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遗卷》萧条岁暮寒

1、第一章 来自波西顿魔法学院的列车

　　桑塔尔小镇是达尔根国度，同时也是整个中亚大陆最北方的镇子。
　　整个小镇与世隔绝，贫穷而落后，常年被冰雪覆盖，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一片，所有的屋子街道全部掩埋在厚厚的霜雪之下。
　　小镇上的居民们一生中最大的期盼便是中亚大陆每三年一次的开学典礼期的到来。
　　每当那个时候，就会有一辆庞大豪华的红皮列车从云层之上遥遥驶来，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将一批年幼可爱并且聪明好学的孩子带走，把他们送往中亚大陆上最光明、最充满希望的波西顿魔法学院。
　　整块中亚大陆被季节切分为四个国度，麦维科、图鲁瓦、伊维斯和达尔根。每个国度一年到头都只经历着永恒不变的同一种季节，麦维科只有躁动的春天，图鲁瓦只有炎热的夏天，伊维斯只有潮湿的秋天，而达尔根只有严寒的冬天。
　　即便是生活在两个国度边境的人们也依旧经历着恼人的折磨，他们不得不时刻担心着睡觉时不经意的翻身，会令他们立刻经历一遍两个极端季节的交替。
　　中亚大陆残酷不可抗拒的季节规则从来没有因为人们的抱怨和祈祷而有所改变。
　　只有一个地方得天独厚，超出规则之外。
　　在那里一年四季轮转更替，春暖夏热秋凉冬寒，那个地方盘踞在中亚大陆正中心，宛如一座繁华的城市，那个地方就是——波西顿魔法学院。
　　中亚大陆上的人们对波西顿魔法学院充满了向往与好奇。只要进入学院就意味着迈进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那是一个光怪陆离神秘莫测的世界，里面有强大的魔法、凶猛的怪兽、不计其数的药剂、百变的法器……还有通往其他大陆的“钥匙”。
　　每年波西顿魔法学院都会派出无数猫头鹰信使，挨家挨户地观察记录数据，并解答好奇的人们对魔法学院的咨询，然后返回学院把信息报告给坐在学院办公室的那些老头们。
　　等到开学典礼期，魔法学院的列车驶到的时候，维持秩序的列车员便会向孩子和孩子的父母告知已被录取的情况——当然入学与否完全听凭他们的意愿。
　　今年的开学典礼期已经接近尾声，学院的列车经过桑塔尔小镇之后就会返回波西顿。
　　各个国度的居民们早已收到通知，将自己的孩子打扮收拾妥当，说好了告别的话，紧张并期待着入学通知的降临。没有收到录取通知的家庭也热烈地议论着那辆列车到来的情形。
　　列车的车轮在积雪上划出两道极其深刻的痕迹，轰鸣声逐渐减小，车身缓缓地停了下来。
　　白雾覆盖的车窗被迅速擦得光净，一张张天真无邪又充满好奇的脸正努力地向外张望，他们还从没见过下雪的景色。
　　当地的居民把列车团团围了起来，他们也在试图张望着车里的情形。
　　列车门沉重地打开，穿着衬衫衣服并戴着领带的列车员霍格走下车，白手套里拿着一个简短的纸条，那是这一届的新生名单，上面最后一个名字烁烁地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他看了眼一喧闹拥挤的人群，大声念了一句：“维鲁·卡切斯。”
　　许久，没有人回应，人群也都逐渐安静了下来，大家四下搜索着那个被点到名字的人。
　　猫头鹰信使从来没有出现过信息传达失误的情况，难道是被录取的孩子出了什么事？
　　霍格疑惑地扬起眉头，用更大的声音喊了一声：“维鲁·卡切斯！”
　　“来了来了！”随着一声仓促的呼喊，远处雪地中匆匆忙忙跑来一个孩子。
　　他的帽子遮遮地歪在一旁，围巾胡乱地勒着脖子，衣服皱皱巴巴显然是临时套上的，慌乱中也顾不上整理。那张小脸因运动和寒冷变得通红，白雾不断地从他的嘴巴和鼻孔里喷出。
　　原本水泄不通的拥挤人群如潮水一般褪去，迅速给这个孩子让出了一条道路，他们打量着孩子窃窃私语。
　　看到孩子的身影，霍格高高扬起的眉头终于放下了，他示意孩子赶紧上车，拿出名单准备完成最后一道入学仪式。
　　孩子却迟疑地在车前停了下来，涨红着一张脸，从大衣外套里套出一大包毛茸茸的东西递给列车员——那是一个襁褓。
　　襁褓中的婴儿清醒着，不哭也不闹，正冲霍格挥动粉嘟嘟的小肉手，嘴里吐着口水泡泡。
　　“他没有父母，我是几个月前在雪鸟巢穴里捡到的他。”孩子在众人艳羡的目光注视下，气喘吁吁地说着，抬头满怀渴望地看着列车员，又低头失落地看了看怀中的孩子。
　　“或许他才是你们要找的人。”他的语气中带着羡慕和恋恋不舍。
　　霍格闻言皱起了眉头，这个婴儿恐怕连说话都还没学会，显然不属于入学的年纪，虽然并没有明文规定录取学生年龄限制，但他们是魔法学院而不是托儿所，学院里智慧英明的老头子们不应该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这其中肯定出了什么差池。
　　霍格看了看周围沉默安静的人群和小孩，在列车催促的鸣呜声中，不得不纠结而无奈地开口念了一句咒语。
　　他手里名单上跃动的金光忽而飘散开来，晃悠悠地汇聚成一股金色丝带，将婴儿团团包裹环绕，柔和而轻盈地渐渐融入他的体内——这个襁褓中的婴儿正是众人所等待的“维鲁”。
　　名单确认完毕，纸条上所有的字瞬间失去了原本的光芒，变成一堆普普通通的黑色墨字。而得到这份名单认可的孩子便获得了入学资格，能够登上这列通往新世界的豪华列车，前往众人瞩目的魔法学院。
　　小孩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黯淡，他本以为这个幸运的人有可能真的会是自己，但豁达的性格令他很快便释然，并由衷地为这个小婴儿祝福。
　　霍格的心情此刻十分复杂，多年以来他从未接收过这个年纪的学生，他知道这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此刻却他不得不从小孩手里接过襁褓，完成既定流程，将他带上列车回到波西顿。
　　一切也许只有等回到学院，将婴儿交给那些老头们才能明白原因。
　　列车大门沉重缓慢地合上了，载着人们的殷切期盼，转动巨大的车轮向天际缓缓驶去。
　　红皮列车上，霍格正坐在车厢里焦头烂额地看着年幼无知的小婴儿。
　　列车上来自大陆各国的孩子们纷纷走出自己的车厢，团团挤在这个特殊的车厢门口，想要一探究竟。
　　“哇——”车厢里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令围在门口的孩子们纷纷侧目。
　　“艾玛，他哭了，该不会是饿了吧？”有一条油光发亮的柔顺大辫子的小女孩艾丽戳了戳前方她姐姐的背影，靠近姐姐艾玛的耳朵对她悄悄地说道。
　　她们来自春之国度麦维科，因此她们穿着绣满了鲜花的长裙。
　　艾玛只比艾丽早出生了一分钟，却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又大又有神，她们除了长着一样可爱乖巧的脸蛋和穿着同款的花裙子之外，相似之处所剩无几。
　　此刻艾玛正努力试图从狭窄的门缝里看清车厢内部的情况，头也不回地随口对艾丽说：“兴许是拉粑粑或者尿裤子了呢？”
　　不经意间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旁边正在往嘴里塞着蛋糕糖果的小胖墩赫尔夫忽然噎住咽不下去了，他像是吃了只大臭虫一样盯着姐妹两人，奶油糖浆在他的嘴唇和嘴角上黏糊糊地沾着，他肉乎乎的手掌也被彩色奶油染得五彩斑驳。
　　他把手掌里抓着的甜点放回餐桌的公共供应餐盘里，不动声色地在餐布上偷偷地擦了擦手，餐布却牢牢地沾在掌上难以分开。
　　赫尔夫正焦急地处理着手掌与餐布的关系，忽然吵闹不休的哭喊声停止了，整辆列车变得格外安静。他迷茫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
　　“死了？”穿戴打扮整洁而严谨的小男孩戴高拉端坐在对面车厢的桌子旁，从上车到现在一直捧着一本厚重的书籍默不作声地翻阅着，此刻忽然抬起头，用指节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发出了一声疑问。
　　“呸呸呸。”有着一头又硬又翘的红色短发的小女孩雅菲视线看向戴高拉嫌弃地说道：“说这种话真晦气，你看的书本没教会你怎么讲礼貌吗？”她说完又转头冲着紧闭的车厢门充满了期待，自言自语祈祷道：“小可爱，你这么幸运，一定会健康快乐地长大的。”
　　列车上的其他人显然都很赞同雅菲的话，暗中盯着戴高拉窃窃私语。
　　这个来自冬之国度达尔根贵族世家的小男孩第一次享受到这种不友善的待遇，他沉着一张脸想把车厢门关上，桌子对面模样精致的金发男孩路西弗阻止了他的举动。
　　路西弗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看起来彬彬有礼又透着点稚气的可爱。“看看吧。”路西弗笑着拉下戴高拉拽着门边的手，对他说道：“这个婴儿到底怎么样，你难道不好奇吗？”
　　戴高拉皱着眉头，表情冷得像达尔根终年不化的冰雪，但他还是抽回手，安静地坐回位置看着对面车厢的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扇紧闭的门上，吵闹的车厢突然如此寂静，小婴儿的哭声为何停止了，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呢？他们的小脑袋瓜思考着这个问题，躁动的空气渐渐安静了下来，一双双期待探索的视线盯着随时可能开启的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