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仇燃

1、捡到的少年

　　今天是初雪，鹅毛般的大雪纷纷落下，街面上都铺着一层薄薄的雪。天气很冷，街道的两边有环卫工人清扫的积雪，街上的人也很少，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些人在街上小心的走着。
　　许澈出来买生活用品和食物，因为这几天跟别人换了班，晚上都睡在医院，回家之后竟然发现冰箱里是一点东西也没有了。他好不容易值完班，准备好好让自己休息一下。
　　他大包小包的从超市出来，风还是挺大的，本来很快就可以出来，没想到在超市里被搭讪了，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在这么奇怪的场所被搭讪。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微凉的鼻梁，裹紧了自己的羽绒服，本来准备慢悠悠地走回去，但一想起朋友昨晚给他打的电话，说他有事要出国，让他帮忙照顾一下家里的猫，现在应该被朋友送过来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找个医生帮忙照顾猫，还特别贴心的把所有猫需要的东西都送来了，他便又加快了脚步，准备回家。
　　走到一半，忽然发现电线杆旁边蹲坐着一个男人，看起来挺年轻的，约摸是个少年，穿了一件单薄的卫衣。肩膀上有一层薄雪，看来在这待了有段时间了。少年咳了几声，许澈本来不想管，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但没走几步，心里还是莫名感到不安，叹了口气，又退了回去。
　　他蹲下来，戳了戳缩在地上的少年：“你没事吧？死了吗？”
　　少年依旧没有反应，许澈皱了皱眉，摸了摸他的额头，嘶——这么烫啊，看来是发烧了，那个人径直倒在他怀里，有点讹上他了的架势。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少年，啧了一声，麻烦。
　　许澈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盖在他身上，拦腰抱起这个少年，怎么这么轻，看起来应该是个高中生，难道家里人不给吃饭，就跑了出来？往前走了几步，看了一下放在地上的菜，没办法了，路上没什么人，一会儿再来拿吧。
　　他抱着少年进了小区，随之进了公寓里的电梯，幸好今天没在电梯里碰到人，不然指不定别人怎么看他，一个大男人鬼鬼祟祟的抱着一个人，肯定会被人认为是变态。
　　许澈回到家，一打开自家大门，一只猫飞速地跑了过来，是朋友家的那只，许澈之前去过几次朋友家里做客，跟这只猫还挺熟的。小猫一看见许澈怀里抱着一个陌生人，立即进入一级警备状态。
　　许澈径直走进去，把少年放在沙发上，再把羽绒服放在一边，给他拿了条毯子盖上，小猫就一直在旁边哈气。
　　许澈摸了摸它的头：“奶糖，乖一点，他生病了。”
　　奶糖用脖子蹭了蹭许澈的手，表示它同意了，睁着大眼睛有些好奇地看了少年一会儿，才走着猫步慢慢走开了。
　　许澈给奶糖加了猫粮，又铲了屎，才下去把自己买的东西提上来。希望没有人拿走吧，只能说许澈很幸运，那一大堆东西，还原封不动的放在那儿。
　　他提起东西，寄存在门卫室，向保安说明自己一会儿来拿。又向药房走去，自己的身体不怎么会感冒，所以家里没有退烧药，要去药房买一些了。
　　去药房买完药，许澈才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回家的路上，他突然感觉冷了很多，许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出来的急忘记穿外套了。
　　他捏了捏手里的塑料口袋，果然照顾人就是麻烦啊，都怪自己突然的同情心泛滥，给自己招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不知道他醒了没有？”许澈喃喃自语道。
　　一打开家门，奶糖守在那个人身边，许澈走过去，把东西和药放在茶几上，看见这个少年因发烧而难受地皱着眉。
　　家里的电子体温计坏了，许澈只好拿出家里的水银体温计，给他测体温，顺便再去冲了一包退烧冲剂。
　　下雪天还穿这么薄跑出来，真是不要命了，看样子还是个未成年的模样啊，难道真是离家出走。
　　五分钟后，他拿出体温计，对着光线处看了一眼，还好没有很严重。许澈把体温计放回原处，顺手拿起杯子，将他的身体扶起来喂他喝药。
　　少年还是很稚嫩青涩的的长相，还未完全长开，但也五官精致，眼睛狭长，眼角微微向下，增添了几分阴郁的感觉，这么看这个少年长得还不错嘛。
　　药喝完后，许澈一直守在他身边，怕他发烧反复。毕竟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再说了他也是个医生，就当在医院照顾患者了。
　　大概是下午，快接近黄昏了，少年才醒了过来，看着陌生的一切，以及守在身边的这个陌生男人，他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盯着天花板静静地躺在沙发上。
　　几分钟后，许澈也醒了，他睡眠浅，稍微一点动静都能弄醒他。他疲惫地揉了揉眼睛，熬了几个晚上，刚才才好好睡了一会。看见少年一直盯天花板，他也没管，毕竟小孩子的心思他也猜不透，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退烧了。
　　“你醒了啊，饿吗？”许澈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少年转过头来看着他，没有说什么，许澈差点以为他是个哑巴，他歪头看着他：“你是个小哑巴吗？”
　　他还是一句话也不说，许澈以为他是认为自己是坏人，自顾自地开始介绍起来：“我叫许澈，是H市市医院的外科医生。”
　　“我在路上看见了昏迷在电线杆旁的你，于是我就多管闲事把你捡了回来。”
　　许澈一边说，一边走到餐桌旁给自己倒水，说完大口大口喝着杯子里的水，好像他才是病人。少年则一直盯着他，好像在打量他，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如一潭死水。
　　“你叫什么名字？”
　　“……”
　　“不说就算了。”许澈揉了揉眉心，准备进厨房做点东西吃，毕竟他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少年收回视线，闭上了眼睛：“司漠，我的名字。”
　　许澈把杯子轻轻放在桌子上：“快回家吧，你家人该担心了。”
　　“我没有家。”司漠的声音有些沙哑。
　　许澈抱着手臂靠在餐桌旁看他：“我管你有没有家，总之别赖在我家。”
　　“我能不能在你家待几天？”他语气带着几分乞求，“我……还不想回家。”
　　“我没有义务收留离家出走的小朋友，我这里又不是托儿所，我只能把你送去警察局，等你的父母来接你。”
　　“拜托了，待几天就好，父母那边他们不会找我，我也会付你钱。”他用手臂遮住了眼睛，语气有些软。
　　许澈有些疑惑，怎么会有家长在知道孩子不回家后，不去找的，或许是觉得这小孩正值叛逆期，冷静几天就好了吧，但直觉告诉他没这么简单。
　　许澈最终妥协了，说道：“你愿意待就待吧，别来烦我就行。”
　　他自顾自地走进厨房系上围裙，拿出刚才在超市买的东西，开始做饭。香味慢慢从厨房飘出来，家里的灯光是暖色调的，照着许澈的侧脸，连他的脸部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
　　天快要黑了，黑暗慢慢蔓延上天空，一切又恢复平静，雪也停了。
　　许澈秉承着不能虐待儿童的原则，给司漠盛了一碗粥，弄了一小碟咸菜。他把粥放在桌子上，看见沙发上没人，他四处望了望，发现司漠站在阳台上。
　　他看着司漠的背影，他看着很瘦，似乎能看见衣服下凸起的肩胛骨。许澈本来没想管，但他吹感冒了，最终还是他去照顾，莫名觉得有些头疼。
　　许澈轻轻走过去，他在抽烟，他站在他身旁，晚风很大很冷，吹乱了发丝也将心绪一并吹乱了，寒冷的天气让人惆怅。但这样的夜晚丝毫不影响人们的心情，下面还是有很多散步的人们，又或者像他们一样，站在阳台上，一声不吭地看着无边的黑夜。
　　司漠沉默不语，静静地抽着烟，烟头的星星火光在黑夜中尤其明显，像黑暗中的一把火苗，出人意料地让人安心，俩人都不说话。
　　许澈看了他一眼，淡淡吐出一句话：“抽烟得肺癌。”
　　司漠吸了一口烟：“得肺癌死了也挺好的。”
　　他说得很平静，好像他已经看淡生死。
　　“高中毕业了吗？成年了吗？”
　　“没有。”司漠又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白雾。
　　“没有成年还是没有毕业，”许澈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我都怕别人认为我拐卖小孩。”
　　“明年四月成年。”
　　“啧，果然未成年啊，应该把你送去警察局等父母来接。”
　　司漠突然又想到家人，家人是什么，他早就不记得了。从小到大只有妹妹对他好，从来都只有他和妹妹相依为命，父母…他从来没有父母，他不会承认他们是自己的父母，他们不配。
　　许澈看他不说话，他也懒得问了。但是他究竟是没有亲人，还是不想承认自己的亲人，但是这也跟他无关了，他也不感兴趣。
　　他推了推自己的金丝框眼镜，这是他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他度数不高，平时只有上班才会戴眼镜，因为他觉得似乎可以将自己隐藏在这镜片背后，今天早上从医院回来后，被司漠一折腾，竟然忘了取下来了。
　　他摘了眼镜，琥珀色的瞳孔没了镜片的遮挡显得更加勾人，一双桃花眼让人忍不住要陷进他的眼神里，偏偏他又是薄情的性子。
　　“别熬夜，小心猝死。”
　　司漠嘴角抽了抽，他觉得许澈肯定没朋友：“哦。”
　　许澈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等会把地上的烟灰打扫干净，今晚你睡沙发，室内不准抽烟。”
　　司漠看着手里的烟，最终还是将烟头怼在手心，熄灭了烟。烟头在手心里留下一个淡淡的伤疤，他只是喜欢那点疼痛而已，仿佛这样心里就能少疼一点，而且他也习惯了这样灭烟。
　　“你受伤了，最后还是要我包扎。”许澈一直没走，就站在他身后一直看着他，作为名医生，他能感觉到司漠情绪不对，他可不想在自己家里出现命案。
　　“不用…”司漠的声音有点沙哑，或许是抽烟的缘故。
　　“不是只有自残才能发泄。”
　　他的声音很轻：“还是太年轻了。”
　　过了一会儿，司漠才开口说道：“你根本就不懂，你和他们一样。”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极力像克制什么。
　　他们？他的父母？或者同学？许澈皱了皱眉，他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他们是谁，关他什么事，在这瞎操心。
　　许澈靠在连接客厅的玻璃门上，敲了两下门后的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也没想懂。”
　　“但你又怎么知道没人懂呢。”
　　司漠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他，许澈背后的客厅里开着灯，他靠在那，像是他自己在发光。父亲酗|酒，遭人嫌弃，校园暴力，这一切的一切，从来都是他自己扛，他认为没人懂他，他也从不抱希望，从没有一个人说可能这世上有人懂他，他对许澈的看法发生了改变。
　　许澈不等他开口，先说道：“困了，记得喝粥，别浪费粮食。”
　　“谢谢你，许澈。”他看着许澈的背影说道。
　　而回答他的是许澈的背影，虽然他们才刚认识，但这个人却给他一种莫名的感觉，或许是在那种阴暗的地方待久了，见谁都像希望，但谁又知道他是不是呢。

作者有话说

　　佛系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