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泠泠原上柳

4、如何当好一个领主

　　在梨花还带着水汽，青草和野玫瑰上还有圆滚滚地露珠时，丝曼莎就已经醒了。

　　她醒来的时候，屋内还只有清晨的微光，绿色丝绒短窗帘遮住了窗外的景色，一个木制红棕色古老雕花的梳妆台摆在墙壁另一侧，地板上铺着绿色繁复花纹的毛毯，床边的凳子上整整齐齐地叠着一条白色的蕾丝长裙。

　　丝曼莎有一瞬间地怔愣，有点分不清是在何方。

　　随后她想起来了，自己穿越到了异界。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掀开身上的被子，光着脚跳下床。

　　拉开绿色窗帘，推开木窗，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远处是鱼露白的天空，太阳像一个戴了面纱地羞答答地小姑娘，缓缓地露出了头，向大地射出明亮的光线。

　　深呼吸一口清新水润的空气，丝曼莎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穿越到异界的感觉真好！

　　不用当社畜真好！

　　有领地有庄园真好！

　　丝曼莎将头探出窗外。

　　厨房升起炊烟，厨房女仆乔伊在准备早餐。马被关在马厩里，骑士乔治正将新鲜的青草喂给这些健硕的白马，另一只手拿着刷子给马刷毛。另一边一排低矮的木屋里，几个骑士和仆人在打水洗漱，说说笑笑。

　　庄园四周是绵延的青草地，一眼几乎望不到尽头，被榛木树篱做成的栅栏围起来。一条小河横穿庄园，汩汩流动，周围还长了野红莓树丛。

　　这里曾经是一个牧场，牧场主人去世后，他唯一的儿子没有继承家业，而是去了王都学习，听说已经在那里成家立业。

　　牧场十年前被挂牌出售，只是在这个偏僻落后的地方一直无人问津，庄园和土地都被荒废了。

　　丝曼莎现在住的这个两层楼木屋也是原主人的老房子，已经几十年了，年久失修。油漆斑驳的外墙，爬藤快要占满整个房子，室内的墙纸也呈现出暗黄的颜色。

　　她们刚搬来，要建设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丝曼莎用玛蒂端进来的水洗漱了一下后，换下身上的睡裙，穿了一件素色的长裙下楼吃早餐。

　　杏仁甘蓝奶油浓汤炖牛肉，还闻到了桂皮、豆蔻的味道。

　　丝曼莎：....浓浓的黑暗料理味。

　　盘子里是白面包，旁边还有一杯红葡萄酒。

　　皱着眉头一样吃了点，丝曼莎优雅地擦了擦嘴，对站在一旁的乔伊说，“培根煎蛋会做吗？除了盐其他任何香料都不要加。”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简陋了点，不符合您贵族的身份。”乔伊小心说。

　　“哎，”丝曼莎叹口气，“乔伊。我一直不爱吃这些口味，以前在伯爵府是没办法，但现在这里是我做主，我的领主身份不会因为我吃了一顿简陋的早餐而消失。我不喜欢这些添加了很多昂贵食材香料的大杂烩。

　　——明天的早餐，我要培根煎蛋，和一杯加了糖的牛奶。”

　　如果天天吃这些食物，她一定会早夭的。原身丝曼莎的虚弱，肯定是被这些浓浓香料食物折磨的。贵族有能力买更贵的食材，不屑于吃地里生长的廉价蔬菜，反而没有平民吃的健康。

　　“好的，丝曼莎小姐。”乔伊恭敬领命。对于乔伊来说，这些来自神秘东方的香料一小包抵得上普通平民家一个月的收入呢，贵族都以餐桌上用这些做食物为荣，丝曼莎小姐却不爱吃，可真是奇怪。

　　丝曼莎说完，和管家约翰去仓库清点财产。

　　伯爵大人在子女分配财产上相当任性，得他喜爱的就多，不受重视的就少。伯爵有三任妻子，第一任妻子是贵族小姐，生下了长子长女，之后去世了；第二任妻子是没落贵族家的女儿，生下了原主丝曼莎，在丝曼莎5岁时也去世了。第三任妻子，也就是现在的伯爵夫人，只是一个商人家的女儿，但长得千娇百媚，身材也是圆润丰满，她生下了一儿一女。

　　原主丝曼莎这个排行在中间的女儿就悲催了，爹不疼，娘不在，透明人地生活到18年岁。

　　按照阿卡兹大陆的规矩，子女都有财产继承权，受领封地后独立出去。大哥大姐分到的都是临近主城的富饶领地，和20万金币；丝曼莎是最偏远南端的三郡，以及10万金币。

　　金币当然不会全部装在箱子里。

　　横跨几个大陆的商会和银行鼎足矗立，积累了上百年的信誉让人们放心地将财产存到他们的银行里，换取可以到银行兑换现金的支票。

　　箱子里有一千枚金币和一万枚银币，沉甸甸的。丝曼莎抱着箱子心满意足。

　　另外作为一个伯爵小姐，就算不受宠，她的吃穿用度也是贵族做派。从她满满五个大箱子的衣服，和一个大箱子的首饰可以看出来。

　　伯爵父亲虽然比较忽视这个女儿，但是每年女儿生日，还是会有管家提醒，为丝曼莎送上一件首饰，加上丝曼莎收到的其他礼物，这么多年下来也积累了不少。

　　每件首饰都被细心的装在丝绒盒子里，妥善保存。

　　莉莉小心翼翼地将礼服裙子从箱子里拿出来，抚平褶皱，挂到衣柜里。

　　除了衣服，还有各式各样色彩缤纷的帽子，每一顶帽子都装在漂亮的礼盒里，取出来时仍然是饱满平整的样子。

　　还有手套、披肩、饰品、丝绸缎带、上好的花纹布料、高跟鞋、平底鞋......

　　五颜六色的裙子光鲜亮丽，宝石熠熠生辉，让这间光线暗淡的库房都bling bling闪亮起来。

　　以至于尚未修缮的房间里根本放不下如此多的衣物。

　　莉莉和玛蒂只好将小部分必备的物品拿出来，其它的仍然放进箱子里。

　　除了丝曼莎自己的东西，还有她母亲的遗物和嫁妆。

　　在帕丁国，一条做工不菲的裙子传给后代传承一百年都是很常见的。因此丝曼莎专门用了两个大箱子来装这些衣服，有她母亲结婚时穿的礼服，婚后度蜜月在时尚之都柏黎购买的手工定制裙子。另外珠宝首饰两箱，嫁妆3万金币，伯爵的赠与10万金币。

　　可以说当年两人也是真心相爱的。

　　只不过伯爵的爱保鲜期不长而已。哪一任妻子他不爱呢。

　　两个书箱，里面装了丝曼莎十多年来学习的书籍笔记等，还有一个箱子里面装的全是丝曼莎喜欢看的浪漫小说。

　　对，原身丝曼莎是个小说控。她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与交际，就爱拿个书看，而且她爱看的还是《罗欧密与丽叶朱》《简爱儿》这样的罗曼蒂克小说，充满幻想，放在现代妥妥的是个宅女。

　　丝曼莎坐马车来的路上，除了玩卡通农场，就是看这些小说打发时间。

　　丝曼莎指挥莉莉和玛蒂将珠宝箱和书箱搬到楼上，衣箱里的衣服也被贴心的女仆拿到衣帽间，整整齐齐挂好了。

　　清点完物品后，丝曼莎也对自己的财务状况心里有了个底。

　　母亲的财产和原身的财产加起来一共有23万金币，如果她一直满足于当个安安份份的小领主，那么每年的税收加上这些财产，足够她吃吃喝喝、无忧无虑了。

　　但如果她要搞领地建设，过奢侈生活，那就不够让她霍霍的。

　　来的时候坐了三天的硬座马车，让丝曼莎心有余悸。晴天时尘土飞扬，雨天时泥泞水洼、崎岖不平的土路。

　　修路，必须修路！

　　丝曼莎不禁畅想未来，要修路、要建学校、要搞市政、要种田......想到未来居民安居乐业，人人穿着色彩鲜艳的新衣服，丝曼莎激情澎湃。

　　*** ***

　　对于一年到头没什么大新闻、大事件，日子平淡如水的德翠区居民来说，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们的领主换人了！

　　足足十五辆气派的马车驶过来，经过乡村、农田、池塘和马路，整齐有序地前进。

　　车轱辘在泥土地上留下深深的印痕，青草和野花被压在泥里，一些外来的种子随着风被马车带进来，落在土地里，或许几年后小路两旁就会长满鲜花。

　　马车穿过德翠区的主城艾德华镇，径直前往郊外的荒废牧场。

　　就在两周前，两辆外地马车过来，买下了那个无人接手的牧场，当时人们就纷纷猜测这新来的主人会是谁。

　　现在答案很明确了。

　　光是猜测新来的领主是什么人、领主会有什么动作，都足够人们在餐桌上讨论一周的了。

　　不仅和家人讨论，也和邻居讨论，去其他人家里做客、吃下午茶的时候也在讨论，于是，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德翠三区。

　　城中的贵族豪绅们也不例外。

　　摩丝庄园里。

　　这里在进行一场舞会。

　　城里年轻的男女盛装打扮，随着音乐欢快地跳舞。

　　另一边，一些穿着繁复蕾丝衣裙、戴着珠宝首饰的太太们和西装笔挺的先生们没有参与其中，将舞会场留给这些未婚的姑娘小伙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你们都知道老路德的那座庄园牧场易主了吧。”这是其中一个先生，虽然用着疑问的语调，语气却无比肯定。

　　在场的人没有哪一个是消息不灵通的，纷纷点头，开始说起自己听到的消息。

　　“我听之前收税的税务官说，以后德翠三区的税收都是交给新来的领主了。也是听他说，我才知道这里易主了。”这位先生边说边摇晃手里的葡萄酒杯。

　　“我在主城的伙计传信过来，新来的领主是伯爵府不受宠的三小姐，才18岁。”

　　“难怪不受宠，不然也不会被分到我们这个偏僻的地方来了。”

　　“我只担心税收会不会提高。”说话的人耸耸肩，他是一个葡萄酒商，家里有一座大大的葡萄酒庄园，只有少量供应本地豪绅，其他的销往主城和其他繁荣城镇，顶级的那批则通过海上之路售卖给王都的贵族。

　　“我也有这个担忧。”另一人接口道。他生产小麦酒，小麦酒色泽金黄，因其价格低廉，口感浓厚，深受平民百姓欢迎。他的小麦来源一部分是自己庄园种植，另一部分从农民手里收购。如果税收提高，原料价格自然也会上涨。

　　“这么年轻的领主，我猜她不会提高，说不定还不会管事呢。”说话的人眨眨眼笑了。

　　“正是年轻才怕她乱来啊。”

　　“不过据消息说，这位小姐由于自小不受重视，性格胆小懦弱，就连社交场都没参加几次，每次也都是坐在角落默默无闻。”

　　其他人闻言松了口气。

　　“啊，其实只要能保持现状，我就心满意足了。不要让这里更糟糕了就好。”其中一个人说。

　　“我也是。”其他人纷纷附和。如果来一个喜欢事事横插一脚的领主，颁布各种糟糕的政令，甚至没收地主和贵族的土地——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为我们的领主干杯。”

　　“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