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的匹诺曹》桦南川

2、（二）他们总觉得，鲁智深从不掉眼泪

　　那天冷风雪夜，简阳一边吸溜着鼻涕，一边看着冬天天空特有的混沌无常，也没什么所谓感触，只觉得凄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路上流的眼泪，一进家就被热气蒸了还是怎么，丫头只觉得脸上刀割似的火辣辣的疼。爸爸看着，说，又不知道晚上上哪儿淘去了，这么冷天，跑了步，汗黏在脸上，看你不成了高原红。简阳只嘿嘿笑，说，对对对，教训得对。
　　任就是热毛巾敷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丫头的脸蛋连着眼睛一起肿了，碰着就疼。简阳手头只有天蓝色医用的口罩，简阳嫌戴上象个病人，就选了条最厚最长的深蓝毛围巾把自己团团围起，例行冲着镜子咧嘴一笑，瞬间疼的哭爹喊娘。
　　爸爸打好领带，拎上工作牌出门，调侃道，“你这是为高考准备奉献青春，坚决杜绝早恋危机呀”，呵呵笑着先走了。
　　丫头低头，两唇开开合合。
　　没听说，成长的阵痛这么痛啊。
　　这，只有她自己听到了。

　　还好冬日，天亮得晚，街上行人匆匆，没人注意。
　　简阳循着后门进教室，想着脸冲前，不会太引人注意。
　　可凡事发生，都有个巧字当头。简阳刚进教室，就看着沈拥站起来直接向最后一排的生物课代表庞天扔作业。她也是点儿背，一个本子直接擦着脸飞过去了，丫头下意识往后一退，围巾往下掉了一圈，露出冻伤的脸。
　　简阳从小到大，记忆里是没人夸过好看，都是说，这姑娘聪明啊，懂事啊，长相顶多是个普普通通的清秀。但有一点，简阳是真的皮肤白，她脸这一高原红，就不像健康锻炼后的，倒像是被打了的。本子事件发生的太快，简阳根本没时间发出声音，倒是沈拥，皱着眉头，盯着看了一眼，似是感受到了丫头的窘迫，极快地扫了一眼，转头冲着旁边补觉的宁昆耳边大叫一声：“嘿，你看，庞哥准头不行啊。”宁昆平生最气人家扰清梦，谅是最好的兄弟，下手也没收着，顺手抄起练习本，对沈拥冲着头就是一顿捶。趁着班里忽然而起的喧闹，简阳迅速把围巾围起，往第四排座位走去。
　　晋思前一阵儿说自己看不大清黑板上的字，好言好语跟原先简阳的同桌梁南商量换了位置，俩老熟人坐到一桌也是挺好。晋思这姑娘，弹得一手好琴，家里有企业，重金把姑娘送到这里，就是想享受一下学习氛围，什么成绩啊，分高分低，人家家里根本不看重，要的，就是个经历。晋大小姐今日例行踩点儿还没到，简阳一闪身坐下。
　　放好笔，交好作业，往前传早读资料的时候，沈拥一接，简阳没放手。
　　沈拥下意识回头，正对上丫头带着高原红甜甜的笑，
　　“今早多谢你。”
　　沈拥回身瞬间，咕哝一句，“丫就是矫情。“

　　四大名著里，简阳最喜欢的大概是《三国》。《西游记》嘛，电视剧拍得确实经典，每个暑假寒假来一遍，当中的门门道道是门清儿了。《红楼梦》，丫头可能是真没什么文学方面的才能，就觉得第五章判词极为有趣儿，初中一个大晚上看判词解析看到第二天妈妈叫起床。判词看完，解析看完，人物的经历也就差不离，后面那些哥哥妹妹在一处吟诗作赋，谈情说爱真就看不来了。对丫头，最特别的应该是《水浒传》，故事整体有点儿悲剧色彩不重要，文字俗白也算是特色，吸引的点在于，其中有光环的一百单八将，人人不同。
　　沈拥每次打完球，大汗淋漓地在水龙头那儿冲个凉，一回来就看空荡荡的教室就她一个，说她，你这一天看看看，找各种细节，放现在，那就是严重追星综合征，翻人家的百度微博知乎什么的，只恨自己不能掘地三尺。他也问过她，这么多好汉，你最喜欢谁啊，一天天迷得出不来？
　　“鲁智深“
　　“为什么“
　　“他认为亲的人，他会用命护着，尽管现在是和平年代，但我也是这样的，其实“
　　“……”
　　沈拥一愣，“你怕不是酗酒还力气大如牛“
　　简阳二话没说，一根笔不轻不重地打在他扒着桌子的指尖上，逗得沈拥一阵狂笑。就在那段他们还不甚相熟的岁月里，男孩发间的汗水落在女孩的书页上，分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