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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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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偷跑下山,是要去哪?”
“怎么算是偷跑,我领罚早就领完了。”
“师父早就看出是大师兄帮你顶包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又犯新事。门规第三十九条,不准私自下山。师姐罚抄门规不下百遍,怎么还没记住?”
“好啦,钟离,你才二十来岁,怎么说话如此唠叨?”云见往前快跑了几步,钟离疑心她要跑,连忙跟上,又用手钳住她的肩膀,抖了几下抖不开,她气得大喊道,“你也不用她们给你提亲了,直接拣一家做婆母去吧。”
“随你说什么,”钟离对嫁娶玩笑日臻免疫,不见生气脸红,“你现在就同我回山。”
云见转念一想,心中有了主意,仰起头含着坏笑看他:“我是私自下山,那你下山可禀告了我爹我娘?”
“……”钟离被噎得无话可说,云见便知道有门道,也不急着提出条件,笑吟吟地望着钟离,看他能不能自觉上道。
“那等你办完事再回山吧,”噎了半天,小师弟终于咬牙切齿地蹦出一句话,“不过我必须跟着你。”
虽然不想别人知道,究竟倒霉被抓了包,反正是钟离也不是别人,不过这下又要多给他拿个把柄……云见叹了口气,望向钟离,瞟瞟肩膀示意他手松开,往前快步走去。
云见步子奇快,钟离也大步赶上,两人像风筝牵线时近时远,总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路上灯火愈发少,热闹也愈发远了,那盏兔子灯看来分外暖。行至巷口,云见忽然拐了进去,钟离差点没跟上,他抬起头,门匾上写着“赵氏烛火”,是一间烛火铺。
说是烛火铺,进时却没有烛火。云见心里烦着,不开口跟他讲解。钟离自己猜测,上元节灯火通明又无宵禁,烛火铺子门可罗雀,便趁此做些旁的生意。他这样想着,望着前头牵着兔子灯的背影,将手按在了佩剑上。
铺子里头没点火,一点儿光也没有,钟离只借着兔子灯的光看清脚底,避着随意摆放的蜡烛不踩断。前头的人走得从容,直接往屋后的院子走去。
她定不是第一次来,这地方太可疑了。钟离皱着眉望着那高高马尾的头顶,却不料一阵风来,忽得将兔子灯吹灭了,云见还未说话,他大喊一声“师姐”,伸手将她抓住,也不知抓在了哪里。
没过几漏,有人点起了灯,钟离眼前有迷蒙的红光,才发现自己刚刚把眼睛紧闭起来了。他一睁眼便看见自己的手抓在云见脖颈处,被抓住脖子的人左手扒着他的手得以呼吸,满脸的嫌弃。
“钟离,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胆小?既然胆子小,就不要巴巴地跟来了。”
“我哪是胆子小,我是担心你罢了。”钟离连忙松了手,脸又红起来,“你功夫又差,打起来我可管不了你。”
“可不要在我这铺子里打架呀,小哥。”院子深处有人说话,火光渐近,映出一张女子的脸来。那女子拿起油灯,将一旁摆着的几只龙凤烛点着,院子里亮堂起来,才没那么阴森。“姐姐今日怎么不是一个人来?还带着家眷呢。”
钟离的脸红得快烧起来,云见没觉得有什么,解释道:“是我师弟,非要跟着一起来。”
“咱们这个铺子,还是少点人知道为妙。”女子笑了笑,将油灯放在院中的石桌上,钟离这才看见石桌上摆的琳琅满目,都是些不曾见过的东西,但那些东西周身隐隐可见光晕流动,应该是法器。
“小哥,看上什么了?”被这么一说,钟离立刻收了目光,转过头去,向云见耳语叫她快些,她草草说了两句知道了,便开始挑拣起来。
“乾坤袋…玉容丸…这个簪子倒是别致,是做什么的?”
“姐姐好眼力,且拿起来看看。”
云见拿起那簪子对光端详,那材质初看是玉,却不通透,里面蕴着纹路,触手冰凉,倒更像是冰。
“冰?这不会就是千年冰吧!”
“正是,这是取自北方魔境的千年冰,流入我这小店的也只有一只。”
“功夫没学到家,旁门左道倒是精通。”
云见无暇理睬钟离在一旁的嘟囔,细细磨蹭着那簪子,果然怎么捂都捂不热。千年冰说是冰,其实是一种注入了灵力的宝石,据说是当年神魔大战灵力震荡至冰原之下形成的。存量倒是不小,但开采不易,北境离这儿距离又远,平白加了许多价钱,她定然买不起的,还是趁现在多摸摸,过个手瘾。
没有姑娘不喜欢珠宝首饰的,云见叹息着正要放下,女子忽然紧紧捉住了她拿簪子的那只手,她吓了一跳,钟离更是直接将剑出鞘几寸,亟道:“放开我师姐!”
“小哥别着急,姐姐这镯子成色甚好,我看着喜欢。”女子说着,手上力道却不减,抓得云见有些痛。钟离急得收了剑,伸手也抓住了云见的手腕,想把她夺回来。
“有话好好说,不就是个镯子吗,我取下你看啊……哎哟哟……”云见甩着手示意被抓得痛,钟离却跟那女子杠上似的,她不放,他也不放。女子看了钟离一眼,将手松了开,云见终于逃离了他俩的魔爪,瞧着自己的手腕都已经红了。
“姐姐,真不好意思……我看着这镯子像是先前我母亲戴的那只……”那女子瞬间变了脸,以袖掩面,抽抽噎噎似乎落泪。
这下云钟二人都呆住了,云见嗔了钟离一眼,他对待女孩子未免太过粗鲁,人家只是想看个镯子,一时情动也是有的。钟离白了她一眼,转过头去,暗骂一句“真会做戏”。
“姐姐,不如你将这镯子送给我,这个簪子我就给你了,如何?”
云见一听,满口答应,也不管手腕还痛着,恨不得就把手给拔出来。女子又露出笑容,让她慢着些,拿来一瓶药油给她涂在腕口,镯子一下子滑溜地褪了下来。
云波山派栖在云波山顶,距山脚甚高甚远,若用双腿爬不停歇也要足两日,更何况山腰处已是云烟缭绕空气稀薄,爬不得。是以云波山派众人,要么是从小生长在这山中,要么是被下山云游的师长捡回来的,上山一时还不适应,需师长用法术护住心脉,七日之后才可逐渐习惯。自这山下芸芸中爬上山求学的弟子,百年来难有一二,云波山派便只得承一脉,四十余人,做不大。
云波山弟子自幼修习登云之术,才得在诸峰间来去自如,连云见这种懒于修习的,轻功放眼江湖都称得上顶尖。此时她正与钟离披着夜色,腾云驾雾穿梭在山间。
“师姐,我说这种地方你以后还是少去为妙,那女子举止古怪,一看就不是好人。”
云见懒怠听他多话,总之现在千年冰是冰在她发间了,心情好,不计较。她飞身往前,轻踩飞瀑,离聒噪的师弟远了许多。
今夜上元,山中也有宴席,云见受了罚不许参加,就刚好得了机会不露面,才能偷偷下山。
这个时间宴会也应当结束了,云见足尖一点,踏在石板上,见前头的大殿仍然是灯火通明,心中暗暗不安。别是爹娘发现了,在这里等她自投罗网才好。
她一瞥身后追来的身影,心生一计。倒也不怕,既然这次钟离也上了贼船,让他作证就是了,这小子上山十几年没犯过一丁点错,爹娘必然信他。
说着,她往后扭头使了个眼色,钟离心里明白,面上仍然是不卑不亢的。两人向大殿缓步走去。
只十几步,云见已经措好了待会的说辞,她胸有成竹,脚步也愈发轻快,越近却越觉得奇怪,殿里竟然安静得很,只听得外面虫鸟风声,倒没有觥筹作响。
看来是真的兴师问罪了。云见叹了口气,又做了个深呼吸,早死晚死都得死,想着前脚便迈了进去,再抬头,惊在了当场。
殿上烛火摇曳,五台圆桌摆满了佳肴珍馐,美酒瓜果。
一个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