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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个小青梅 ...

  •   胡骄对这个陌生环境的人始终保持着警惕,眼前这个踱过来的人白面清瘦、相貌清俊,和周围穿着汗衫、光着膀子的村汉完全不同。明明是个年纪不大的,他一出现,不但村民自觉都给让了路,就连村长也流露出惊喜的神情。

      “白知青你来了!我刚刚还在发愁,这刘大夫去隔壁村了,就算现在让人去叫他回来也耽误这女娃诊治了。你也懂医,快给这女娃看看。脸朝下头磕石头上嘞!磕出个窟窿流血了!任老姑奶奶要拿香灰,这女娃死活不肯,非说会啥子发炎发烧死人!倔得很!”

      瘸腿拄着拐一步一步挪到胡骄面前,胡骄不由自主地朝杨玉乔身后躲了躲。

      有热心的村民接过那人的拐,扶着他俯下身,冰凉的指尖触摸上胡娇娇的额头。

      “你要干什么?流氓,不要碰我!”胡骄发出了一声尖叫,本能性地向后缩去。

      被称作白知青的青年既没有对胡骄刚才的那声“流氓”表达出不满和愤怒,也没有进一步有什么旁的举动,而是支撑着慢慢站起身,走向不远处,从路边蒿了几把草。又一瘸一拐地蹲到了大青石旁,捡起一块小石头,将那草捣烂了,团成个团,往胡骄的额头敷去。

      “哎!”胡骄向后一躲,却被姓白的知青毫不客气地将青草团压上她的额头。一阵混合着青草味道的沁凉顺着脑门向下,像触及额头的那只手一样冰冰的,缓解了些许不适。面前的青年靠得很近,他的身上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没有汗臭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这么近的距离,近到能闻见那人的呼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骄莫名感到一阵心跳加快。
      “你别……”

      胡骄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便不冷不热道:“我不是流氓,我对你这种长相的丑丫头更没心思。想血止住,自己按着一刻钟。”说罢,便抓起胡骄的手摁到了那坨草糊糊上,自己则缓缓撑着拐站起来,往回走了。

      “听见没?白明时说胡娇娇长得丑。”
      “胡娇娇这还叫不好看?”
      “嗤!好看什么?也就是你们没见过世面,搁在我们农村罢了。人家白知青是从大城市来的,见过的漂亮姑娘多着哩!”

      几个村姑平时就看胡娇娇不顺眼,这会听见她挨了嫌弃,还是在相貌上,个个都很兴奋。不时地拿眼瞄几下白明时的背影,又叽叽喳喳起来。

      任村长对白明时笑眯起了眼:“多亏了有你啊,所以说组织上派知识青年到我们乡村里来帮忙搞建设,还是天大的好事嘛!”

      这话是故意说给村里一些人听的,自从这些知青下乡来,村里人与之的矛盾不说深也有不小。这帮知青都是城里来的娃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有的女同志刚来时,见个虫子都吓得哇哇哭。还不能亏待喽,万一出点岔子,也不好跟组织上交代。像这个白明时,刚来没几天下地干活就把腿给摔伤了,落下了病根到现在都没好。

      任永厚也怕担责任。好在这个娃还算通情达理,虽然平时脸臭了一点,脾气也怪,却在这件事上既没有嚷着要送自己回城;也没说要跟上头汇报。也就半养病,干些动动手的轻活儿。白明时家外公是省城大医院的院长,家里是祖传的中医,之后又学了西医。村里卫生医疗条件差,只有老刘一个赤脚医生,于是便让白明时跟着老刘打打下手。

      村里人知道村长说这话的意思,奈何除了女同志,其他人平时对白明时实在没有多少好印象,便也干笑了两声就当没听到。

      任永厚也不在乎,向白明时问道:“那这女娃的伤?”

      “磕破了皮肉,血已经止住,消消肿就行了。”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原来就是擦破了点皮啊!”刚刚还一边倒同情胡娇娇的声音现在又全都发出了唏嘘声,重新用鄙夷的目光打量起胡娇娇来。

      “就知道她又是装的可怜虫,平时就哼哼唧唧的。”
      “也就他们这些小伙容易上当,看了心软。你可要看好你们家男人!”

      周围的人群逐渐从刚才骇人的场面中缓过来,迅速转变为继续看热闹。

      当事人一方任月云是村长的女儿,既然胡娇娇没事了,任永厚自然要向着自家人说话:“我说守义他媳妇,不是我说你,你这当妈的怎么教闺女呢?但凡看紧点,也不至于做出这么个伤风败俗的事来。这出了危险,还是让大家伙跟着担心嘛!”

      杨玉乔不哭了,抽搭了下鼻子,轻哼一声,“我怎么教闺女不用您老操心。”

      任永厚自以为刚刚好声好气,杨玉乔能对他感恩戴德,没想到挨了一通抢白,老脸涨得通红。

      “真是不识好歹,村长明摆着是要放一马哩,我要是月云,肯定跟她干到底!让她偷男人!”

      “是啊,母女没一个正经人。”

      杨玉乔听见有人说她闺女,用袖子擦了把眼泪,拍拍屁股站起来,推搡了几把人群,“去去去,少嚼别人家舌根子。不嚼会少块肉啊?我家娇娇才不会做那种事。”说着便弯下腰搀扶着胡骄起来,柔声道:“娇娇,跟妈回家,妈给你冲糖水喝压压惊哈!”

      胡招娣也跟着挎上了胡骄的胳膊,一脸的哀求,“是啊姐,你就听大人的话吧。春生哥早就和月云姐定亲了,你就是再喜欢他,也不该找他私|奔啊!你们走了,月云姐怎么办?”

      这话一出,如同抡圆了膀子往粪坑里砸砖头,瞬间激起了民粪。

      “是啊,都把这茬事儿给忘了,今天晚上胡娇娇跟春生私下见面是不是也要走她亲娘的老路!”
      “春生,你艳福不浅啊!”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嬉笑着推了推畏畏缩缩站在一旁的一个年轻后生。

      原来今天晚上的主角都在啊,那刚刚自己和任月云打架、包括后来受伤的时候,这个男人连个屁都不放?可见也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好东西。胡骄心里想道。

      今天这件事就是胡娇娇整个悲催人生的导火索,不但得罪了任月云和村长一家,铜钱乡更是没什么好人家愿意娶她了,最后只得由继父安排嫁给了县长傻儿子。

      被捏圆挫扁的傻白甜是原主,胡骄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

      胡骄,现在是胡娇娇了,一边按着头上不知名的“草药团子”,似乎流血的确止住了;一边跟胡招娣对线道:“你别乱咬人!谁说我是来私|奔的,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有逃跑空着两只手不带点粮食细软吗?”

      她这么一说,各人才琢磨过味儿来,说的还真有道理。既然是跑,肯定将来要过日子,这胡娇娇和孟春生可不都是空着手嘛!

      听胡娇娇这么一说,众人都用火辣辣的眼神看向胡招娣,都是一家子人,家丑不可外扬。就算胡娇娇真做了不好的事,家里人巴不得帮着遮掩呢,哪有往外嚷嚷的道理?这胡招娣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胡招娣没想到胡娇娇给她来了这么一着,顿时涨红了脸,流露出了后悔又愧疚的神色,“大姐,我刚刚一时心急说错话了。我也是跟着别人出来,听她们说的,你不要怪我。”说着又对周围的乡亲邻居哭诉道:“我跟我堂姐从小一个院里长大,她最老实本分了,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月云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任月云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本来被“抢男人”的是她,差点丢了脸的也是她,结果这个胡娇娇跟个纸糊的美人灯似的,一推就倒了,还磕破了头,吓得她刚刚七魂去了六魄。现在弄了半天只是破了皮肉,还说是她错怪了!

      听了胡招娣这话,火就从任月云的心底蹭地冒了上来。恨不得立马扑上去撕下胡娇娇那小狐媚子的画皮!

      “就是啊,有什么误会吧?我们也觉得娇娇不是这种人。”说话的是个男知青,长得人高马大,叫赵子林,和另外一个知青钱勇替胡娇娇说话道。胡娇娇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赵子林一下乡就注意到了。当时就看直了眼,感慨真是深山出俊鸟啊!

      赵子林和钱勇都是干部子弟,平时在知青中说话颇有威信。经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纷纷跟着附和起来。毕竟眼面前的娇弱小美人先是受了伤,又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无辜。

      “谢谢你们替我解围,不过我的事还是自己解释清楚的好。”胡娇娇向替她说话的知青们道谢,又将脸转向任月云,向她跟前走了几步。吓得杨玉乔忙一把拉住女儿,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又跟任月云扭打起来。

      胡娇娇一边摁着那团草糊糊,一边说道:“月云姐,咱们都是敞亮人,今天索性就当着大伙儿的面,把话都撂出来吧。省得以后大家心里都膈应着。”胡娇娇笑眯眯,一点也不胆怯和胡搅蛮缠的样子。

      她说得这么坦荡,任月云反而还不好上去来硬的了,于是皱了皱眉,既没有说好,也没有反对。

      胡娇娇接着说道:“我和春生哥是青梅竹马从小一块长大的,这你也都知道了吧?”

      听到“青梅竹马”四个字,任月云只觉得太阳穴上的一根筋还是不自觉地跳了跳。她从小养在姥爷家,这两年才回到村里。亲事是爷爷和父亲给定的,去相了孟春生后,她自个儿也挺满意。关于胡娇娇这个“小青梅”她一早也听说了,还特地偷偷去看了胡娇娇好几眼。见她生得杨柳腰、桃花粉面,心里就像打翻了醋缸,一直不是滋味。

      胡娇娇接着笑道:“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小孩子懂什么感情?可我跟春生哥的亲事,不是我们自作主张,那是我爸跟孟叔早些时候定下的。人总要讲个先来后到,论先那也是我在前。”

      孟春生和胡娇娇家定过亲?任月云大吃一惊,这个她还真不知道,还以为两个人就是年少时有感情,一直都是胡娇娇缠着孟春生呢!春生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见被挑破,孟春生的妈忙站了出来,朝胡娇娇啐道:“你胡咧咧什么?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们孟家会和你这样的女娃定亲?我们春生长得模样多好……”

      “那我也长得不差呀!”没等孟母说完,胡娇娇便伶牙俐齿打断了她的话。跟她这种不讲理的泼妇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胡娇娇直接把目光对准了旁边的孟父。“叔,大男人讲话要算数,这是你跟我爸亲口允下的,不会就因为我爸去世了,就不认账了吧?”

      孟父沉默了,一旁的妻子拼命给他使眼色摇头,暗地里又对他腰间掐了一下。这些胡娇娇都看在眼里,淡淡地冷笑了下。

      碍于妻子的施压、孟家颜面和儿子的幸福,孟父缓缓地开了口,“我没有……”

      “我敢发誓,我胡娇娇若是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做一辈子老姑娘嫁不得人。”

      “呦……”

      胡娇娇这话在乡亲们耳中就显得很有可信度了,于是便纷纷把目光聚集到了老孟的身上。

      春生妈急了,知道自家丈夫是个老实人,不敢跟这个丫头赌咒发誓,“有啥不敢的?发就发,我陈凤花要是扯一句谎,就让我……头顶长疮、脚底流脓、拉三天稀,吃什么吐什么!”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

      陈凤花脸皮厚,可不怕这样取笑,反而自己厉害了似的,高昂着头。

      胡娇娇也噗嗤一笑,露出了洁白的贝齿,尽管这会子右边脸上还有干涸的血痕,额头上还摁着一块草糊,也不妨碍另外半边脸的美貌。青年们都看痴了。

      “凤花婶子,您这个誓发的可真有趣,就是没什么用。应该怎么说来着?”胡娇娇故作张望状,人群中早有趁机讨好的青年笑嘻嘻地开了口,对陈凤花说道:“假如有半句谎话,孟家就断子绝孙!”

      “嘿!王大山你这个兔崽子,竟然咒我们家!”陈凤花说着就捋起袖子要上去干架。却被胡娇娇拦住了,“婶子,他说的没错,只要你没说谎,这誓言又应不到你们身上,怕啥?到时候说谎的就是我,我就一辈子当老姑娘了。怎么?不敢发?”

      陈凤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朝自家男人心虚地瞥了瞥。一旁沉默良久的孟大庆终于开口了,“行了,也不用发誓了,先头的确是我与守义在吃酒的时候应允的,俩孩子从小感情好,长大了就结个亲家。可……那不喝酒时候说的酒话么,不作数的。”孟大庆灰溜溜地蹲下了。

      周围人却已经开始有了两种声音,开始不同情孟家,替胡家打抱不平起来。任家的脸色也很难看。
      “原来是孟家说话不算话,这不欺骗人么?我看就是看上了任家的条件。”
      “吃酒说的话不算话,都迷糊了。”

      胡娇娇正色道:“孟叔,你当这是酒话,我爸可是把这当诺言。这几年家里都不曾给我说婆家,就是记挂着你的那句应允。各位乡亲父老,我父亲胡守义是个什么样的人,相信大家伙心中都有一杆秤。因为我爸走了,没人做主了,他们家就想赖账。我今天听说他家跟任家定亲了,不过是去找孟春生问个明白,还要被泼一身脏水。”说着便掩面哭泣起来,那模样简直让看热闹的青年心都碎成渣了。

      众人开始纷纷点头,“是啊,守义是个好人!”
      “守义之前答应给我一个铁锄头,一直记着呢。”
      “孟家太不是东西了,白白耽误人家姑娘青春,现在还要倒打一耙。”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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