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死一次啦》別吵

48、第四十八章 回门

　　翌日清晨，纪槐一睁眼，第一件事情就是探向身侧。身侧的被褥已经凉透，说明那人已离去许久。

　　纪槐泄气的不能再泄气，昨晚顾安朝明明是睡在他身旁的。按照坊间话本子里的剧情，隔日早晨应该是在彼此的目光中醒来，彼此含羞带怯的梳洗更衣，怎的现在只剩他一个人？

　　纪槐气从中来。老虎不发威，还真被当成病猫了！他鸩元尊好歹也是前魔尊，怎能任人摆布！不过他得好好想想，这威得怎麽发...

　　“纪公子！”门外有弟子唤道。

　　纪槐快速的穿好衣衫，开门道：“怎麽了？”

　　报信弟子道：“纪公子，敬王求见。”

　　纪槐道：“喔，找我做什麽？珀阳君呢？”

　　“掌门下山与乾仪门商讨对玉谱门的处置了。” 报信弟子道：“掌门有令，他不在的期间，凡事由纪公子忖度即可。”

　　“他真是这麽说的？” 纪槐一时有些心软，却又告诫自己绝不能就这麽算了。

　　“是。”弟子斩钉截铁答道。

　　纪槐道：“好吧，我去瞧瞧。”

　　“是！”

　　说实话，纪槐不是太想再见到赵氏王族的後裔。虽说制约因为重生而减弱了许多，但还是会令他感到不适，且从前对赵氏王族并没有多少好感。

　　有人和他的想法一样。远远的，纪槐就听见了何瑗的声音。

　　何瑗道：“不可以，敬王请回吧。”

　　“何姑娘，妳就通融一下吧，我是真有要事请求纪公子的。”即将坐拥天下的未来帝王在诀清门内也得放下尊贵的姿态。毕竟帝王也是凡人，还未达仙人的品阶。

　　“尊上不能见您。您别忘了，您是赵氏王族，对尊上有制约的禁锢，只怕尊上就算不愿，也势必得违心答应您的请求。”何瑗向赵远一礼，不容置喙道：“尊上与巫苑纪家再无瓜葛，请您还他一个清净吧。”

　　“我...这... 那我见珀阳君行吗？” 赵延决定换个方向进攻。

　　何瑗道：“公子今日不在门内，诀清门也不便留敬王，请您择日再来。”

　　“那...何姑娘替我转告纪公子，行吗？听说妳和他是...”

　　“不行。”何瑗拒绝，又道：“另外，何瑗警告敬王，尊上和掌门一样，是何瑗不可攀且极为敬重之人。若皇上有任何诋毁侮辱尊上之语，就算您是九五之尊，雷鸣剑绝不容忍。”

　　“所以，妳真不是...” 赵延的眼睛放出晶光，上前欲抓住何瑗的手。

　　何瑗退後一步，雷鸣剑出鞘半截。

　　“阿瑗。”纪槐上前去，手覆上雷鸣剑的剑柄，将剑推回鞘内，笑道：“谢谢妳。”

　　“尊上！” 何瑗看了一眼传讯的弟子，便知道怎麽回事：“阿瑗已经派人去通报公子了，尊上不必勉强自己。”

　　“我没事的。”纪槐看了赵延一眼，道：“进来吧。”

　　纪槐走进衡方殿，坐在掌门之位的旁边。纪槐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对赵延道：“敬王请坐。”

　　赵延虽为一方之王，气势上却远不如纪槐。曾经，纪槐为巫苑纪家的炉鼎，受制约牵制，可如今制约削弱，纪槐也撕去伪装，修为和品阶都是赵延望尘莫及。

　　纪槐架腿而坐，上身慵懒的向旁轻靠，一手拖着下颚，紫眸微敛，竟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气势碾压，好像纪槐才是那九五之尊。

　　待弟子为赵延斟了一盏茶，纪槐才道：“请说吧，敬王此来所为何事？”

　　赵延向纪槐颔首，道：“请纪公子为丞相，助我治理天下。”

　　“敬王请回吧。”纪槐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对於纪槐如此坚定的拒绝，赵远倒有些讶异。他知道纪槐和一般的炉鼎不同，确仍是抱着制约仍对纪槐有效的希望而来的。他不欲用鸩元尊的血或能力做任何事，只是真心希望纪槐能成为他的丞相。一个能被诀清门接受丶重视的魔尊肯定能助他治理天下。

　　纪槐一笑，道：“赵氏王族对我的制约仍有效，只是微弱许多，所以拒绝您的要求还是轻易能做到的。我能看出您的真心，但我一点也不想淌这趟水。”

　　赵延并不气恼，请求被拒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我还会再来的！我会证明我的诚心，会做一个让你们认同的皇帝！”

　　纪槐向赵延一礼，让何瑗送他离开诀清门。

　　赵延一离开，纪槐的气势立刻弱了不少，又恢复了以往调皮机灵的模样，他还在想着如何对付顾安朝。他已有一套计划，不过在发威以前，他还得做些功课。

　　他先替诀清门加强了结界，以备不时之需，然後再偷偷溜到後门，轻而易举的避开守门弟子，偷偷下山往城镇而去。

　　城镇依旧热闹，摊贩们依旧在叫卖着珀阳君和魔尊的周边小物件。饭馆和酒肆里依旧聚满了人，津津有味的听着说书人说着珀阳君和魔尊的厮杀仇怨。

　　纪槐一反常态，并没有去他最喜欢饭馆听人说书，而是拢紧了斗篷，将帽沿拉低，闪身进入小巷子内一间不起眼的书摊。

　　书摊老板头也不抬，好像早就习惯这种穿着不凡，偷偷来又偷偷走的客人。

　　以前，纪槐常去的是大街上的那间书铺，那里卖的都是戏台上演的那种话本子和奇闻异录。而这间书铺却不同，虽然阴暗陈旧，寥寥无人，但实则声名更胜于另一间书铺。

　　纪槐进入书铺，才发现此处小归小，但藏书极多，各形各色应有尽有，且分类细致，让人很快的就能找到自己的喜好。

　　纪槐读着目录，往书铺的更深处去。纪槐在书架间穿梭，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纪槐道：“抱歉。”

　　“无妨丶无妨。”

　　纪槐这才发现，小书铺里其实生意兴隆，只是人人都和他一样，身着深色的衣裳，斗篷紧裹，和阴暗融为一色，乍看之下竟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纪槐赶紧缩到角落的一个空位，眼前的书架正是他在找寻的。他随便拿了一本来看，才翻开第一页，里头的图文并茂吓得他双眼发直。纪槐再翻下一页，各种奇怪的姿势简直是在挑战他的想像力。

　　不行丶不行，这个恐怕会死人的。

　　纪槐阖上书，将之塞回书架上，继续读着其他书名。

　　初次... 纪槐的脸倏地一红。

　　纪槐翻开第一页。嗯，这个已经做过了...

　　翻开第二页。嗯，这个也做过了...

　　翻开第三页，纪槐霎时脸红的像要滴血。原来之後是要用这里吗...

　　纪槐一页一页的看着，脸红心跳不已，却也认真的记下每一步骤。他阖起书，打气似的的对自己一点头。

　　他将书册塞入怀中，有些慌乱的走到老板跟前，几乎是用气音道：“老板，我...”

　　书铺老板依然是头也没抬，只是用手指敲了敲前方的钱盒子。纪槐立刻会意，取出几枚碎银放入钱盒子中。

　　纪槐裹紧斗篷，藏好书册，活像是偷窃了一般的心虚紧张。纪槐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往诸天门的方向而去。

　　诸天门前的石碑已然斑驳，紧闭的铜门也有着些许锈斑。曾经纪馀设下的结界已不复在，却有顾安朝的结界一直守护着。

　　自诸天门一战之後，顾安朝便凭一己之意封锁了诸天门，任何人都不得入。曾有许多人想闯诸天门来搜罗魔尊留下的宝贝，却因无力破除顾安朝的结界而折返。曾有人因此对顾安朝多有微词，责说诀清门想私吞魔尊的秘宝，欲在一统天下。

　　其实，里头什麽也没有，顾安朝比谁都清楚。让人入诸天门一探便能洗清各界疑虑，可他偏偏就是不肯放行。

　　纪槐轻触顾安朝的结界，手指一划，结界便开了一道入口。纪槐推开铜门走了进去。

　　恍若隔世。

　　诸天门不复当年的宏伟壮阔，也不再有当年的邪恶佞气，只剩残峘斑驳，草木萧萧。什麽都不剩了，什麽也不该剩了。

　　纪槐来到道降台，这个他重生又死去的地方。地上的龟裂依旧触目惊心，只是裂缝中长了不少野草，还有许多鹅黄的小花随风摇曳。

　　那些被他深埋在底下的人啊，是否已入了六道轮回？这些数不清的小花是否能代表焕然新生？

　　...如他一般。

　　纪苍。灵识被毁，仙骨吋灭，再无重生和轮回的机会。两世都受尽了磨难的他，终归於虚无也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自己的结局呢？

　　纪槐转身，往自己习惯的那处地方去。绝境殿，草木尽数枯萎，一点不剩。本该是如此的，但有一处地方却是绿茵茂茂。

　　那是谢小沁和王愣的墓碑。墓冢四周绿草欣欣，还有桔梗的花团围绕。自己多年未归，诸天门又长年紧闭，这些又都是谁做的？

　　“纪槐。”一声呼唤，纪槐回头，果不其然看见顾安朝出现在眼前。一直是一丝不苟，端庄整齐的珀阳君此时衣摆竟有些凌乱。

　　“你怎麽来这里了？” 顾安朝问。

　　当然是...请君入瓮。

　　纪槐心里腹诽，却反问：“你呢？”

　　顾安朝道：“听说敬王来了，他说了什麽？你可安好？”

　　“我没事，也没答应任何事。”纪槐轻描淡写的带过，那些都不是他在意的事情。纪槐指着谢小沁和王愣的墓，道：“是你做的吗？”

　　顾安朝道：“他们是你的家人。”

　　顾安朝走近纪槐，两人的手指轻触着，顾安朝将纪槐的手一把握住。顾安朝的手指有些凉，现下才回了些温度。

　　顾安朝抬头看着偏殿的屋顶，道：“那一日，我看见了。”

　　纪槐问道：“看见什麽？”

　　“谢小沁私会王愣，你替他们守着。你为王愣留门，为他治伤。” 顾安朝回忆着。那晚，月色下的纪槐像渡了一层光芒。十恶不赦的魔尊，就在轻触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 此生，魂与梦都牵萦着他了。

　　“都枯萎了。”纪槐望着四周，为了斩断连结，为了他的重生，绝境殿的一草一木都牺牲了。

　　那一日，顾安朝亲见着绝境殿的草木在他眼前枯萎，何谓痛不欲生... 他完全体会到了。

　　“再种起来。” 顾安朝哑声道：“我们... 一起。”

　　纪槐打开绝境殿的大门，一怔。摆设如旧，一如当年，却不见堆积的灰尘，连空气都无比清新。

　　纪槐眼眶一热，道：“我原本还想打扫一番的...”

　　顾安朝道：“这里是你的地方。我知道，你有一天会回来。”

　　“你一直在等我？”纪槐微微仰头望着顾安朝，道：“如果我永远都回不来...”

　　顾安朝伸手盖住纪槐的嘴，紧抱着他，不让纪槐再说出他心里最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