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无欢》君欮

4、卷一（4）回忆〖其二〗

　　楚宵回到京都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他只是来见长欢的，并不敢从宫门前走进去，如果惊动了帝君，难免会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楚宵找到喻听的时候，喻听正准备从宫外回去。
　　长欢在内室看折子。自从帝君让自己做了太子开始监国以后，自己就要面对那些朝堂上的问题了。那些问题实践起来与自己学的有些区别，自己有时候便要在屋里钻研到很晚。前日早间楚宵他们离开了，京都里自己唯一的好友就这样离开了。长欢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不知道是难过不舍，还是思念……突然间就有点想吃宫外的一种糕点，是楚宵最喜欢的龙须糕。楚宵每次来看自己都会带上一份龙须糕，俩人吃着吃着就没有了，剩下最后一块的时候，楚宵总会留给自己。那个味道的龙须糕只有宫外的那家糕点铺能做的出来，楚宵也只爱吃那一家的。长欢难掩心中的烦躁，他也不过只有十四岁，总有人说他长大了，应该担起责任了。可没有人想过自己愿不愿意。他也不过是一个连自己情绪都掩饰不好的少年而已。
　　“喻听！我想吃那家的龙须糕。”长欢第一次耍了小性子。他知道无论自己想干什么喻听都可以尽力做好，哪怕是在三更半夜想吃宫外的龙须糕。可是他是太子，太子是要稳重的，自己要掩饰好自己的性子。
　　喻听也很意外，这是长欢第一次让自己帮他做这样的事。在喻听的眼里，自己忠心耿耿对待的太子殿下，一直都是沉默寡言少年老成的，只有在面对那个楚小将军的时候才会有少年人的样子。
　　喻听没有过问为什么，径直出了宫，去西街找那家糕点铺。
　　长欢坐着案前发愣，喻听过一会就能把龙须糕带回来了，可是楚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喻听拿到了糕点铺老板半夜赶制的龙须糕，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怕碰坏了长欢会不开心。喻听能感觉得到长欢今天晚上情绪的失控，大概是和楚小将军有关吧。
　　喻听快到宫门前的时候，身边闪过了一道熟悉的影子。喻听刚想喊出声，那个影子就捂住了他的嘴巴，把他拉到侍卫巡逻暂时到不了的地方。喻听震惊，楚宵不是去云城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嘘，是我。我娘放心不下长欢，让我回来和他说几句话，好好道个别。”楚宵并不是很想向喻听说出是自己想来找长欢这些话，一个大男人搞得这般扭扭捏捏，喻听又是长欢身边的亲信，要是和长欢瞎说了些什么，长欢一定会笑话自己，“你可以把我带进去吗，和长欢说完我还得走，我怕惊动了帝君会有些说不清的麻烦。”
　　喻听从一开始的震惊中慢慢缓和，原来是将军夫人的意思，这样便说的通了：“殿下他让我出门给他买糕点，您可以装作送糕点的和我一起进去。”
　　楚宵接过糕点篮，看了看，竟然是龙须糕。不知道为什么，楚宵脸上挂上了一丝笑意。
　　走到宫门前，楚宵低垂着头。大约是在晚上，侍卫也没有太认真检查外来之人，喻听递过东宫腰牌，侍卫就放行了。
　　“小将军，要不您自己去找殿下吧，正好把糕点带过去，既然你们有话说，那我就不过去了。”喻听语毕，又想了想，才说，“殿下今天晚上情绪不太好，可能是想你们了吧，毕竟在京都他也只有你这一个朋友。您……自己注意？”
　　“好，我知道了。”楚宵心情越发好起来，“谢谢你。”
　　“没事没事。”喻听告诉楚宵长欢大概在书房之后便走了。楚宵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透过窗户，看着长欢坐着案前，一心一意地不知道在写些什么。楚宵推开门的时候长欢都不知道。
　　“给，你要的龙须糕。”楚宵将糕点篮放在桌案上。长欢依旧没有抬头，楚宵忍着郁闷，从后面环住了长欢的腰，嘴唇凑到长欢的耳边，轻轻地磨着长欢的耳垂：“这么投入啊，写什么呢。”
　　“啊！”长欢吓得差点掀了桌子。楚宵把长欢按回到椅子上，让长欢抬着头才能看向自己。
　　“楚宵？真的是你吗？你你你不是在去云城的路上吗……？”长欢眼里有强烈的惊喜，他的手紧紧地攥着楚宵的衣袖，生怕这只是他晚上做的一个梦。
　　“我娘说了担心你，我不就只好回来看看你喽。”楚宵揉了揉长欢的脑袋，“都这么晚了，还在写什么呢？”
　　“哦，没什么。”长欢把案上的东西整理好，“都是朝堂上的一些事情，我既然被要求监国，就应该把事情做好。不过可能还是没有经验吧，觉得很容易的事情做起来并不是那么得心应手。”
　　“那你也只能尽力去学，对吗。帝君疼爱你，想把天下的未来给你，你就不能辜负他的疼爱与期望……”楚宵有点心疼，但是生在帝王家，长欢也没有选择的权力。“长欢啊，你应该知道的，三皇子他不是很喜欢你。”
　　“我知道。我也知道，正是因为我父皇对我的疼爱和期望，三哥他才讨厌我。”长欢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其实他们都以为，给了我太子的位子就是最好的，但是他们都不清楚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没有人问我愿不愿意，他们只想把他们觉得最好的强塞给我……我母后之前和我说过，三哥的出身和我不一样，他能活下来，凭的不是疼爱和期望，而是仇恨和绝望，他优秀又狠毒，可是不这样他就没有生路可走。我觉得三哥更适合这个位子。但也不会有人就这样会把位子给三哥，哪怕我也愿意。”
　　楚宵点点头：“你能明白就好，三皇子他不是好人，哪怕你无心皇位，但因为你现在是太子，他就一定会对你下手。一定要提防他。在背后害人一向是三皇子的风格。长欢，你身上有一半南疆血统。我怕三皇子日后会因为血统和命格这些问题来陷害你，毕竟他要想在东宫里杀你风险还是很大的。这也是我娘想告诉你的，我们到了云城以后，会和你保持联系。如果三皇子有一天要害你，我们一定回来救你！”
　　“嗯。”长欢红了眼眶。他不想让楚宵看见，于是拿起了龙须糕，“这点心都凉了，快吃吧。”说着拿起一块塞向楚宵嘴里。楚宵含过去，舌尖扫过长欢的指腹，痒痒的。
　　那一个晚上，楚宵和长欢聊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后，他们趴在案上睡了过去。等长欢再醒来的时候，楚宵已经走了。长欢愣了愣，有点怀疑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他的梦。案上的一张纸换回了长欢发散的意识。
　　已走，勿念。保重。
　　六个字，苍劲有力。
　　原来，不是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