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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鲶鱼 ...

  •   下午六点,张升将共享单车在楼下停好,命已经丢了一半。
      该死的夏天,把整个现实世界烧成了滚烫的火锅,把他这块五花肉,摁在锅底里反复涮煮。张升的汗被煮开了,正在撕咬着那些不再光滑的皮肤,灼痛感在脸面、腋下、后背此起彼伏;常年抽烟的肺泡,机能已经不能完全满足一个中年人困难的呼吸,被脂肪覆盖的胸口被热气压迫着,咽喉中发炎的器官,痛感被这灼热放大,让每一次呼吸都带上一股痰味;冬天怕雾气的框架眼镜如今上面全是油脂,耀眼的光线在油脂和镜片上折射着,将这方寸间照映出一片虚幻。
      眼见是虚幻的,感受却是切肤、挠心、胸闷,这就是张升的生活。
      走进小区,脚上的汗液已经蒸发掉了水分,只剩下粘稠的油脂,让张升的步伐更加凝滞。他感觉自己像一条鲶鱼,在这湿热地像沼泽一样的小区绿化带里,游走,求活。然后身体中的精气神被挤出来,大开的毛孔里钻进世俗、穷酸的气息,沾染到灵魂中去。
      成为一个油腻大叔。
      幸好,这样的游走持续得并不是那么太长,张升所在公寓楼到了。拿出发热的手机,扫了码,吱嘎一阵电子音,玻璃门洞开,里面窜出来冰凉的工业化空气,让他一阵舒爽。张升快速地进了门洞,随手关上了门。
      一步迈进这冰凉窟中,这时候张升又变成了冻关东煮,外边冰凉,内里火烫,他张了张嘴,呼出来如雾般的口气。
      一抬头,张升很意外地看见了一个女孩。
      他意外的不是遇见女孩,而是意外的是这个女孩仅仅一个侧颜便有些惊天动地的感觉。
      由下而上,刀削一样的纤细玉腿,膝盖光滑;露膝连衣裙在中部做了收腰,显露出哪堪一握的纤腰;而这么苗条的身材,在身前却高高耸起来两座山峰;山峰的上端,油亮黑发下遮掩的容颜,白得发光,美得惊人。
      感觉到有人进来,女孩转过脑袋,冲着张升甜甜一笑,这让张升又是一阵晕眩,耳边虚无缥缈的甜糯声音传来,“大叔,下班啦?”
      张升眨巴眨巴了小眼睛,盯着女孩多看了两眼,这女孩他竟然认识,“哦,季舒,是你啊,我还以为遇上小仙女了,差点没认出来。”
      女孩羞涩地一笑,“大叔,你真讨厌”。
      张升讪讪。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女孩迈步走了进去,高跟鞋和不锈钢电梯轿厢发出让人心颤的声响。
      张升捋了捋头发,手上变得更加湿-漉-漉的,跟着季舒进了电梯,特地走到了她的身后。眼睛从季舒的身后打量着造物主勾勒出来的曼妙线条。
      这个女孩小他一轮,五年前,张升买房子的时候,和她家成了隔壁邻居。入住之后第一次邻居间的相互拜访,他们相识,当时她是整天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他是初入社会的社畜。几年过去,当年的女学霸已经成了美丽的社畜了。
      张升的眼神带着崇拜和猥亵,不住地打量着女孩的背影。他自以为做的隐秘,可在光线折射后的不锈钢电梯轿厢内,季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只不过,季舒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欣喜,欣喜中还夹杂着微微的得意。
      接着,沉默,香氛,汗臭在轿厢中交融着。
      电梯逐渐上升,张升感觉自己从地狱到天堂,身子已经完全凉爽下来,身前还有天使加小恶魔的结合体散发着青春和诱人的气息。不过在他的□□,那里依旧湿热,这里是男性人类唯一保持着动物性的部位,而且是男人身上最聪明的器官。一般的时候,它会尽力保持恒温干燥,可现代工业的产物——空调,让它有些来不及调控温湿度。
      张升感觉到那里有些膨胀,让那股湿热升级成了燥热,他需要尽快回家解放自己,回归天体状态,释放这里储存着的过多的热量和水分。
      电梯到了18层。
      季舒与他道别,她走出电梯轿厢时,裙摆舞动,秀发飞扬,阵阵馨香在楼道间弥漫开来。张升目送着女孩的剪影开门、进门、关门,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促狭的笑容。这笑容是对女孩是赞美,也是他的自卑。
      开了密码锁,张升刚回到家,发热的手机在裤兜里动了起来,强劲的马达振动,又唤起了他大腿内侧有些灼痛的皮肤。掏出手机,看了来电显示,居然是弟弟来电话了。
      张升家有三个孩子,他有一个姐姐张阳阳,如今在省城开了一家美容医院;还有一个弟弟张星星,留在老家,于地税工作。张升则在县城的一家私营企业,做市场推广。在张家三个孩子都成家之后,三个家庭很少相聚,逐渐疏远。只因,他们的父母在多年前的一场意外之后,先后去世。
      挂了电话,张升翻找出了车钥匙。电话里说,弟媳妇要把家里的老宅卖了,弟弟让他回去拿属于他的东西。四十分钟后,张升开车回到了距离县城30公里的老家,六管村。他没有去弟弟目前所住的新村,而是直接回到了老宅。
      那是一幢三十多年前用泥巴垒起来的二层小楼,上面用黑屋瓦盖了顶,外墙已经斑驳。房门没锁,张升推门进去,上下楼转了一圈,一楼是堂前、厨房、客厅。沿着木头直梯上楼,二楼是两个直通的房间,中间用布帘子隔开,每个隔间,就是他们当时的卧室。
      因为长时间没人居住,整个房子里挤满了灰尘和遗忘。
      张升用手机拍了一些照片留作纪念,将自己所在的那布帘隔间中的一些书籍、奖杯、奖状、老照片收集到了一个箱子里。其余的,都不打算要了。他害怕,那些被时光浸染的旧物,会附着当时困窘的记忆。
      这时,一个细长的青花瓷枕出现在张升的眼前。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瓷枕张升好像从来没见过。
      张升拿起瓷枕,触手清凉,他上下左右端详一番,又用手量了一下。瓷枕大概高12厘米、长30厘米、宽9厘米。两端是方形的底座,中间有一段下凹的弧度。整个瓷枕上烧制了一些花鸟虫鱼的图案。在瓷枕的正面,还有四个字,宁安国家。
      拿着瓷枕,张升仔细查找一遍,瓷枕上没有落款。这代表,这是一件普通的生活用品,并不怎么值钱,大概是清末民初的老物件。
      瓷枕有两个作用,一个是阴阳学上的讲究,说人活着,要睡三寸的枕,这样有利于身体康健。当然,读书人也觉得睡瓷枕能让自己不偷懒,睡姿优美。而另外一个作用则是,纳凉。
      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在古代,以瓷做出的枕头,在炎炎夏日起到了降温消暑的功能,瓷枕的枕面上有釉,头枕其上会感到凉快至极。不过在现如今,这玩意该进收藏馆。张升来回犹豫了一阵,觉得这瓷枕没什么用,就给扔在一边。将整理好的箱子搬到了车上,和弟弟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来过了,让他们随意卖老房子,就准备回家。
      临出发前,张升站在老房子前自拍了一张,照片里出现了一个圆乎乎的大脑袋,大脑袋后面是一座斑驳的泥墙。
      脑袋和墙,都有些糟糕的样子。
      晚上八点多,张升把车里的旧物搬到了家,累得浑身大汗。他脱掉了文明的束缚,煮了泡面,就着抖影在沙发上吃起了晚饭。
      刚吃一半,老婆,哦,不,前妻弹了视频过来。张升接通视频,一个扎着小辫的五岁小姑娘蹦了出来,这是张升烦闷生活中比较快活的时光——和女儿视频。
      小姑娘长得可爱漂亮,她穿着爱莎的裙子,头上戴着塑料皇冠,手里拿着一支魔法棒,挥舞着魔法棒冲着张升说,“爸爸,你怎么又吃泡面呀。”
      张升嘿嘿一笑,“这个好吃呀。”
      小姑娘两手撑在桌面上,仔细看着张升,嘟了嘟嘴,“爸爸,你又不刮胡子,真邋遢。”
      张升擦了一把嘴,呵呵笑道,“爸爸白天工作忙,待会就去刮。”
      说着,看了女儿身旁的一个漂亮女人,这是张升的前妻。
      前妻叫花小萌,比张升小几岁,是张升来到县城工作后认识的。谈了一年多,两人喜结连理。结婚当年,女儿出生。张升为她取名叫张化雨,本来他是想取张玉华的,寓意这位小天使是张升和花小萌的爱情结晶,只不过后来因为张玉华这名字太老气了,才叫张化雨。
      花小萌一直就就在女儿的身后坐着,她穿着清凉,露出来上半身大片的肌肤,张升看着前妻美好的身子,还有大方展露的凸起,欲念丛生。
      明明这些凸起代表的是脂肪,却引动了张升的内分泌,不得不说,这很遗传学。
      一边和女儿聊着可爱的废话,张升邪笑着打量着前妻,花小萌虚扶着张化雨,除了白张升几眼,并没有开口喝止他不礼貌的目光。
      正当张升闪着亮光的小眼肆无忌惮地窥伺着前期的春光,手机画面里一个穿着短裤、背心的男人很亲密坐到了花小萌的身边,肩膀挨着。
      这是一个身材健美,个子很高的年轻男人,样貌十分清爽。张升的眼睛霍然睁大,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只见这男人坐下来之后,很自然地一把抱起了张化雨,脸上带着笑意,看向了张升。张化雨并没有阻止男子的亲密动作,娇憨地和张升说起了她的放屁狗朋友,这是她虚构出来的。
      可是张升并没有附和,他的舌头像是打了结,堵住了口腔。脸色一下子通红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画面中的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眼神中带着揶揄也看着他。张升带着征询的眼神看着花小萌,而花小萌脸上只是微微有些尴尬,却没有任何的解释和遮拦。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张升的脑袋里引爆。
      这个男人抢走了我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可他竟然毫不知情。
      张升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顿时,摄像头拍摄的画面中,露出了张升下半身的不雅,视频那边花小萌吼叫了一声,赶紧挂掉了视频通话。
      很快,手机振动了一下,收到了一条信息,张升打开一看,是花小萌发的。
      “你怎么又这样!一点都不注意!”
      张升脑子里有些混沌,他看了看房间四周,又看了看自己。手足无措。他放弃了鲜美的泡面和当做下面菜的抖影美女,匆匆穿上衣服,出了门,准备跑去岳父岳母家。花小萌和他离婚之后,便带着张化雨住在这里。
      此时,外面的气温依旧很高,张升的身体又变成了炸雪糕,外面酥热,内心冰凉。
      岳父岳母家离着并不远,张升很快到了那幢住宅楼下,只是他不敢上去。
      以他如今的状况,他面对那房子中的所有人,好像都应该自惭形愧。他只能像之前碰到所有的困难一样,拿出烟,点上。烟雾升腾,猛吸一口,烟草的颗粒带着尼古丁穿过口腔,食道,肺泡进入血液输送到大脑,让张升感觉好了那么一丢丢。
      夜里十点多,张升暂时想通了。虽然没了前妻,他还有尼古丁,咖啡因,碳水化合物,和酒精。
      他决定回家,回家就有那些快乐的化学成分陪伴他了。
      一个人走在黑暗的弄堂里,香烟的红色光点时不时闪烁着,让张升避免了黑暗的完全吞食,就当他要走出巷子,踏入光明忽然从背后传来,那是一个拳头打在了他刀砧板一样的后背上,疼痛让他的四肢都有一阵痉挛,香烟顿时落在地上,正当他要回身看是什么人袭击了自己,却发现身上的T恤被掀开,直接套到了头上,接着头上传来剧痛,温热的液体随之流出。张升眼前一花,瘫软到了地上,昏迷过去。
      昏迷之前,一个可笑的想法冒出来,他-妈-的语录中,有一句,别走夜路。
      过了半个多小时,张升醒了过来。这得感谢炎热的夏天,让柏油地面十分灼烫,不收纳贪恋大地的孤独行者。他扯下了包着头的T恤,视线恢复,手上一片粘稠,借着反光,张升的手掌上,反射出淡淡的腥味。头顶还一阵一阵地传来刺痛。
      张升检查了一下,损失了一包烟,一个煤油打火机,一双运动鞋。还好先前走得冲动,没能带上手机。不然,抖影里面的小蜜们都要被人家抢走了。
      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借着夜色的掩护,张升躲开了路上行人的视线,走进小区,回到了家。
      他有些麻木的神经,回到家之后才开始悲伤起来,不过他的心还挺硬的,并没有哭出来。只是觉得头昏沉沉的,胆颤心惊之后的安全感让他十分疲惫,他没有能去冲洗,而是直接回到了卧室,把蚕丝毯划到地板上,躺了上去。
      这时他发现自己人妖国带回来的乳胶枕不见了,只有瓷枕孤零零地在麻将凉席上,自荐枕席。
      张升浑浑噩噩地想,我把这东西带回家了?好像没有呀。
      但是目前的他没有深究,下一刻,他仰面躺在血流到瓷枕上,十分老实地进行入睡,想依靠身体的自行修复来恢复元气。不过由于之前他为了救死扶伤,自愿献了几次血小板,让他血液的凝血性大不如前,刚躺下去,脑袋上的破口便继续流出来娇艳的红浆。
      红浆在黑色森林中滑落,路过太阳穴,滑过耳垂,滴落在瓷枕上啊。
      白底蓝纹的瓷枕上面猩红的血液,视觉冲击巨大,只是张升闭着眼睛,丝毫没有注意。而且,这血液很快一闪即逝,竟然被瓷枕给吸收了。
      异象消失,张升进入了休眠模式。
      只是,好像没睡多久,张升就感觉肱二头肌上传来一阵不疼不痒的感觉,他抬头睁开了眼睛,一下子清醒过来。但是,眼前的景象,让他感觉到有些迟疑。
      此刻的他出现在了杨桥镇中的课堂上。
      做梦了?张升自然地想到。
      但是感觉却是这么真实。
      难道是,清醒梦?
      他朝捅他手臂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校服的短发女生正盯着他看。
      女孩五官立体,脸上点缀了淡黄色的雀斑,看着他的表情中带着一些些的荡漾,看上去好像已经丢了童贞,开了眉眼。张升下意识地往下看去,她校服的拉链敞开着,里面是一件印着史努比图案的修身白T恤,胸口鼓起两个硕大的球体。
      这。。。
      这不是自己初三的同桌金华么。这可是张升记忆中有名的球王,貌似他的生活中还未曾拥有过如此摸摸大的体验。他深思了一下,大概5秒钟的样子,闪电般伸出手,控制住了手上的力道,柔中带刚,充满技巧地抓了一下球王的球。入手先是棉质T恤的触感,接着,一阵滑腻、Q弹、柔软、生命的伟大,繁衍的本能等等情绪突破布料的阻拦,直达张升的心灵。
      这不可能!
      张升的血脉顿时喷张,脑海中出现了震惊。他双眼微眯,目光灼灼地看着金华,眼眸中露出愕然和怜悯。
      这么大,居然还穿小背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鲶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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