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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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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时刻都在上演着悲喜。有的人隔着千山万水走到了一起,他们在相拥而泣;有的人朝夕相处,最终生离死别阴阳两隔,他们在告别,却不曾挥手。
仍是一个秋高气爽的九月,时间似乎在轮回中镌刻着一段不平凡的岁月,那些似曾相识的恍惚最终都变成了时过境迁的真实。
六月份,涂肖毕业前来找小莫,两人站在走廊边上说话。
“小莫,我,我……”涂肖欲言又止。
“队长加油,祝你高考大捷。”小莫打断涂肖的话,微笑着、礼貌地、客气地说,并且攥紧拳头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快上课了,我就先回教室了。”
“小莫!”涂肖脱口叫住转身向教室走去的小莫:“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小莫停下脚步,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回头。
涂肖,再见。
而现在,当小莫坐在高三教室时,眼前浮现的却是高一新生报到时的情景,想到斯羽的落落大方,秀秀的羞怯可爱以及可若的沉默孤傲。
“秀秀,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你说话的声音比蚊子叫都还要小。”小莫扭过头看着秀秀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的。
“嘿嘿,那时候我还是很斯文的,现在嘛,我是因为近墨者黑,没有能保持我的温柔。”秀秀停下笔,连连叹息。
“哼,你那是假斯文,现在才叫真性情呢。”小莫也忍不住笑了。
“不过那时候我们寝室几个真的挺好的,干啥都是一起,大家都还挺羡慕我们的,后来就慢慢单独行动了。”秀秀一边回忆一边说:“我记得你那时候喜欢到其他班借小说,有时候就不和我们一起走。后来好像斯羽经常留下来写作业。再后来斯羽不留下来写作业了,可若又开始了,就这么今天缺你明天少她的总也聚不齐了,分科之后学习任务反而更重了,大家就更难得在一起了。”
“这倒是,我学体育,你要练画画,大家的时间都被压榨得连一条缝都没有了。”小莫哀叹道:“熬着吧,反正最后一年了。”
“高三才开始。”秀秀抬起头真诚地说。
小莫在扭过头的瞬间给了她一个清楚明白的白眼。
高三才开始,所有老师早已厉兵秣马,只差枕戈待旦了,学生自不用说,除了上厕所的时间,恨不得饭可以一口吃饱,觉可以分分钟睡好,当然这是学霸们的日常。
对于小莫等人而言,高三仍是没有什么变化的,一切照旧。
可怎么会没有变化呢?那些暂时还没有来临的事物,不过是在时间的伪装中酝酿着而已,只等着喷薄而出的那一刻。
已是秋后,霜降将至,阴沉沉的天空卷过一阵秋风,吹在身上竟已有丝丝寒意。
“上次周末没有回家,这周得回去拿点儿厚衣服了。妈妈应该已经把厚衣服洗好收拾好了。”小莫一边缩着脖子往教室走,一边在心里计划着。想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这几天一直在忙着体能测试的事情,已经好几天没有给母亲打电话了,有些放心不下,想着晚自习下课了就给母亲打电话。
小莫刚走到教室后门口,看见班主任李老师从教室前门急匆匆地走出来,脸上的神色有些紧张焦虑。
“难道这次统考班上没有考好?”小莫有些心虚,正想着快速地从后门溜进教室,被李老师叫住了。
“艾小莫!”李老师快步走上前,语速很快地说:“你来一下,现在,马上。”
小莫不敢吱声,老老实实地跟着走,大脑飞速转动,最终确定自己最近除了考试成绩并没有什么应该遭受到批评的事。
李老师带着小莫往停车场方向走去。走出教学楼后,他的脚步慢了下来。等小莫走到与自己并排的位置,沉声说道:“艾小莫,我现在开车送你去医院,去见你妈妈,你爸爸刚刚打了电话。”
“我妈妈怎么了?”小莫焦急地问。
“你妈妈,你妈妈好像是吃了过多的安眠药,被邻居送到医院的。”
小莫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似乎一下失去了所有的光明,脚有千斤重一般,死死地钉在了地上,怎么也挪不动,身体晃了晃,瘫坐在地上。
李老师连忙跑过去,正要扶起小莫,另一双手已将小莫从地上扶了起来。
“李老师。”何奕明看着李老师,扶着泪流满面的小莫。
“我现在准备送艾小莫去医院,她妈妈在医院等着她。她现在精神状态不大好,你帮着一起去一趟医院。”
“好。”何奕明一边答应着,一边和李老师扶着小莫往前走。他听到“她妈妈在医院等着她”,再一看小莫的情形,心下明白,不禁有些悲痛。
一路上,小莫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沉默着,泪水在脸上一遍一遍地流淌着,何奕明递过纸巾,她也没看见。
到了医院,李老师带着他们径直来到抢救室。本该忙碌的抢救室却出奇地安静,只有一个护士推着设备从抢救室出来,“嚓嚓”的声音消失在走廊尽头。
小莫忽然挣脱何奕明的手,奔进抢救室。床上躺着的是谁啊?不,这不可能!这不会是母亲的,不会的。
“小莫,你妈妈,你妈妈……”艾文礼的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小莫完全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她一步一步地走近,走近,终于看清楚了,这个脸色惨白、神情平静得像是睡着的人,是母亲,是母亲……
“妈妈!妈妈!”小莫哭着大喊,泪水决堤而出。艾文礼抬起手将眼泪悄悄拭去,何奕明也只觉得闻声鼻尖发酸,忙将头扭过一边,不忍再看。
母亲的手在动!小莫一下子站起来,紧紧握着母亲的手,母亲微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半睁半闭努力坚持着,喉间似有声响,嘴唇哆嗦着。
“妈妈!您怎么了?您怎么了啊?”小莫带着哭腔喊着。
“小莫,你妈妈好像有话给你说,你靠近一点。”何奕明轻轻说道。
“小莫,小莫,你,你……”声音越来越微弱,如一缕游丝,在混着消毒水的空气中慢慢消散,消散……
泪水,一颗一颗地滴在母亲惨白的脸上,滴在同样惨白的床单上。
“小美!是我对不起你!”艾文礼放声大哭,扑在床上,可惜,这个当年听到他叫“小美”就会娇声嗔怪的女人,现在只是冷冰冰地躺在那里,自始至终没有跟他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