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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   印结逼近额顶,灵力炙热,阿阮屏息闭气静待死亡,以为必死无疑。瞬息之间疾风劈来,整个人猛的被扯进一片温暖,冷香夹着血气扑进鼻息,心中大乱又迅速沉静下来。阿阮睁开双眼,果然眼前的这个人墨发白衣舒朗清正,正是息泽神君。
      息泽的一贯温和生起怒意,阿阮忍不住去想上次他这样生气是在什么时候。是了,是在百年祭,她跌下高台时他就是这个表情。
      息泽低头瞟了她一眼看得她心生惧意,立刻缩了缩脖子,“你倒是纯孝,平时看着机灵今日怎么这么糊涂。”
      彤月夫人退去两步,迅速理正仪容,“不知神君大驾,是要抗旨吗。”
      息泽讥诮的笑笑冷冷开口,“夫人真是好手段,露色花,无色无味,怪不得连医官都试不出。”
      “妾知神君生疑必会追查到底。”彤月自知不敌息泽避其锋芒转向阿阮,“阿阮可别忘了应承的事。”
      阿阮脸色苍白,心又沉下去,是啊,这件事绝不能叫师父知晓,教导许久的弟子竟然生出龌龊的心思。她微微抬起手逼自己狠心,自我了结一了百了。
      息泽头也不回握住她的手打住了她的动作,“夫人是在威胁阿阮?真是可惜押错了宝,夫人难道不知未行束脩便不算师徒礼成吗。”他心中有气不太想看她,“当初是夫人一力促成的礼节不成,如今却忘了吗。夫人不愿神宫载入阿阮的名字,她可不是息泽弟子呢。”
      他都听到了,阿阮不知该喜该悲,他愿意救自己一命却不肯认自己这个弟子了,大概也觉得厌恶吧。
      “倒是夫人。”息泽直身浑身透出阴狠杀意,“弑君矫诏罪不容诛。”他抬手召出血祭,另只手覆上阿阮眼睛,“今日息泽就以逆臣之血告慰先君。”
      彤月体内大脉一节节断开,关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摧断,她看着血液渗出皮肤,皮肤又开始溃烂,又恐怖又恶心。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珠,息泽就这么毫无顾忌轻易取走自己性命,还想说什么,喉间如吞炭般痛苦至极。彤月双手扼上自己脖颈恨不能撕开,含混着发出呜呜的嘶吼,十分骇人。
      息泽冷眼看她化作一滩血水,一拂袖散净血气,殿中又恢复了幽静仿佛一切如常。
      阿阮不知道息泽为何突然回来,跪在地上看他踏出大殿,怕他生气不敢追上。他知道了这件事,不知怎么看待自己,她脸皮比较薄没有厚到可以自如地跟上问一句,师父你介不介意我喜欢你。
      息泽跨出殿门顿住身形,微微侧头回来,逆光中轮廓模糊柔和像是一场将醒未醒的幻觉。“还不跟上。”

      息泽这次突然回来是因星官禀告紫微星动,转机现帝阙。自己卜了一卦卦象凶险步步杀机,但绝处又藏生机,诡而奇。借天镜暗窥天机,除了一片汹汹烈火什么也看不到,又被镜子反噬。他想着回来找答案,却正撞见这样一幕,若晚一步,她就丧命彤月手中,真是笨。想想就气极,生气之余庆幸又后怕,幸好,幸好他来了。

      盛极必衰,开到极致的凤凰花谢了大半,暗红的花瓣干瘪萎缩显出颓败的美感。秋风愈凉,战事已持续太久需要一个终结。
      阿阮收起翻晒的药草,看着绵绵秋雨落了一地的梧桐满目苍黄,令人生冷。她回到屋中靠向息泽将头倚在他肩上,这样就能避开萧索寒意。“战事了结我们就离开,寻一处净地像凡人一样生活,好不好。”
      息泽腾出一只手将她环进臂中,自然拉住她的手用掌心去暖。他进来特别喜欢这样的小动作,亲密之下让人觉出拥有的满足感,并想再多拥有一点。清心寡欲活了几千年,此时却怎么都不能满足,说到底在她面前他也只是动了情的普通人。
      阿阮眼睛生的美,盯着他时水润娇软总勾他去吻,偏又自己毫无察觉。息泽升起念头立刻身体力行吻上阿阮眉间,恨不能什么都应承下来。两人身影融在一起落在西窗缱绻缠绵,再不分开。

      《山海志》载,阳山一役火烧千里三日不熄,凤凰一族伤亡惨重几近覆灭,然王姬阿阮涅槃于恶火,俨先祖神凰之明通挽大厦之将倾,引天河水,火灭之,承君位,凤凰一族百年大盛。
      最后一站终于来临,开始于深秋某日,最后一朵凤凰花落地。三青一族火烧了四面环山將他们困住只余谷口重兵驻守,这样不讲道理的火攻源于五日前息泽阵前将三青王君挑落马下,三青王君当夜暴毙,世子承位誓要一洗前辱。
      梧桐木在烈火中烧得焦黑,原本青山妩媚变得满目疮痍,族人死的死伤的伤,炼狱一般,叫人视之不忍心生悲恸。
      息泽设下结界将活着的族人聚在一起。业火舔着结界猛烈燃烧想要冲进来,结界源源不断索取灵力耗得人脸色苍白一身冷汗。
      这个时候最应休息的神君反而坐在案前不知在看什么,好似即将烈火焚身的不是自己。息泽抬眼见阿阮一脸焦急又无处发作的模样不禁好笑,放下书招她过来,“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阿阮瞪他一眼还是依言靠过去,“是,我是沉不住气,外面都烧透了你还稳坐如山,你,你......”她倾上去拉住他的衣襟,明明都快透支灵力逼近极限,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粉饰。她本来十分气闷想好好指责他不顾惜自己,可想到他现在的辛苦就不由心软,叹了口气松开手将头埋进他怀中,闷声道,“要不要我来顶一顶。”
      息泽轻笑,“以你的修为怕是不能。”他揉揉阿阮脑袋,又看回书册,“别动,让我抱一会,看完这页。”他想多看她一眼,这次的凶险他舍不得她。息泽垂目瞥向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笑意苦涩,再一刻,一刻就好,让他满足贪心,换她来接替。
      阿阮伏在息泽胸前听着他心跳隔着衣衫脉动,长久静默,升起如果这样死去也不算坏的念头。
      外面火焰卷起长风声音尖锐,息泽低沉着开口有些沙哑,已是极限,“阿阮可知画骨术。”
      阿阮惊得猛然抬头直直盯着他,心中不知怎么生出不好的预感。“上古秘术,可令残翅生骨。”
      什么生骨,非也。息泽缓缓开口,“画骨者,必灵池枯竭,以血为引,割骨适之。”
      明明每个字都很清楚连在一起却又听不懂般,阿阮不断摇头,嘴唇发颤说不出话来。所谓画骨竟是这样,以血画符割一人之骨接给另一人,翼骨连心割了意味什么。多么残忍的秘术。
      息泽动了动想要起身发现全无力气,只好开口,“阿阮来,帮我递下七星刀。”
      阿阮一激失声惊叫,“不!”他竟是这个主意,要割骨给自己。阿阮想到什么扑上去扯他袖角,喉头哽咽,“我不飞了,不飞了行不行。”他要牺牲自己,她怎么能坦然接受沾着他鲜血的翼骨。
      息泽叹了口气,轻拍拍她小臂,“听话,快去。”
      阿阮倔强瞪着他,绝不接受。
      息泽挣着要去拿刀,绷紧了脸,“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这个时候对她端师父架子压她,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听从。阿阮从后面紧紧抱住他想拉他回来,泪水开始控制不住溢出眼眶,“没有,你说的没有束脩不是我师父,你好好的,我不要翼骨,我只要你。”
      息泽因着这句话整个人一僵,良久才缓缓转过来看着她。阿阮内敛情绪一向藏在心里,鲜少说过这样的话。临了能听到很是欢喜,息泽语重心长劝她,想让她松手,“阿阮......”话还未完便被打断,“我不听。”
      阿阮噙着泪,一双眼如曜石出水,望着他叫人心软。两人姿态亲密鼻息相抵,“说好要陪我离开的,怎么能一个人先走。”她的泪水都沾上他唇间,无助的样子让他想起最初林间那个惊惶的小姑娘。他舍不得她的,可是有什么办法,他想她活下去。息泽狠了狠心伸手抱住她吻上她眉心,又从眉心顺着鼻梁落至唇边,一个吻比一世还要深长。
      呼吸缠在一起要纠缠一世也不够,泪水滑入舌中分不清谁在饮泪。突然,阿阮睁大眸子不可置信瞪着他,随即失去了意识软软倒进他怀中,脖颈上托着的手竖起为刀还停在原处。
      如同预言,失去力量的瞬间结界泡沫般无声碎裂,业火毫不留情汹涌扑来。息泽看她从烈火中涅槃,巨大的羽翼萃在熊熊明火中绚丽华美令人窒息,从未显过的强大如神凰再世,他从来都知道她的美丽。看着她一场新生,含笑阖上眼睑坠入长眠。

      凤九慢慢回神,气泽的那一世有她不知道的快乐与惨痛,是另一个故事。帝君自始至终没有后悔没有遗憾,是她走不出来,梦境中也这般。她默默化出一盏清酒洒在忘川,以酹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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