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猫难驯》月下妖鲤

28、第28章

　　封名看着手机上的图片，轻轻抬眼看着陈眠:“我没去过，怎么了。”

　　这让陈眠开始怀疑自己。

　　难道真是自己犯了妄想症？

　　的确，这世界上应该也没有这么巧的事。

　　陈眠不算是个喜欢犹豫的人，他想干什么总会会很快就去做。就像小时候他想给打那个日本继父，伸手也就打了。

　　可对于一些内心的想法却总会纠结不定，就比如他确定自己是否对何骁有感觉就花了好几年。总是怕希望太大而受伤，所以不喜欢让自己尽早确定一些模棱两可的心情。

　　“哦，那没事，我误会了。”陈眠把手机还给封名，他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了脸上爬升的失落。

　　“这图是我一个朋友传我的。”封名拿回手机，一只手用毛巾擦着头发，另一只手点开图片，转向陈眠，好像想让他看得更清楚似的。

　　封名没戴眼镜的双眼像古井一样让人望不到底，轻飘飘问了陈眠一句:“他比较常去那，你认识他么。”

　　陈眠看着照片上的架子鼓，记忆模糊。

　　他实在记不得到底是不是跟图上一样的那一架。但封名的话让他心里钻进去一股风，脱口便问:“也不算认识吧，见过几面，你跟他关系好？”

　　“认识。”封名边答边认真的盯着陈眠的眼睛，不放过一丝一毫微妙的眼神变化，仿佛在确认什么。

　　“但他去这的事是秘密，谁也不让说。如果你找他有事，我可以帮你告诉他。”封名说。

　　搞得神神秘秘，带个面罩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秘密组织的成员了。

　　陈眠心里气不过，他是真没见过这么会玩神秘的人。

　　可是仔细想想，他也不知道自己找他要干什么。如果只是想解释下那天晚上酒后失态的事，那也太脑残了。

　　陈眠脑子乱的很。

　　明明以为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居然跟封名认识。

　　既然已经问到人家头上，不说点什么岂不是更可疑。

　　但那天酒后的事，陈眠可不想再加一个封名知道，所有只能避重就轻:“嗯……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他鼓打的挺好，问问他怎么后来不去了。”

　　封名放下手里的毛巾，缓缓说：“好，回头我帮你你问问他。”

　　陈眠总觉着那眼神带着莫名的深意和愉快。

　　两个人磨磨蹭蹭一直到中午还没出门。

　　封名整理书包的时候，发现桌子的角落不太显眼的地方有一一张合照，上面放着一张三人的全家福。上面的小孩子应该就是陈眠，看起来当时只有五六岁左右。

　　昨晚聊天的时候，陈眠只说了他的妈妈去了国外，现在平时照看他的是他的舅舅，只是舅舅太忙，平时根本没有时间管他。

　　其余关于他家里的事，陈眠没再说下去。

　　他拿着照片看了半天，眼神一直停留在那个从小时候就眉眼出众的孩子身上。

　　他看的太认真，以至于陈眠来到他身后也没看到。

　　“喂。”陈眠叫了一声。

　　封名吓了一跳，赶紧把照片放下。

　　“没事，你看吧。”陈眠说。

　　封名把照片放回去，沉默了一会，说：“你怪他们么。”

　　陈眠喝了一口水差点呛到，然后轻飘飘地说：“当然不怪，我要怪什么。我爸又不是自己想出事。我妈呢，一个人带我总得有点依靠，所以她有男朋友我也觉得高兴。可惜她这方面运气不好，总也碰不到什么好人。现在她在国外，也是为了让我有钱花，怎么会怪她。”

　　陈眠把相框拿起来放在手里，用手掌擦了擦上面零星的灰尘，说：“一个人精力有限，换个人当我妈也未必能做到比她更好，我很知足了。”

　　如果一个人真的能发光，那一定是陈眠在摩挲相框里父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被孤独和脆弱笼罩，却看起来那么卑微又幸福。

　　陈眠反问他：“你呢。”

　　“什么。”

　　“你怪你家人么。”

　　封名的眼睛瞬间暗了：“你觉得他们算家人？”

　　陈眠说：“也是，你这已经不是怪不怪的问题了。可他们为什么那样。”

　　封名好像一时间陷入了某种狰狞的回忆，脸平日里舒展从容的眉眼都带着一层戾气。

　　陈眠一下子想起了那天跟何骁吵架的封名。原来那个时候的他不是假的，那些不安于室的躁动一直在他骨子里。

　　“我爸是省里的二把手。你要是看新闻，应该会见到过。他一路爬上来，不能有任何污点，但可惜相框我就是那个污点。”封名说。

　　那些事放在别人身上陈眠只会觉得狗血。

　　可放在封名身上，他就说不出的难受。

　　陈年旧事在陈眠的面前缓缓展开，许多零碎的信息拼接成片。

　　陈眠：“你妈妈当年……真的是……”

　　“是，”封名凉凉地朝陈眠睨了一眼，“你也觉得小三不好？”

　　陈眠甚至不敢回答。

　　封名说：“我一开始也埋怨我妈，后来我妈说，她一开始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原来他有家。”

　　陈眠接不上话，只能看着他点头。

　　“等怀了我的时候，我爸逼着她打掉孩子，她才意识到不对了，我妈用跳楼威胁他才坚持能把我生下来。到我六岁的时候，这事就露馅了。申曼英把我从我妈那接走了，从那以后我跟着他们过。我妈从那开始就失踪了。”

　　“你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她？？？”陈眠简直不敢相信，这简直是在电视剧里才会看到的情节，可那悲剧的主人公却竟然就在面前跟他诉说这一切。

　　一个大活人如果还在世，这么多年应该不会不再出现。也不可能一点音讯都没有的。

　　陈眠不敢说他心里的猜测，他知道社会上黑暗的地方不少，但不敢往最坏的地方想。更不敢问。

　　封名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好像已经猜中了他心里的想法：“她没死，应该……因为申曼英跟我说只要我能乖乖听她的话，就让我在上大学之后见她一面。”

　　陈眠嘴上说着：“那还好，那还好。”可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更疼了。

　　他觉得他家人在骗他。

　　或许根本不存在什么上大学之后让他见她的事。只是为了安抚一个理智还未成熟的小孩子的缓兵之计。

　　但陈眠怎么敢说。他只能低声应和。

　　他不信封名这么聪明的人会猜不到这一层，但陈眠感觉，或许他只是想给自己这么一个念想，不想灭了这个希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关系，我有自己的打算，到时候就知道他们是不是在骗我。”封名的眼神看得陈眠心里一个激灵，怎么这个哥是真的有读心术么。

　　每次感觉到封名身上笼上一层阴云时，陈眠就变得格外安静，甚至有些恐惧。

　　陈眠从小胆子就很大，几乎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但他会有些害怕宇宙，想来想去可能是因为那里有太多未知的东西，可奇怪的是，越是未知就越是恐惧，却反而越想了解，就像他眼前的封名。

　　陈眠轻轻呼出一口气，从厨房里拿了一点零食，边往封名的书包里塞：“也不知道你到底想去哪想干嘛，家里就剩这么点吃的了，都带着吧。”

　　封名往书包一看，各种奶糖、巧克力，以及甜点和饼干一应俱全，不禁感叹：“你……爱吃这个……”

　　陈眠低着头往里塞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试图挽回局面，淡淡道：“这都是猛男必要摄入的糖分。”

　　头顶的封名玩味地的沉吟一声，说：“嗯……确实很猛。”

　　陈眠急了，把书包往旁边一甩：“爱吃不吃，不吃我喂猫。”

　　“不行。”封名带着笑意拿回了书包，把甩到地上的花花绿绿的零食塞回去，小心翼翼合上了书包口袋。

　　收拾好行装终于能出门了，果然一旦休息下来，自律和效率很容易会成为浮云。

　　他们决定先去楼下小区的宠物店给甸甸买一个随身猫包，再买一点猫粮备用。买完之后陈眠给猫喂了一点吃的，甸甸好像来到陈眠家就没有吃过什么像样的猫食，看到猫粮吃得直呼噜。

　　等它吃完，陈眠把它放进了背包里背着，甸甸趴在里面非常乖巧。

　　陈眠也不问封名到底要去哪，今天一整天都有种未知的兴奋，从来没有感觉过这种莫名的自由，好像下一步他们两人一猫就要启程去流浪。

　　不问目的，也不问原因。

　　这种感觉很好，所以他没有继续问起封名到底要去哪里。

　　两个人从宠物店里出来，一转弯就看见陈眠家楼梯口涌出来一小群人。封名立刻把陈眠拉住不让他露面，两个人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几个人是班上的同学。

　　带头从陈眠家出来的是何骁，他身边跟着好几个人，李闻一必然会在，他身边居然还有程笑炎、汪文星、蔡萱彤、陈征几个。

　　陈眠发现他们大多数都是在物理竞赛集训班里几个对他比较好的同学。

　　看着几个人从小区的楼道口走出来，他心里一瞬间有些惊喜有些发热。

　　是因为他从来没想到原来除了何骁和李闻一，还有这么多人会因为他不见了担心。

　　惊喜之后又是一阵愧疚，真正担心他的人，这会儿大概担心的要发疯。他甚至不敢看何骁和李闻一脸上绝望的表情。

　　不过陈眠也有些好的发现，因为李闻一所喜欢的程笑炎一直在他身边安慰他。

　　封名低头看了看身边的陈眠说：“你心软了？”

　　陈眠心里一凛，扭头看着身边的封名说不出话。

　　封名面无表情，说：“你还陪我么。”

　　陈眠看着他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居然有些不敢出声。

　　封名忽然弯起嘴角像是笑了，说：“没关系，你想回的话就回去。反正明天我也会回去。那我先走了，回见。”

　　那个笑容点到为止，一瞬间，好像又让一切回到了原点。

　　让陈眠恍惚以为面前的封名还是以前班上那个跟他距离遥远的班长。好像他从来没靠近过他了解过他一样。

　　陈眠忽然被他的笑容弄得非常不爽，他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也不再顾及什么安全距离和言语的边界感。

　　他现在只想把那些所谓的界限全部打烂，让封名可以彻底把那副面具卸下来给自己看。

　　他追上封名，从身后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高声质问：“不高兴为什么要笑？都这时候了，你跟别人还能装一装，在我面前就不用了吧！你到底想不想让我去！直说！”

　　封名保持着被他拉住的姿势，愣在原地，半晌才低低地脱口而出：“想。”

　　陈眠于是这才想起来放手，说：“那我就去！”

　　明明只是出去一趟，却硬生生被他说出背德私奔的决绝感。

　　封名没忍住垂下头笑了一声。

　　陈眠靠在墙边，云淡风轻地拍了拍封名的肩膀说：“这么笑多可爱，就该这么笑。”

　　“是么？”封名抬起头，垂眼睨着他。

　　陈眠瞬间感觉自己气质都矮了一截，只能默默地把爪子收了回来。

　　切，着实一点都不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