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久田家今天的安娜》夏之纳

12、雷雨与花季

　　午间过后，富久田保津带着女儿告辞离去。

　　自由研究的题目不了了之，课业遭到命题后，材料的搜集被限定在一个大致的范围内，要想做的有意思，就只能再在论述方向上下点功夫。

　　提出偏门奇怪课题的太宰显然被扫了兴致，鸣瓢椋也或多或少感到些许失落。

　　两人达成一致，也不用带着小孩子等候家长来接了，索性将阵地从咖啡馆转移到图书馆的阅读区。

　　失去积极性的少年少女仅花了半个下午就确定了大纲，将需要细化的内容分配到各自头上，结束了前来图书馆所为的正事。

　　天色尚早，今日是星期六。

　　虽说现在就解散回家未尝不可，遗憾不能成行。

　　闷在图书馆深处完成课业，周围没有窗子，等太宰治和鸣瓢椋回过神来，外头已经阴云密布，下起了阵雨。

　　没有带雨具的学生们只得滞留于图书馆中。

　　图书馆外围的休息区，临窗位。

　　深色头发的少年托着下巴，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两人份的背包，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窗外雨景。

　　“给你。”

　　罐装饮料从上而下，落在双眼与窗户之间，阻隔了视线。

　　“谢谢，椋同学。”

　　少女将饮料递进他伸来接取的掌心，带着自己的果汁在对面坐下。

　　“上午出门前妈妈跟我说过会下雨的，我给忘记了。”鸣瓢椋带着懊恼叹气，幸好安娜已经被父亲接走，不必跟着掉链子的姐姐一起出不去门。

　　太宰治打开密封的饮料罐，竖起挂着银色拉环的食指。

　　“粗心大意可不好呢，椋同学。”

　　面上略带着与平时一样的轻浮笑意，说的话倒是一本正经。

　　“我也不是每天都这样啦。”

　　“偶尔的一次疏忽或许就会导致严重的后果，就像现在，我们被困在了这里。”

　　鸣瓢椋并不在意他的多嘴，又不是中二叛逆期了，不会因为这点指责就不服狡辩。

　　话是这么说。

　　“你不也一样吗？”

　　和她一样，太宰治也没有携带雨具。

　　“【偶尔的一次疏忽或许就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少女纤细的手指在空中画着圆弧，回忆着将刚刚听过的话重复。

　　不是回敬，没有丝毫对抗之心，亦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深意。

　　“【就像现在，我们被困在了这里。】”

　　太宰治的声线并不沉哑，轻声说话时语气很是温和。

　　同样的话与同样的音调，被少女的声音加以模仿，似乎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温柔。

　　于是少年略微扬起唇角，对二尺之遥的少女道：“但这疏忽，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呢。”

　　“不，坏事了。”

　　“……？”

　　鸣瓢椋沉下脸色，沮丧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脑门磕到面前的桌上。

　　“妈妈让我出门前把晾在外面的衣服收了，我也给忘了……！！”

　　——啊，那就没办法了呢。

　　太宰又将视线转向窗外，虽说是阵雨，看起来起码也要下个半小时，来势凶猛，想必本市现在所有晾在窗外的衣物都已经遭了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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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

　　下午时分的一场阵雨覆盖整个东京都地区，打湿的地面尚未受到乌云散去后的日光直射，夜色就已降临。

　　东京都带着湿漉漉的地面迎来休息日的夜晚。

　　天才发明家端着咖啡杯回到工作室，粉色短发的青年正站在资料柜前，翻看架子上堆叠的研究数据。

　　这里是年轻发明家的住所，也顺便兼备了研究所的功能，安全设施远超基本水准，哪怕是做足准备的怪盗之流，也休想闯入之后从这里全身而退。

　　然而在房间的主人离开之前，粉发青年还不在其中。

　　屋主却毫不惊慌，仿佛闯入者的存在理所当然一般。

　　“呀，楠雄。”浅色头发的青年将自己带回的咖啡放在桌上，“你会来这里找我还真少见。要喝点什么吗？”

　　翻阅资料的青年随便摆手以表拒绝。

　　“正好之前的客户送了咖啡果冻礼盒做谢礼。”

　　【饮料给我和你一样的就行】

　　送到嘴边的咖啡果冻没有推开的道理，来客飞快改了口，顺便用心电感应吐槽了下，【是什么奇怪的客户会送咖啡果冻礼盒啊？】

　　“哈哈哈，是挺奇怪的。”

　　齐木空助的笑声爽朗得出奇，但却听不出半分“有趣”。
　　对这个性格恶劣的天才而言，无论送了什么，客户都仅仅是提供资金流通渠道的生意对象，其中的个体入不了他的眼。

　　饮料和甜品准备好，齐木楠雄随手一抛，取下翻看的资料夹便飘浮着，自动回归原位放好。

　　粉发青年过来落座，发明家屋主才问：“你来我这里找什么呢。”

　　像这样的研究资料通常都是私人机密，无论是什么关系都不该肆意翻看，哪怕是齐木空助也不会任由无关的人查看。

　　然而齐木楠雄属于特殊个体特殊对待，齐木空助早就不戴从前发明的读心屏蔽装置，一切的秘密本就在楠雄的面前无所遁形，何况书面的实验记录。

　　虽然相处模式比较奇怪，齐木兄弟确实是彼此能够给予信赖的家人。

　　哪怕齐木空助是个时常做出令人头痛的行为的天才兄长，反正对心善的全能超能力者来说，这世上他忍不住要管的闲事可太多了，不差这一个哥哥。

　　超能力者仗着心电感应能力，一边吃着果冻，一边直接说起了正事。

　　【你之前搞的那个什么罔象女，是不是让一个叫太宰的小鬼参与过？】

　　“啊啊，是有叫这个名字的。”
　　齐木空助回答得很快。

　　以他的个性，本来不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记清楚，奈何太宰治确实是较为突出的特殊个体。

　　哪怕与自己和楠雄没有可比性，但在基本被性格糟糕的天才统一当作猴子级别的普罗大众之中，太宰治是能脱颖而出的少数聪明人。

　　“那个小子头脑还算过得去，也足够敏锐，世界上大部分隐秘的事情他都能注意到吧。”

　　齐木空助吹了下杯口的热气，浅酌咖啡润了润喉咙，才接着说出一贯的苛刻评价。

　　“但他的心性在常人以下，容易自找麻烦又自虐，虽说是聪明人，却能把自己折腾得比普通的笨蛋活得辛苦多了。如果是他做了什么的话，你不用太担心，即使真的发现什么，多半也不会有多了不起的行动。”

　　【是吗】
　　齐木楠雄不置可否。

　　“是啊。”空助笃定道。

　　明明是平静的陈述，愣是让他说出两分嘲笑的味道。

　　“自己还没活明白的胆小鬼而已，指望他有对世界做点什么的胆量，那就太高看他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给太宰治取了这么个名字，只能说，这个少年不幸地非常贴合自己的名字吧。

　　麻烦小鬼的问题这样就算解决了，齐木楠雄问起另一件事。

　　【飞鸟井小姐怎么样了？】

　　“罔象女的运行很顺利哦。”

　　齐木空助抬了抬下巴，示意方才齐木楠雄翻看的资料。
　　他的研究其实都结束得很快，像罔象女这样能让空助将资料放在手边，而没有封存起来的项目并不多。

　　罔象女的系统构造虽然已经成形，但作为其源头的飞鸟井木记仍未稳定，需要定期进行调整修正，研究自然就还不能算彻底结束。

　　2017年的春天，齐木空助对飞鸟井木记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研究，研制出将她的噩梦导出的系统，2018年未至时就已投入使用。

　　第一批测试员只有鸣瓢秋人警官拥有最适合的条件，与其之后加入的新人搜查官一起，至今仍在“仓”中担任神探之职。

　　“你提到的那个叫太宰的小鬼担任过一阵子替补。”

　　井内的神探“叶井户”的表现倒是比现实中的“太宰治”像样多了，可以算得上非常优秀。

　　【他现在倒是没有担任神探了？】

　　“毕竟我不能雇用童工啊。”

　　这话让齐木空助一说，明明合情合理，却就是有些违和。

　　不过其实齐木楠雄对罔象女和仓没有兴趣，一个现实就够他头疼，可没空陪罔象女构建出的意识世界猜谜。

　　【那飞鸟井小姐本人呢】

　　“她的话……”齐木空助停顿了一下。

　　“就像楠雄你一样，这种天生的能力的增长是不会停止的。”

　　齐木楠雄眉头微皱。

　　飞鸟井的经历，但凡有良知的人得知了都会心生不忍。

　　齐木楠雄拥有的超能力不计其数，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能做到什么范畴。数年前，他恰巧接触到飞鸟井木记的梦境，目击并了解到她的悲剧，出于身为人的善良和怜悯心，委托了兄长齐木空助帮助她。

　　齐木楠雄少年时代需要一直戴着空助所制的抑制器，才能勉强保留住普通人的表象正常生活。

　　正如空助所说，哪怕曾经一时加以抑制，但能力本身的增长从未停止，也未能消除。

　　“她的正常生活不必担心，我调整过的屏蔽器完全足以保证她的睡眠质量……嘛，只要她没傻地忘了睡前戴好屏蔽器。”

　　【哦】

　　虽然出于同情而关注，但飞鸟井木记本身和齐木楠雄没有过交流，既然知道对方的正常生活得到保证，其他倒也不必再深入关心。

　　像是料到弟弟将要告辞走人，在齐木楠雄起身前，发明家已经将工作时保护视力的眼镜戴回脸上，扶着镜框，拿起先前看到一半随手搁在桌上的计算数据。

　　齐木楠雄瞥了一眼，随口吐槽：【你还真是会抓壮丁啊】

　　“这是人脉的好处。”
　　懒得自己做重复计算校准工作的天才翻看过程数据，飞快确认无误，翻到最后，给只有数字计算的数据写上能够从中得出的结论。

　　IQ218的天才向无所不能的超能力者弟弟温和地微笑：“好歹是比你大三岁的兄长，社会经验还是有我可说的地方的吧，楠雄。”

　　齐木楠雄内心呵呵。虽然兄弟彼此都是难以融入人群的特殊个体，但比起没朋友的空助来说，自己的人际交往关系正常到不知哪里去了。

　　超能力者瞬移离开，天才发明家将写有“富久田”落款的计算数据扔进存档压箱底，重新投入研究进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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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仓”的记录。

　　第一位神探，酒井户·鸣瓢秋人，警官。
　　入井适格条件“针对杀人魔的愤怒之杀意”。

　　第二位神探，穴井户·富久田保津，服刑人员。
　　入井适格条件“自杀实行犯·伤人实行犯”。
　　（已退役）

　　第三位神探，圣井户御代·本堂町小春，外务分析官。
　　入井适格条件“自杀实行犯·伤人冲动”。

　　第四位神探，叶井户·太宰治，在籍学生（警务无关者）。

　　*

　　2018年的夏天。

　　少年曾在杀意四溢的井中世界睁开双眼。

　　目击到黑发翠眸的女子遗体样貌时，他回想起自我。

　　“这位小姐叫做佳爱琉。而我是叶井户，没有名。”

　　“我不是为了努力生存而站在这里。”

　　“但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为了解开‘佳爱琉死亡之谜’。”

　　*

　　入井适格条件“连续自杀冲动”。
　　神探最长生存纪录保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