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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几起卦师失踪案 ...

  •   风呼呼啸,冻得街面起冰碴子,池池桉迟缓摸摸自己口袋,问榷黎,“有烟吗。”

      榷黎摇头,“没有。”

      池池桉问:“抽烟不会?”

      榷黎清冷目光在月色下显得柔和:“嗯。”

      池池桉:“没碰过?”

      榷黎盯着对方眼睛,慢慢说道:“观规森严,不曾见过。”

      池桉笑了笑胡说八道起来:“听说是禁欲的好东西,我教你。”毕竟是鬼,池桉没有七情六欲。但抽烟对她来说,是一种打发漫长时间的习惯。

      她从扑克里掐出一支细长女士香烟放在唇中间,再塞给榷黎一支,自己微微歪头,避开风,拢手打火。蓝色火焰舔着烟尾,池池桉冰凉的手掌把过他的后颈,往怀里带,两人之间距离立刻拉近三倍,白皙清凉的额碰他微红的脸。

      因为榷黎鼻梁上还带着眼镜,不是很舒服,就随手摘掉,勾住手指上。

      池池桉咬住烟,烟身轻轻往上翘,烟尾点在他的烟尾上,教他:“别干咬,吸气。”

      榷黎只感觉池桉的手非常凉,她的额头也没有什么温度,但樱红的唇,血黑色的指甲,却热烈如火,不禁照她说的做,两个天师当众大街上抽起烟,同时笑出声,两团白雾灌出来撞在一起,莫名似心型。

      池桉用手指捻捻湿润的舌尖,拢拢宽大的马甲外套,迎风问他:“什么滋味?”

      榷黎如实道:“呛。”白色烟雾从他稍稍蠕动的喉管往上升,他呼出烟雾,看向池桉。

      池桉仰脖看天,继续笑:“多抽就习惯。不过别让一五三知道,她要骂我教坏小朋友。”

      榷黎靠坐在她旁边,问:“在破格录取前,你是地门殿的随侍,还是乾坤庙的厄缘官?你跟一五三很熟吗?”

      池桉下意识蹙眉,随即舒展,白色烟雾从赤红的唇慢慢涌出:“一口气问我这么多问题,我又不是立刻就死了,一样一样来嘛,哥哥。”

      榷黎修长手指夹着烟支,手掌抵着栏杆,耳红道:“你说。”

      池桉想了想,说:“你问我以前?我以前一直是做鬼的,不怎么光彩,地门殿大赦鬼域我才被提上来,在偏偏偏殿端茶送水很久才偶然碰见一五三,她说给我安排个好去处,没多久野哥就来了。”

      榷黎本来不是什么良善耐心好的大好人,是做了几百年天师以后才慢慢养成现在这个以礼待人的性子,他最初的样子,怎么说呢,其实有点生人勿近,残忍,凉薄,狰狞,他都占全,而且表现得很直接,放眼六界没几个同僚愿意接近他。

      所以他介意池桉那样称呼别人,“赤野道真是天师观的小师弟,不是,野哥。”

      “那有什么,人情世故罢了。我也叫你哥哥啊。”池桉笑:“哥哥贵姓?何名。”

      榷黎逆风迎光,重新戴好眼镜,平添几分斯文感,抿唇说:“道一。”

      池桉:“我说俗家名。”

      他思忖片刻,回答道:“榷黎。”

      池桉默念两次才说:“是好名字,有水有木相生相助,是逢凶化吉的上上命格。不过后期要注意恐有翻水溺亡兆。”

      榷黎不在意那些:“你很会算卦推演?拿名问字也擅长?”

      池桉吸口烟,吐雾道:“乱七八糟学过一点儿,都是混世的皮毛,在卦门天师面前班门弄斧,哥哥别笑我。对了,哥哥的天师观谁在主事,弟子几何。”

      榷黎笑了笑:“没有弟子,现在算上你,我们有三个人。”

      池桉也笑:“原来这样,也够了。”“不过我入观的话,那我是你的什么,师妹?”她顿了顿才问。

      榷黎在这方面就比较随意:“你愿意这么称呼,我也很高兴。”

      池桉将手里的烟支熄灭,偏头问榷黎:“哥哥接下来什么任务,我听说是去捉邪祟?”

      榷黎:“是,走吧。有几个卦师无故失踪,我们天师观负责其中一起。”

      池桉问:“不等人了吗,野哥他,道真师哥他还没有上来。”池桉回头看看。

      榷黎说:“边走边等,我们先去,办完这件事再带你回天师观,对了,小唐真人还跟你说什么没有。”

      “说什么没有?没说什么。”池桉回忆,“就走前说让我入籍天师观以后不要经常提鬼域经历,怕对我名声不好。我也不在乎啊。”

      榷黎微微一笑:“我们天师观也不在乎,而且我保证,有我在没人对你的过去说三道四。”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熟络起来,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又像一见如故的新朋友,本来榷黎烂脾气,池桉大宅鬼,两个社闭社恐碰到一起倒是有聊不完的话题,奇妙的缘分就此展开。

      两人边走边聊,慢慢远离人界地界,地面泥泞坑洼,冥界特殊的鬼雾,漫天笼罩下来,滴滴答答下起雨,雨打冥蕉,鬼蛙乱跳,大约每走一百步,大雾中就要无端出现一座雕梁画栋的雨亭子,木工锻造技术技艺精湛,堪称鲁班祖师爷绝笔。

      他们离开人界来到此处,就是为了那几个卦师失踪的事件。

      说说最近关注度很高的卦门失踪案,这件事说来其实很有聊头。

      据地门殿古老史料记载,人界有几个不大好的年份,几个枢年,大曜年,其中比较突出的,众所周知,天、中二枢年都很不太平,这么大阵仗的,比如天枢年的预测大朿祸乱,代玑神相卦师用三个月完成对一个国家的逆天改运。

      那件事,或许对人界来说,准确点名,对古国大朿的万众百姓们来讲,是极大的幸运庇佑;但对人界其他地方来说,却是绝对的不公平,更谈不上福泽庇佑。是想,天地的祸福如乾坤圈,是相互平衡,一个地域逆天改运,就意味着陆地其他某个地方要大难临头。

      总之,强行改运扰乱人间秩序,这件事曾惊动过地门殿,掀起不小风波。

      最近一次掀起同样风波程度的就是今朝此年,地枢年,尤其近来,真是一波三折,包括但不限于波及三十二卦门、修真界等大大小小二十多起失踪案。起初只消失一两个卦师,原本以为是不起眼的任务小事故,但没想到失踪人数越累越多,受害卦师的职位也来越高。正式引起地门殿重视是在上月,阴阳观的主掌,风悦卦师也失踪了。

      她是三十二卦门中资历比较深的开坛先驱,此事一发,地门殿不得不火速调配人手,成立详情组势必要把失踪案一查到底。但很奇怪,明明最势弱人手最单薄的天师观竟然成了负责风悦卦师失踪案的主理。

      刚好,榷黎的卦演捕捉到一些关于风悦卦师的踪迹,在墓鬼城。这位卦师腿脚不好,走路有些不方便,可以多注意车马牛等交通工具。

      “嗯,原来是这样,确实很有趣。”在鬼雾中走过一截极长的泥泞小路,池桉的马丁靴沾满泥巴,鬼雨越下越大,两人不得不进雨亭子里避雨,再往前走,就是铺满青石板的青葱小道,幸好雨亭旁边有一口很清澈的池塘,池塘边有几株非常突兀的花树,花瓣粉嫩,鲜艳漂亮。

      榷黎绅士道:“你坐这里,把鞋子脱下来,我去打水来给你洗洗鞋。”

      池桉清冷白皙的脸似笑非笑:“这不太好。”

      榷黎后知后觉池桉是在乎男女大防,他自证清白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考虑,你穿泥巴鞋子,会不舒服。”

      池桉闻言莞尔微笑起来,还笑眯了眼睛:“师哥不要惊慌嘛,你怎会以为我在乎那个。我是女鬼,无所谓的。我只是不好劳烦师哥。我自己来。”她说完跃身蜻蜓点水般掠过池塘水面。

      重新回到雨亭时,她的马丁靴焕然一新,手中还捧着一朵大大的荷叶,里面盛满了清水,她蹲下来,擦拭榷黎的鞋面。

      榷黎却往后退开,“你,不要,不要这样。”

      池桉抬眸,手撑着下颌,挑唇道:“礼尚往来罢了,师哥介意,我不弄就是。”

      “不是,你,起来。”榷黎接过她手中的荷叶,施了个清洁小法术,他的鞋子立刻变得干净如新,“好了。就这么简单,你看。”他说。

      池桉恬恬一笑,没说什么,她手里捏着几朵花,不禁奇怪,这鬼城里为什么会种植这么好看的花儿?

      榷黎道:“这是凤栖花。”

      池桉感兴趣:“凤栖花?有什么说头吗?”

      榷黎说:“凤栖花是奇珍异宝,是金凤和蓝凰栖息的花树,寓意此地祥和,姻缘美满,有大才之人降生。”

      “原来这样。”池桉看向一丝波纹也不见的池面,诡异大雾经久不散,雨滴滴答答下,空气里却没有一丝风。虽然她是鬼,感受不到风力,但她观察到自己的头发丝,始终自然垂落,哪怕他们匀速、加速前行,发丝也没有风吹过的形状。这样的画面实在太违背自然规律。

      榷黎道:“这些木头防潮做得很好,在潮湿环境里,恐怕几百年都不会腐坏。”

      池桉问:“师哥一定听过五行术中金、木、水、火、土五大鬼王的故事。”

      榷黎点点头:“嗯,相熟于心,但未曾经过他们本尊。”

      池桉的五官又恢复到清冷无色的面无表情,解释道:“那不是传说,我们此刻身在的墓鬼城也并非空城,这里就是墓鬼王的巢穴,此鬼五行归土,擅长土木施工,搬山填海,改天换地,活埋生灵,以上举例未尽,都是他的看家本事,所以师哥你千万要小心,紧跟我。”

      榷黎低眸看路:“我以为鬼只活动在鬼域或者泉台,没想到分布如此之广。”

      池桉手抄在黑色裤兜中,稳稳道:“各自在自己的领地,井水不犯河水,本来可以相安无事,但擒走三十二卦门的卦师,地门殿和天界再不管就说不过去。我看问题不大,不出意外两个日出就能救回风悦卦师。”

      因为池桉在鬼界独有的气味中,闻到一丝不属于这里的气息,那么清澈干净,如同榷黎身上的清冽味道,但不是他,是另有其人。

      “师哥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池桉敏锐地察觉出异色,并立身向四周看,闭上眼睛仔细聆听锁定声源。

      榷黎等她确认几番睁眼后,才说,“我没听到什么声音。”

      池桉抬了抬手指示意榷黎认真听听:“不对,是女孩儿的声音,哭声,女孩儿的哭声。你听。”

      榷黎再次凝神聚听,很遗憾,他还是无所获,更无法感同身受池桉听到的。

      池桉说:“把手给我。”

      榷黎照做,池桉从扑克里找出一张白板随意往额头一贴,然后与他额对额,“现在你看到什么。”

      榷黎看了半天,如实说:“空白,什么都看不到。”

      池桉冰凉的指腹稍稍点他额心:“你再仔细看看。”

      这次榷黎确实仔细看了又看,还是只能看到空白扑克,池桉气馁,她以为榷黎可以看到扑克上的图案,这样就不用单独帮他开鬼界视角,看来不行,还是整个流程走一遍吧。

      池桉在大拇指角轻轻咬一下,拿下空白扑克,掐力挤出一滴鬼血滴在扑克上,霎时间鬼血疯狂游走,走过的地方连贯在一起,类似符咒。

      池桉把扑克贴在榷黎掌心,鬼血穿透扑克渗进榷黎的手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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