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尊不简单》小竹篮子

41、定安（二）

　　自皇宫回来，林珩一路上就闷不吭声，抱着手像只仓鼠气鼓鼓，平日里上天窜地野猴子一般的小人，回府后更是房门紧闭，闷进被子里一晚上都没说话。定安侯与长公主心中纳罕，问了林玦与林小小，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第二天清晨，早饭已经布置好，林珩还睡着。昨晚又下了一场雪，毛茸茸的细雪均匀铺展开，林玦领着林小小一人团了一个拳头大的雪球，商量着往林珩被窝里塞，长公主欲拦，却被定安侯拉住了。

　　两人笑看着三个孩子玩闹，管家来报，一位宫廷内侍到了侯府角门，自称是太子殿下送了一些小玩意来向林小公子赔罪。听这话，院里人俱是一愣，刚被哥哥姐姐闹起来的林珩更是一下子拉了脸，顶着一头雪噔噔噔就跑回了房。

　　太子点名说是给林小公子赔礼道歉的，林珩却一转身跑了，长公主立刻示意林小小跟上了林珩，定安侯则带着林玦去角门相迎。

　　说是带了一些小玩意来赔礼，但到了角门外，内侍身后的几口大箱子可不是“一些”能表示的范畴。

　　“公公代太子传话辛苦，未能从正门相迎，我侯府失礼了。”定安侯在沙场血腥中浸染的十几年，年少时却也是永安城里的翩翩佳公子，没有了盔甲利剑，换上常服的定安侯甚至比平常的勋贵人家更多一丝书生气。

　　宫廷里的内侍大多声音细软，在冰天雪地里等了一些时候，未免有些不体面。太子殿下这位内侍应该是贴身侍候的，手都冻红了身子立得却直。

　　“侯爷不必客气，咱家是领太子殿下旨意行事，不走正门也是殿下嘱咐的，昨日殿下在宫里惹了小公子不高兴，今日前来本意是赔礼，若是给侯爷惹了些不必要的麻烦，咱们怕是要拎了自个脑袋回去给殿下都不够的。”

　　定安侯立刻要将内侍迎进来道：“小儿顽劣，在家里惯出了一些脾气，怎担得殿下赔礼，还劳动公公走一趟，公公里面请，本侯立刻召犬子来见。”说着就示意林玦去叫林珩。

　　谁料那内侍却是摆摆手道：“殿下说了，昨日确实是他的不对，小公子生气也是应该，今天特来赔礼，若是小公子气消了，能否请小公子进宫一趟。”

　　这下不止定安侯愣了，林玦更是没按住：“殿下要阿珩进宫？！”

　　·

　　定安侯与林玦往内院走，脚下的雪被踩出细碎的响。

　　“父亲，殿下为何要阿珩进宫？”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林玦才问。

　　定安侯摇摇头：“不知道，陛下不止一次的旁敲侧击过，想让阿珩进宫，甚至当着阿珩的面都亲自问过，我原本以为或许陛下是想让阿珩做九皇子伴读。”

　　林玦气闷：“九皇子尚在襁褓之中要什么伴读？莫不是太子？不对不对，太子有伴读啊，苏宰辅之子比我小两岁，入宫做太子伴读好几年了不是吗？殿下此举到底是何意啊？”

　　雪后初霁的天格外明朗，云脚低垂，似将不远处的楼阁都拢在其中，白云黑瓦，犹如人间水墨。定安侯望着远处风景，语气不明：“谁知道呢？或许殿下真的只是想见见阿珩呢？或许是我们多想了也未可知。”

　　林玦抿紧嘴唇，反问道：“父亲，真的是我们多想吗？”

　　定安侯看着自己的长子低垂的头，理理他微乱的鬓发，道：“我们虽不知阿珩昨日是如何与太子起了矛盾的，但看今日太子的意思，是他先惹了阿珩生气的。阿珩年纪虽小，心思却伶俐通达，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他心里都有数，要不然昨日宴上与太子相遇，阿珩就该闹开了，你弟弟什么时候是个隐忍的？可不还是回了府，才在我们这些家里人面前闹闹。”

　　林玦还是不说话，定安侯叹口气，接着道：“不管是昨夜阿珩还是今日太子，都没有将两人矛盾闹大闹开，想来这事本也不大，大抵就是小孩子玩闹，没事的。”

　　“我知道”，林玦闷声闷气的，“但那是太子啊！除了表姑母，那宫里有几个不吃人的？我们小时候表姑母是最明媚的，可现在我们每次进宫见到表姑母都没怎么笑过了，我不想让阿珩进宫！不管是陛下还是太子，我都不想让他进宫，谁知道他们要阿珩做伴读还是做质子？！”

　　“胡说！”定安侯难得疾言厉色了一回，林玦抹抹眼泪不吭声。定安侯不由得放软了语气：“好了，胡说什么呢？太子就是让阿珩进宫玩玩，瞎想些什么呢？去！找你弟弟，把事情说了，太子也没强硬要求，阿珩若是不愿意去就不去。”

　　林玦抬头看着他父亲，定安侯却只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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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玦进屋的时候，林小小正端着一碟梨花酥喂给林珩吃，林玦将内侍的话都说了，林珩嘴里包了一嘴的梨花酥瞪大了眼睛，更像一只小仓鼠了。

　　林玦失笑，将林珩嘴角的酥饼碎屑抹去，道：“吃慢点，别噎着。太子也没硬要你去，父亲说了，你要不愿意去可以不去的，没什么大不了。”

　　林珩嘴里一动一动，快速地嚼着，林小小放下了手里的碟子，问道：“不是赔礼吗？太子为何要阿珩进宫？”

　　林珩在一旁配合的点头，平常滴溜溜乱转的眼睛现在直勾勾看着林玦，林玦坐到林珩床边，直接抬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道：“这要问他啊！太子到底是怎么惹了你不高兴了？一回来就气鼓鼓的？”

　　“他骗我！”林珩嘴里的糕点还没完全咽下去，说话义愤填膺里又带了一点委屈，差点噎着，林小小感觉端了一杯茶给他顺顺：“叫你别塞那么多，噎着了吧！”

　　林珩略带委屈得看了林小小一眼，小嘴都撅起来了，林玦一边拍着林珩的后背一边问：“到底怎么了？他怎么骗你了？”

　　林珩顺过了气，便将昨日在御花园捡风筝时遇见萧立的事说了。林小小哭笑不得：“你就为了这事跟太子置气了？”

　　林珩气鼓鼓掀了被子：“他骗我！我都跟他说了我是阿珩他还骗我！而且我又没跟他生气！昨日宴席上我看见他是太子的时候，我就没理他，也没跟他生气，我是回来才生气的！”

　　林玦立刻安抚：“好好好！你没生气，你没跟他生气，那现在怎么办呢？他要你进宫，你去不去？不去我就去让那人走了好不好？你接着睡觉好不好？”

　　林珩又坐回了床上，看一眼林玦又看一眼林小小，揪着被角道：“去吧！”

　　林玦一怔：“你要去？”

　　林珩点点头，林玦有些急：“你要不愿意去，不去也没关系的，就像你说的，是他先骗了你，他来道歉也是应该，原不原谅不还是你说了算嘛，你……”

　　“可他是太子啊！”林珩小小声的一句话将林玦所有的声音都噎在了喉咙里，是啊！他是太子啊！原谅的话怎么就能是他林珩说了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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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往东宫的路上，林珩被那个内侍牵着，青石板路上的雪都被清理干净，怕摔了路过的贵人，长长的道路蜿蜒得好像没有尽头，四面的围墙也是林珩看不见的高。

　　林珩每次进宫都觉着宫里的路真长，围墙真高，人在里面像被困住了一样，难怪那位太子出不去，要自己进来，不能出去玩他应该很不高兴吧，就像他的表姑母一样。但是哥哥说表姑母以前也不在宫里的，是后来才进宫的，这样看来他好像比表姑母还要惨一点的，一出生就被困在这里了，突然的，林珩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生他的气了。

　　他身上的衣裳换了一件，朱红色的，坐在窗前，手里捧着一本书，好像等了很久的样子。看见林珩来了，却半点等待的不耐烦都没有，笑着招手让他过来。

　　要是自己等人等了一早上，那肯定是要闹的，说不定还让林玦将那人捆起来，自己揍他一顿，林珩这样想，心里的气又消了一点。等到萧立跟前林珩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还能恭恭敬敬得向他行个礼。

　　萧立看见林珩过来，手里书立刻就扔了，将他牵到自己跟前：“你不生气了吧！昨天你都不理我的，宴席一散就不见人了，你知道我是不能随意出宫的，只好叫人将你请过来，你……还生气吗？”

　　林珩昨晚上确实是生了一晚上的气的，刚刚在路上却已经消了大半，现下萧立一句“不能随意出宫”他剩下的那一点点也立刻跟着烟消云散了。于是他努力昂着小脸道：“我才不记仇！”

　　突然林珩听见噗嗤一声，林珩立刻瞪过去，他进门就看见了的，殿内除了萧立还有一个人，大冬天还拿着把扇子假模假式，想必就是哥哥说过的太子伴读，苏承。

　　苏承拿扇子轻敲了一下林珩的头：“你这小狐狸，跟谁学的大人说话，你不记仇？你看你这个样子像是不记仇吗？”

　　林珩突然被敲头，气死了，立刻就要去抢苏承的扇子撕了，谁料苏承立刻就躲到了萧立的身后，林珩可以朝苏承发脾气，却不能冲撞萧立，只能闷闷忍了，身子不动眼睛却瞪着苏承。

　　萧立本来是乐见两人玩闹的，他本来就喜欢林珩的性子，这宫里太缺像他一样有活气的人了，可是谁知苏承一躲到自己身后，林珩就不动了，这让萧立心里很不舒服，直接从身后夺了苏承的扇子，递到林珩面前。

　　林珩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扇子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就乐着接了，一页一页得撕给苏承看，稚童脸上面带桀骜，萧立只觉得心里松快了些，面对苏承抱着破扇子无奈得喊殿下也只表示送他一把新的。

　　萧立牵着林珩走了，苏承在后面嗔怒得看着林珩，林珩却只哼了一声便大摇大摆得跟着萧立走了。苏承气笑了，却也觉得，这小红狐狸确实比大多数人都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