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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是神仙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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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沛喝了药,又得了一块饴糖,便被林珩要求去床上躺着了,他发了几日高热,需要好好休息。
天色渐暗,沈沛越来越紧张,他怕黑!沈沛小时候经常被妈妈毒打,打完以后就会小黑屋关一宿。
青楼里的小黑屋不是屋子,而是一口比较大的箱子,关在里面什么也看不见。
沈沛最怕小黑屋也最怕黑。以前都是沈先生陪他睡,可现在沈先生不在了……
沈沛想去隔壁找林珩,但想到煎药的时候他没有答上林珩的话,他又有些不敢去。
他怕林珩嫌弃他,以前青楼里的小孩就经常笑话他怕黑胆子小。
沈沛在被子里蜷成一团,用手安抚自己胸口瞎蹦哒的小心脏。
“没事的没事的,今天十六月亮还是很亮的,月光会透过窗户进来,不会很黑,至少不会有小黑屋那么黑,没关系,没关系的。”
沈沛嘴里念念有词的安慰自己。
夜色越来越深,月光真的透过窗户照进了沈沛的屋子,还带了屋外树叶的影子。床上的沈沛呼吸却越来越急促,冷汗已经打湿了他身上的衣衫。沈沛想爬起来,想爬到有月光照着的地方去,想着:“有光就好了,有光就好了…”
沈沛挣扎着抬起头,他还病着,一身冷汗加重了他的病情,他脑袋昏沉,又想:“真没用,浪费先生的药了。”
沈沛用双肘艰难支撑起自己的身子,黑暗笼罩他感觉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
呼吸困难的时候,他用手敲敲头,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去有光的地方…去有光的地方…”
黑暗蒙住了眼睛,其他感官都被放大,沈沛脑袋敲敲又晃晃,甩掉一点昏沉,重新聚集了一点意识。
他坐在床上,冷汗直流,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突然,他听见床底下有动静,嘶嘶作响,沈沛不敢动了。
是什么东西?是老鼠吗?还是蛇?
沈沛急促的呼吸开始放慢,床底下的动静却不停,沈沛低下头手紧紧攥着被子。
突然他的床从底部撞了一下,沈沛一下子呼吸都停了,他感觉床边有东西看着他。
沈沛动作僵硬,脖子像锈住了一样,他慢慢抬头,一条巨大的蛇从他床底下钻了出来吐着信子,见沈沛看它,它突然张口!
沈沛吓得两股战战,直接尖叫起来!
这时一道银光破门而入,直接刺向大蛇的头,将它的脑袋钉在地上。
沈沛吓懵了,他被卷进风里,最后落入一人怀抱,他听见林珩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小妖也敢造次!”
沈沛怔怔的抬头,或许是因为入夜休息,林珩没带帷帽,月光下沈沛瞧清了他的脸。
像他下午看见的,林珩肤色很白,比起天上的月亮也不遑多让,剑眉星目,鼻梁高且窄,嘴唇微抿,色若桃红。
不知怎的,沈沛脑子突然想起在沈先生案上看见的一句诗:心中有丘壑,眉目作山河。
沈沛被林珩抱在怀里,靠他靠得极近,沈沛甚至闻到了林珩身上有一股很淡很淡的香,好像是梨花。
这一年,永安城外的月色里,十二岁的少年郎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惊艳。
林珩将沈沛放下,将银落剑召回执于手,就听沈沛怔怔开口:“你是神仙吗?”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是啊,他是神仙。”
沈沛回头才发现他屋外树下也站了两个男子,一人着玄衣手里拿着一把赤红色的剑,另一人着白衣手里拿着一把雪蓝色的剑。
答他话的正是那位白衣男子,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那你们呢?你们也是神仙吗?”沈沛又问。
白衣男子依旧笑答:“我们不是神仙,我们是师尊的徒弟。”
“师尊?徒弟?”
“对!”白衣男子指指他旁边的玄衣男子说:“他叫叶明熹,是师尊的大徒弟,我叫师悯和是师尊的二徒弟。”
沈沛又转过身去问林珩:“我可以做你的徒弟吗?”
这下连叶明熹都笑了。
林珩收剑入鞘,对着叶明熹师悯和道:“好了,你们也别逗他了,城中情况如何?”
二人一下子严肃起来,叶明熹拱手答到:“启禀师尊,药仙谷弟子已到达永安城,正在为城中百姓救治。”
林珩点点头:“你们二人也去帮忙吧!这次是上天将祸,你们只可依普通郎中的法子救治,切记不可妄动灵力,能救一点是一点吧!”
他二人称是便化光而去。
叶明熹与师悯和走了,林珩见沈沛还盯着他,道:“我不轻易收徒,你若担心今后无处可去,我可以带你回山派。”
沈沛眼里的光暗淡下去,他低着头不说话。
林珩微叹了口气,抬手有些尴尬地摸摸他的头:“你那屋子不能住了,去你白天收拾那屋吧!你先睡觉,我去城中看看。”
沈沛看了眼漆黑的屋子,突然抓住了转身欲走的林珩。
林珩停下看他,只见沈沛嘴嗫嚅几下好像有话要说,犹豫半响一句话没说出来,最后头更低了,手里却还拽着林珩的袖子。
林珩就以为是他刚才吓到了:“我给这屋子设道禁制,不会再有东西进去的,去睡吧!”
沈沛不说话,手里也不放。林珩看看他又看看屋子,突然冒出个个想法,不会是……
为了验证,林珩低头问沈沛:“怕黑?”
只见沈沛极轻地点了点头,林珩心道果然。
永安城里药仙谷弟子已经来了,叶明熹与师悯和也在,罢了……
林珩伸手将沈沛的头抬起来看着他:“再低就要埋到地里去了,去睡觉,我陪着你。”
沈沛躺在床上,突然想到了他屋子里那条蛇,好大一条,刚刚确实吓到他了,他还怕黑强拉着林珩陪他,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沈沛看着林珩,真好看啊~
“先生有什么怕的东西吗?”沈沛突然开口。
林珩不答,帮沈沛盖好被子,又摸摸他的脸:“睡吧!我在呢!”
沈沛的心一下子被安抚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林珩总是有着莫名的信任,像是与生俱来。
沈沛还在病中,又被那蛇妖吓得不轻,现在放松下来睡意一下袭来,他迷迷糊糊的想:“先生那么厉害大概没有怕的吧!”
第二天早上,林珩已经不在了。沈沛醒来出门,一阵烟火缭绕差点没送走他。
沈沛扶着门框一阵猛咳,眼泪也熏出来了,透过泪光沈沛看见烟雾里跑出来一个人,他努力辨认了一会才认出来那是师悯和。
不能怪沈沛认不出来,他实在难以将师悯和现在这副尊容和昨晚那个衣诀飘飘的样子联系起来,满脸黑灰跟被炸了似的!
沈沛:“嗬!嗬!嗬!师大哥!嗬!你在干什么!”
师悯和一挥衣袖散了烟,轻拍沈沛后背,语里还带了疑惑:“啊?我在给你烤鸡啊!”
烤鸡?你确定你是在烤鸡而不是在烧房子?
师悯和确实是在烤鸡,屋前的杀鸡毁尸的罪证还在呢!
沈沛慢慢缓过一口气,师悯和拉着他到那一堆罪证前,从火堆里刨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递给沈沛。
“尝尝,我早上去林子里逮的!”
沈沛手里拿着那鸡一脸懵,怎么尝?这鸡都没拔毛呢!
沈沛扒开鸡毛,撕下一块肉,还好!熟了!尝了一口,师悯和一旁两眼放星星的盯着他:“怎么样?好吃吗?”
沈沛:“……”
“应该还行吧!你慢慢吃,不够还有呢!我再给你烤一只!”师悯和说着,准备把另一只没拔毛的鸡丢进火里。
沈沛果断拦下:“师大哥,我来吧!”求求你放过那只鸡!人家还在动弹呢!
沈沛烤鸡,师悯和在一旁看着表现得很惊讶:“哇!你还会烤鸡啊!哇!你生的火没烟诶!哇!这鸡要拔毛啊!”
沈沛:“……”
一场惨无鸡道的早饭过去,沈沛坚持说自己煎药,于是师悯和把自己收拾好便离开了,临走前按师尊吩咐给沈沛留了糖。
又只有沈沛一人,但他好像没有昨日那般心慌了,他会回来的!
沈沛喝了药嘴里含糖回了自己之前住的那间屋。
门被打烂了,本来就不是很□□的窗户更是碎成了片,半边墙也塌了,这屋子现在不仅不能住人,修都没法修了。
屋里的蛇妖尸体不见了,大概是林珩或者师悯和处理了,想起那蛇,沈沛还是后背发凉。
出了屋子沈沛心想:“要是林先生晚上没地方睡觉,可以跟我睡一起!”
林珩一行人在永安城呆了近三个月。沈沛的病早就好了,只是城中疫情严重,林珩不允许沈沛进城,只让他在屋子呆着。
晚上林珩会回来陪他,白天由师悯和给他送饭,偶尔是叶明熹。
自烤鸡事件后,师悯和也不再说动手做饭了,每日都是直接从城里打包好送来。
三个月后,永安城的疫情基本控制住。临走前一天,沈沛爬上了一座荒山,沈先生葬在这里,三个月过去,沈先生的坟冢上已长满了野草,墓碑是沈沛亲手刻的:“先父沈卓之墓”
沈沛没有父亲,沈先生就是他的父亲。
沈沛在沈先生坟前敬了一壶酒,是他托师悯和带的。
“先生对不起啊!这么久才来看您”沈沛声音颤颤。
“我要走了先生,我遇见一个很好的人,他要带我离开永安了,你以前总说想去永安以外的地方看看,现在我替你去看,你说好不好?”
风吹过树叶哗啦啦的,像在应答,沈沛笑了,笑着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