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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三、 ...


  •   红泥小火炉微烫的炭火气息混合着袁源亲手调制的药膳羊肉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捕快小韩夹一块羊肉,放入口中,闭上眼睛,认真咀嚼了两下,咽入喉中。稍候,他叹息了一声:“你说,我将来审问犯人的时候何必用刑,只消饿他几日,然后在他面前放上袁源制作的这一味,还怕嫌犯不招吗?”
      袁源抚掌:“既然有我的羊肉,又何必饿他两日?好的菜品是能让已经吃饱的人又感到吃的欲望的。”
      我大笑:“小韩,你又输了该罚。”
      小韩倒也爽快:“行,你便划出道儿来吧!”
      我眼睛一转:“罚你在这天下会的别院中找出那生色犬马之所的五种特征。”
      这下轮到袁源大笑:“果然有修真观观主的风格。这个天下会明明白白就是个生色犬马,藏污纳垢的所在,偏要摆出一副白道正统的样子,真让人看了讨厌。”
      “这位盟主夫人眼波盈盈,看上去不老实得很。”我附和了一句。
      “我就知道你会看夜夫人不顺眼”,袁源喝了一口桂花酿,“那婆娘惹恼你了。”
      “那婆娘与我有什么干系?”我也喝一口。
      “谁让那婆娘去招惹了——”我夹的一块羊肉从筷子上滑落,溅起灼热的肉汁,飞到小韩的手上,恰到好处地堵了袁源的嘴,同时也打开了小韩的嘴。
      “我想到了,”他道,“第一个是气味。”
      这里四下飘散的脂粉味道,的确是明显得可以。
      “这第二个么,是声音。”小韩说。
      “声音?”袁源奇道。
      我们三人彼此都心领神会,侧耳倾听。果然,静谧的别院中,隐隐传来女人□□的□□,男人的喘息,还有类似皮肉相博的声音。想必,沈盟主提供的不只是清洁的床褥,亦有温柔的床褥。
      “能不能只找三个特征?”小韩苦着脸。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个捕快还是卖猪肉的”,袁源说,“每次打赌你都要讨价还价,你就不能学学人家赌杀,人家的赌品多好——”
      话声未落,小韩已经一掌击来,袁源有点狼狈地躲过去;“说你没赌品,你还动手。”——
      一个淡青色人影已经站在我们面前单膝跪地作揖,“求神医救救我家公子。”
      袁源朝小韩刚刚击碎的破桌子肚里躲过去:“我哪里是什么神医?我不过是个卖药的郎中——”
      这人见袁源推辞,忙不迭朝我的方向膝行了几步:“谢小姐,公子他——”我已经几个起落,径向那暗月公子所居院落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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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靥居中一灯如豆,从我这个方向看过去,看见两个人影绞缠在一起。“最近男风真是大炽。”我不屑地哼了一声,踢开窗户闯了进去。
      那张软榻上一个黑衣男人正全身僵直,看样子便知道是抽筋了。他的头向后仰,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呼吸急促,白皙的脸上呈现病态的红潮,嘴唇却是诡异的青紫。他清瘦的手大张着,青筋迭暴,双脚正以一种奇异的频率抖动。看得出,他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痛苦。未几,他已经□□出声,再看他眼睛,已经反插上去,显然已经失去意识。身边的另一个黑衣男人抱着他,饶是神情彪悍,见多识广,他也只能用力压住他痉挛的四肢,这从不轻易流泪的男人,全然乱了方寸。
      无由地,我心内一酸,眼睛已经模糊,上前从他怀中抢过唐暗月,把他放在床上,直接去接他的衣服。
      彪悍的男人伸手格开我的手,低喝:“你想做什么?”
      “他连气都喘不过来,还不帮他解开衣服顺气?”我甚至都来不及白他一眼。
      已经汗湿的中衣下面他消瘦的身体,已经能看到清瘦的肋骨和突兀的关节。什么玩意?!他居然还在手腕,腰腹缠上了金丝软甲,这小子就不怕被这些玩意憋死?
      我三下五除二接触了他身上的武装,只是在解腰上的软甲的时候出了一点点意外。我刚解开机括,便惊觉三点寒芒向我激射而来,幸好,一股大力,将我扯开。只听“夺,夺,夺”三声,三枚寸许长的银针已经钉在床栏上,尾端兀自震颤不已。
      跟着我过来的袁源把我扯开后,宽阔的身躯就已经完全遮挡了我的视线。
      青衣人尴尬地解释:“公子的腰和四肢都有旧伤,不用这些便坐不住,也无处借力。腰上软甲的机关是我们放的,公子也不知道,我们怕有人趁公子发病对他不利,所以——”
      我听着他的解释,心中恻然。
      只见袁源抱住唐暗月在他背上拍了两下,他咳了几声,喷出数口紫黑色的淤血。黑衣彪悍男以为袁源要对唐暗月不利,刚想发动,却被青衣人拉住。黑衣男忍住冲动,却向我狠狠瞪了一眼。我也毫不客气,加倍瞪回去。
      唐暗月吐了几口血后,气息已顺,最后一口血的颜色更已恢复正常。袁源将他上身扶正,在他周身要穴插了数十枚银针,然后,命小韩用真气护住他心脉,从怀中摸出若干小瓶,找出几个,将粉末倒出混合,放在艾草炙条上,搁在唐暗月几个穴位上熏灸起来。
      没多久,唐暗月闷哼了一声,已经醒转,他疲惫地睁开眼睛,向四周看了一眼,眼睛定在我的脸上,似有微笑,暗哑地道:“我死不了,不许哭。”说罢,眼睛一闭便沉沉睡去。
      “他没事了,先让他睡吧!”袁源说,“给我弄点水,洗手喝茶。你们俩是这人的下属?”
      青衣人道:“是。我是飞鸽,这位是豹。”豹向袁源和小韩作揖,对我却狠狠剜了一眼。我已经被这莫名的讨厌惹到发毛。
      “你去打点热水。”飞鸽把豹支开,朝我抱歉地点了下头。
      “他中过诛仙?”袁源问。
      “是,一年前。”飞鸽道。
      “然后又用了渡噩金针?”
      “是。”
      “那他手足和腰上的旧伤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只知道是公子幼时旧伤。因为这伤没有及时救治,所以公子他四肢经脉俱断,腰骨错位,终身不良于行,就连手力都弱于常人。”飞鸽说到后来,已经不忍。
      “唐暗月十二岁便因为从高崖坠落,跌断了筋骨,两日后才在山崖下被人找到。那些骨头虽能接续,但因时间过长,错过了最佳时机,所以终身残废。去年,他不知道为了什么身受重伤,在武林中销声匿迹了一年,但是他的三二一堂却依然活跃。”我在一旁凉凉地道。
      “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小韩忽然说。
      “那是,莫忘记我修真观每天不知道来去多少善信香客,这些武林密辛在我那里不过是市井谈资而已,有什么奇怪?”
      “他本来已经有残疾,却用诛仙垂死一博,还用渡噩金针来增强功力,幸好,他手力较常人为弱,用金针时角度和位置都有偏移,故而幸运地没变成一个只有头能动武功全失的残废。只不过,他当时应该在沼泽这样的阴冷潮湿之地呆了不少时间,风邪入体,感染了风痹之症,而那诛仙药力也残留至今,无法发散。哎,他的一生,完全是缠绵于生不如死的痛苦之中的。”袁源依旧笑嘻嘻的圆脸在我看来是满脸的悲戚。
      “可是公子他在这一年中想今天这样的发作却从来为没有过,这是为何?”飞鸽问。
      “谁让他在晚宴时妄动真气还饮酒?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他自己不想好生活着,你们看着他也是无用。”袁源写了几个药方,交给飞鸽,“这是汤药,你去抓了来。我诊出你们给他服过玉灵丹,那玩意一定要停下,寒性的药对他这内寒外热的体质无益。记住,绝对不要动武,绝对不要饮酒。平时多卧床,不能着凉,这些软甲不要再用,妨害他呼吸。另外,他最好能常住温暖的地方,否则寒风一起,他风痹一发痛不欲生。”
      飞鸽和豹垂手站在床前,气氛像煮糊的粥般凝滞。

      入夜,小韩早被袁源拉去逛这里著名的万花楼,我连嘲笑他们的心都没有,只是懒懒的。他们见我懒懒地,便自去逍遥。
      我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我脱下道袍,换上了平常女子的装束,紫色外衣,嫩绿的百花折枝裙。看看外面的月色,推开窗户,我向唐暗月的屋子掠去。

      笑靥居中居然无人把守,飞鸽和豹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到了唐暗月卧室,他依旧在床上合目而睡,长长的眼睫,像小孩子的手,合在下眼睑处,映出浓浓的阴影。我看得痴了。他的手忽然一动,我连忙握住他的手,他没有挣扎,安然让手任我握着。我把他的手拿到眼前,他的手好瘦,纤长的手指是苍白的,手掌薄弱得像一张纸,触手冰凉。我的眼泪掉在他的手上。小晚,这下你逃不掉了!我喃喃地说。
      “不许哭!”
      我睁开眼睛,透过泪水,看到他眼神灼灼地看着我。
      “瑞儿,不许哭!”他说。
      我忙放了手,“公子在叫谁呢?想是公子认错人了。”
      “瑞儿,不许哭!小晚最不喜欢看到你哭了。”他仍坚持。
      “小晚?哪里有小碗?莫非你饿了?想来这碗碗碟碟的都在厨房呢!我给你叫去。”我丢下他,又从窗户出去了。

      多年后,小晚跟我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还说,“真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不喜欢走大门,偏喜欢从窗户里面进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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