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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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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冬。
春寒料峭，夜里更甚。秦其润因为出门太急，内里穿了件卫衣，外面只裹着一件羽绒服就跑了出来。
他在林蕴家楼下冻得直跺脚，盛冬凛冽的寒风呼呼的吹，硬生生将他白皙俊毅的脸蛋刮得愈发惨白。
他嘴唇微微翕动着，呼吸变成雾气在空中散开。
“小鬼，我还在等你。”十分钟后，他拿出手机，用冻得通红僵硬的手指在微信对话框中发出这行字，上一次聊天时间，是一周前。
抬头，是林蕴房间照耀着的一片光亮。那点暗沉的光亮在他澄澈的黑眸中蕴动着晶莹的、期盼的光茫。他紧紧盯着那扇窗户，渴望有人能探出头看他一眼。
“林蕴！林蕴——我有话对你说，你听着就好！”
秦其润忍不住，朝她的房间大喊了几声。那头灯光依旧亮着，毫无动静。
“我回来陪你好不好？我不读了，明天我就退学，我们一起重头来过吧！”
喊完后，秦其润喘着气，转身走向墙角躲了起来，假意离开。
三分钟后，一条微信传来：你给我站住！
秦其润看着手机屏幕微微一笑，抬起头松了口气，目中闪烁着雀跃的光。
他重新回到林蕴家楼下，见林蕴下了楼，他展开双臂，快步上前抱住了她。
但林蕴一把将他推开，没好气地瞪着他。
“你疯了啊？”
“我没疯，我说真的。”秦其润一脸真挚，坚定不已。
“你没疯你说你要退学？我看你不是疯了就是有病！”林蕴狠狠骂道。倒不是讨厌眼前这人，只是不想他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我又不是不上学了，我这不是回来陪你复读一年嘛。”秦其润丝毫没被林蕴斥退，反倒语气和面色更柔和了。
面对林蕴，他似乎有无限的耐心和温柔。
“我不用你陪我，你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不用管我，从此我俩就当不认识。”林蕴仍坚持推开秦其润的心意。
“不可能！”秦其润断然拒绝。
“你……你再乖乖复读一年好不好，我在大学等你，一定会等你。”他再次靠近林蕴，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林蕴小脸一皱，倔强地拍开他的手，吼道：“我说了我不读了！！可能老天爷注定不让我上大学，从此以后，我去打工、我自力更生，我再也不要踏进学校一步了！”
刚说完，林蕴秀气的鼻尖一红，眼眶发酸，蹲在地上抱着双腿呜呜大哭了起来。
秦其润也急忙蹲下去紧紧抱住她，林蕴瘦弱纤细的身子骨只被他轻轻一揽便全部收入怀中。他如今成年了，身架更像个男人，他要保护她。
林蕴在秦其润怀里越哭越凶，秦其润既心疼又难受，用侧脸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的头发：“乖，我不许你自暴自弃，我会陪着你的。”
“我说到做到，相信我好不好。”
那晚，林蕴不知哭了多久，只记得哭着哭着，天上都下起了大雪来。又是一年初雪了，家家户户都透着热闹。只是林蕴好像早就被冰冻在了这寒天之中。
18岁的光景，不过读书和前途最重要。可惜复读两年了，林蕴什么都没捞着，第三年，她真的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
若是没考好倒也罢了，可她，是生生晕倒在了考场上。
……
2018年，林蕴大学毕业。
四年前，秦其润确实如他信誓旦旦说得那般，陪她一起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时光，也终于等到她上了大学。
可惜，大学上完了，当初说要陪她一辈子的人却离开了。
而且，还失踪了，林蕴至今联系不到他。
十月，深秋。树叶一夜枯黄，风骤然凉了起来，满街掉落着魄红枫叶。
林蕴穿着一件驼色风衣，裹紧了领口，与这满街清萧将将融为一体。
“叮铃铃……”
伴随着日头下沉，唐南高中的下课铃终于响起。学生们迈着愉悦地脚步成群结队从教学楼中涌出，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将整座中学笼罩。
不多时，吵闹声渐渐消了，学生们也走得差不多，一个消瘦的身影逆行而来，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略显的有些落寞。
“又见面了，读了五年的地方。”
林蕴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嘟囔着，她按照记忆找自己曾经的班级，却发现楼里全都变了样。地面是新贴的瓷砖，白墙崭新，教室里的桌椅全换了，就连讲台上放置的投影仪都是最新的。
总之，找不到一点从前的样子。
人没了，物也变了。林蕴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来到这儿，也寻不到什么了吧。
她有些失望，从教学楼里出来，独自走在空旷的校园里。此时起风了，夕阳映照着林蕴清秀的脸盘，风将她耳侧的秀发扬起，更显得面容小巧。
“老师好！”
迎面走来的几个学生向林蕴发出脆生生的问好，林蕴愣了一下，随即将下巴一扬。
“喊谁老师呢？叫姐姐！”
“噗......”带头的男孩忍不住笑了出来，其他几人也都觉得好玩，缩起脖子偷笑，“姐、姐姐好......！”
林蕴撩拨了一下发尾，满意地点点头：“好，快回家吧，小屁孩们。”
“姐姐再见！”
学生们笑闹着离去，几只灵敏的雀鸟在他们头顶盘旋了一圈，飞过树枝丛，排成一队消失在了天空中。追随着雀鸟的踪影，林蕴看到了校园林荫道旁那颗熟悉的老槐树。
它那叶子虽然已经全部枯黄了，但是比起当年一点没变。
五年里，或许只有老槐树还在了。
那里，曾是林蕴的快乐老巢——逃课、偷吃零食、组团聊八卦、抄作业、打游戏......全都是在那里完成的。
还有……和秦其润谈天说地，吵吵闹闹。
“沙沙沙——”
满地的枯黄落叶被林蕴踩的嘎嘣响，她一手扶着树干，用细长的鞋跟踢挖着槐树下的泥土，刨出了一个小坑。
“不是吧，全没啦？我记得是埋在这儿的啊......难不成老严头连树下都清理过？”
林蕴嘟囔着，索性直接蹲下身，用指节分明的双手挖了起来。
“咳、咳咳……”墙边，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声，一个脑袋慢慢从矮墙的另一面伸了出来。
林蕴听到动静吓了一跳，登时停住了双手。糟糕，老师来了！
等等——这该死的惯性心虚……我都已经毕业十年了啊！还怕什么！
回过神来，林蕴大松了一口气，放心地回头去，心跳却猛然停了一拍——
“秦……秦其润……？”
矮墙那边，一个留着清爽板寸头的少年探出脑袋，金橙色的光线笼罩着他白皙干净的面容，嘴角一边扬着浅浅的笑，一边朝林蕴挥了挥手。
林蕴刹那间失神。
“啊？”少年愣了一下，笑意多了几分讨好，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林蕴。
“姐姐，我的作业本落在那边的石头上了，能帮我拿一下吗？”
“哦哦哦！”林蕴醒过神来，发现是刚才在校园里碰到的小屁孩，她用手擦了把眼睛，缓缓起身。
秦其润那狗家伙，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还到处牵动我的心。但是……刚才那刻，林蕴确实是想见到他的。
“给！作业本都能忘，我看你就是不想写作业吧？”
林蕴将作业本递给那少年，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才不是，”少年看到走过来的林蕴，再次低头偷笑，但林蕴浑然不觉。
“那个……姐姐，你在树下挖什么宝贝呢？”
“要你管啊，快回家！小屁孩！”
“哦……好吧，姐姐再见。”
林蕴转过身去，准备继续挖土，少年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对了……姐姐……”这小屁孩又搞什么鬼？林蕴疑惑地皱了皱眉，正不耐烦要开口问，只见少年指了指自己的左脸颊，憋着笑说道。
“你脸上沾到土了！哈哈哈。”
少年语带捉弄的说完，便从墙头一溜烟跑走了。
“哈？！”林蕴急忙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指腹上果然沾着土，她来不及管那跑走的少年，忙拿出小镜子和纸巾擦了擦。
“小屁孩，竟然还笑话我……”林蕴嘟起嘴，瞥了一眼已然空荡荡的墙头，猛不丁感到怅然若失。
第一次和秦其润见面的时候，自己也是花了脸的。
秦其润的一切又浮上她的心头。他仿佛天生带着温暖和真诚，不知不觉就在林蕴的心中筑起一座柔软的小窝，能让林蕴卸去一身鳞甲。
可惜，三个月前林蕴和秦其润提了分手，自那之后，他就杳无音讯了。
“可能已经开始新生活了吧？难不成是死了？我他妈才不信！谁死了那狗家伙都不会死！”
林蕴忿忿地踢了一脚刚才挖松的泥土，嘴不饶人，心却酸酸的。
可偏偏就是这一脚，让泥土更向下陷了陷，露出字条的一角。
林蕴缓缓将那字条抽了出来，上面的字迹还清晰可辨，字里行间透着幼稚——
“我希望秦其润高考能考个好成绩！但也不要太好，不然我撵不上他，他又要在我面前显摆了！”
这是秦其润高考那年她偷偷来许下的愿望。愿望倒是很轻易就实现了，秦其润那年顺利上了大学。
她叹了口气，将纸条塞进口袋里。
正准备起身，却瞧见土里似乎还隐隐露着一角，也像是张字条。
她好奇地揪了出来，拆开。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很丑的字，先不说内容，单看到这字体林蕴就大吃一惊。
这……不是秦其润的字吗？！
林蕴再次确认，秦其润写字一直不好看，狗爬一般的，绝对是他的。
“小鬼，我走了。爱你，想你，希望你也能想我。”
落款，是2018年7月。
7月？不就是他开始失踪的那个月么？他到底去哪了？他要走哪儿？
林蕴猛然紧张起来，心跳加速，心里一连串问号。
秦其润，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