年在朝堂中积累起来的深厚人脉关系和皇帝的宠爱信任。偏偏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只自己一个女儿，娶了自己，便几乎是将这泼天权势收入囊中。

　　林展颜扫了一眼已经开始和太子攀谈的众人，有些意外没有看见武状元的身影，再往宴席上扫视了一眼，便看见程煜坐在桌前，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少年交谈对饮，看着竟无任何去交际结交的打算，就像真的只是来品酒赏景一般。这个人倒是有趣，林展颜如是想着。

　　众人交谈片刻，外面便传来太监唱和“皇上到！”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延宗帝已阔步走入，安坐后让众人免礼，大家依次入席，太子周雍位于延宗帝下首，与林锋相对而坐，林展颜正位于太子周雍下首。宴席上觥筹交错，按照琼林宴的流程，进士的前三甲均有面圣的机会，也是在皇帝面前一展才华的机会，轮到武状元程煜，延宗帝对林锋吩咐：“ 翊郡王，不如你来出题！”林锋正要答应，太子周雍开口：“父皇，儿臣想着历来琼林宴均是考校的形式，未免单调，如今儿臣倒想到一个新鲜有趣的主意。”延宗帝也知道这琼林宴上的考校现在未□□于形式，不太重视，见太子有主意，也不反对，笑着说：“哦，不若说来听听。”周雍开口：“儿臣看不若让林县主和陈煜切磋一番，虽说县主女儿之身，可从小受翊郡王教导，想来也不输男儿。”延宗帝听了哈哈大笑，看向一脸无辜的林展颜：“尽欢，你可是朕看着长大的，什么性子朕还不清楚，你向来讨厌这些宴会，今天这么积极，还说动太子为你开口，你这小心思呀！”林展颜被延宗帝揭穿，也不尴尬，反而略带讨好的看向皇帝：”皇上既然知道尽欢的小心思，还请您成全。早有耳闻武状元才华，心中甚是好奇，今日定要切磋一番！“说完，也向这武状元程煜略略拱手。

　　对于这种无伤大雅的事，延宗帝自然愿意满足林展颜的请求。延宗帝与林锋相识于微末，有着过命的交情，可以说比起那些有血缘关系的兄弟还要亲近，林展颜身为林锋的女儿，自然也深得皇帝喜爱，加上延宗帝如今膝下没有女儿，自然把林展颜直当自己女儿宠爱。林锋看着女儿已和程煜开始切磋，也只是无奈地对延宗帝说：“唉，尽欢这个性子，说起来也是我宠出来的，不说也罢···”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尽欢自小被我倾心教导，不是我吹嘘，其本事在我之上，不过指日可待的事情！”延宗帝举杯和林锋共饮：“当初先帝早已吩咐不必对尽欢过分拘束，况且爱卿你只此一爱女，朕也只当是亲女，便是过分宠溺又如何，以后只要不是罪大恶极，总是有你我是她的靠山。总是叫她万事顺意才好！这才不负我赐字尽欢之意。”

　　说罢，大家只看着场上两个年轻人已对答几个来回，甚至就地为沙盘，比起林展颜的锋芒毕露，步步紧逼，程煜倒也不见窘迫，倒是应对见可见一股从容沉稳，可见也是不凡之人。延宗帝大约等一炷香的时间，见两人势均力敌，一时半会儿怕是难分胜负，只好开口打断："尽欢，想必这武状元如何你也领教过了，不若今天到此为止，大家接着宴饮罢···"林展颜停下，笑着回应延宗帝：”皇上，武状元实至名归，展颜一直自负这行军领兵的才华傲视同辈，不想今天棋逢对手，适才与武状元切磋实在爽快！“程煜听了，只是拱手恭敬地说：”县主谬赞了！县主自小受翊郡王教导，惊才艳艳，煜佩服。”延宗帝看着互相赞美的两个人，心思一动：“尽欢与武状元相谈甚欢，此乃缘分，不若就此赐婚二人，正是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翊郡王从此得一佳婿。”林展颜和林锋听着延宗帝这句话，竟不似在开玩笑，顿时想起身拒绝，还未开口，就听见程煜已上前一步开口：“多谢皇上美意！然微臣出生微薄，且尚无娶亲之意，不敢委屈了县主，往皇上体谅。”延宗帝听了，只说：“朕不过玩笑罢了！”便将这话题一带而过，再不提及。

　　接着与群臣宴饮。再说林展颜，虽然她本就没有嫁人的意思，可是听着程煜拒绝的话，怎么听，都觉得是看不上她，连拒绝的理由都这么敷衍，出生微薄？呵，想着天下，连那皇子皇孙也未必有她这般地位？尚无娶亲之意？竟然是连理由都不想好好想想了！不过林展颜也不愿为这一个无名小辈浪费太多心神，想来心中倒是被拒绝的错愕多过生气，再不去想。如今，林展颜这好奇心已得到满足，看着和林锋交谈的大臣们，时不时便往自己这边看上一眼，顿时便没了继续宴饮的兴趣，她一向不是一个为难自己的人，便起身，和周雍、延宗帝俯身拱了拱手，看着延宗帝挥手示意，便抬脚向外走去，离开了这觥筹交错的交际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