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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妈妈 ...

  •   老杨头骂累了就回房了。毕竟是老年人作息,晚饭之后看看新闻看看报,到点儿就该睡了。
      解施蝉乖巧听话地跟着老杨头看完新闻,老杨头还不时点评国际上的一些大事,说得头头是道,也把解施蝉听得昏昏欲睡。
      天知道他高一政治的分数有多惨不忍睹——是的,解学霸大概没有什么不会的,除了政治。
      看那几个国际大佬围在一起开会不香吗——解学霸说,不香,他们哪来那么多会要开。
      新闻结束后,老杨头去浴室洗澡,让解施蝉把作业写掉。
      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解施蝉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卧室,而是默不作声走到沙发旁拿起茶几上的报纸。
      他一直记着那份写着自己死因的报纸呢。
      之前只顾着翻相册,竟然没注意桌上还放着的报纸——也是,毕竟现在大众传媒手段多样,报纸真不是他经常用的东西。
      这是一份周一的泽阳日报,第三页就是自己的死讯。记者的那篇报告文章几乎把他家的整个底儿都翻了出来,什么单亲家庭,什么债务缠身……
      放在自己这个成绩优异的学生身上,自己竟然成了一个十分励志的名人。
      还配了一张被打上马赛克的自己尸体的图,围了一大堆群众。照片很模糊,不知道是从那个角度拍摄的,只能看清把自己围起来的黄色带子,几个四处走动疏散人群的警员。
      有点儿恶心。解施蝉看到自己的尸体,没来由地一阵反胃感涌了上来,脸色一瞬间变得很白,立刻跑进洗手间干呕起来。
      但也没能吐出来什么。说到底,也是一种心理上的恶心感。
      隔着一扇毛玻璃门,浴室里的水声正规律地响着,解施蝉安静了几秒,确认老杨头没听见什么动静,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怕尸体吗?他不怕,不然之前见到李雅静那副模样的时候,他早就该腿软到走不了路了。
      但这……这是自己啊。
      解施蝉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这张脸。
      离自己“复活”已经有了一天,他不知道看见了多少面镜子,全身的,半身的,还有那种小梳妆镜——当然不是他自己的梳妆镜,只是在一名女同学拿出小镜子来补妆的时候,他刚好路过,将这张脸留在上面了而已。
      这是自己……这是自己吗?
      他靠一天的时间适应了自己正顶着的这张脸,此刻再注视镜子,却越看越觉得陌生,只有一点因为自己灵魂入住而散发出来的气质,使其和生前有了几分相似。
      如果这也是他,那具尸体又是谁的?
      如果这不是他,为什么他能控制这具身体的每一个动作?
      想着,他又神经质般地活动了一下手,将手覆在了镜面上。
      平面镜成像。解施蝉这样想着。
      灵魂……真的是很神奇的事。
      于是解施蝉又干呕起来——一想到那具残破的尸体,他还是很难去适应。
      算了,好歹也重活一次,不能这么纠结。解施蝉看着镜子苦笑,强迫自己多想想重生之后的好事。
      他还生活在熟悉的环境里,有了一个还算温暖的家,四肢健全,也不用去为了生活而在空闲时为了生活四处奔波。
      重生的感觉真好啊。解施蝉把掌心覆在胸前,感受着胸腔里有力跳动的心跳。
      对于这张脸和现在自己当下的生活,解施蝉不知道自己还需要用多长的时间来适应;对于他来说,像李雅静这样的鬼魂和胡瑶那样的妖兽,也在超出他认知范围的边界线上疯狂试探。
      总会好起来的,就像他活过来一样。
      一个人只要无限放低底线,就很容易在世上活下来。
      浴室的水声还没停,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清晰的敲门声。解施蝉走到客厅,抬头看了看门,又回头看看浴室,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跟老杨头打招呼——浴室水声太大,老杨头还真不一定能听见。
      于是他径直走过去瞅了瞅猫眼,一个眉眼有些眼熟的男人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个人,但是光线太暗,解施蝉看不太清楚。
      他想了想,男人带给他的熟悉感让他觉得男人似乎并无恶意,于是打开了门。
      一打开门,解施蝉很明显地看清了男人身后的人,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他怎么来了?
      门口那男人对于老杨头家里突然多出来的人感到一阵震惊,身后的人便给他耐心解释:“爸,这就是杨伯收养的儿子。”
      男人立刻反应过来:“哦哦,你好你好,我们是对门的邻居。幸识幸识,我叫凌道峰,这是我家兔崽子。”
      “林盛。幸会。”解施蝉默默握了握伸过来的手,看向身后站着的凌仁生,满脸表情都是:你又惹什么祸被遣回来了?!
      凌仁生大概看懂了他的表情,还眨了眨眼。
      解施蝉没眼看,侧身把父子俩请进屋内。
      老杨头洗完澡后,穿好衣服擦干净头发走了出来,突然看到凌仁生这个得E门生,气不打一出来,刚刚骂完解施蝉生父的那股火气又上来了:“臭小子你又怎么回事?!来,说说看,在学校里又犯什么错被遣回家来了?!”
      “所以啊,老杨你好好管管他,这小子又回来吃白饭。”凌道峰啧啧几声,摆了摆手就往回走,“随便揍,我还欠着人家一打符纸呢,得赶紧回去画。”
      “诶?老爹你不能这样啊!”
      凌家是通灵师世家,凌道峰在行内是挺有名气的通灵人,平日里为了到处乱窜的孤魂野鬼忙得要死,即使这次被叫家长叫了回来,此刻也不得不急着回去继续忙他的活儿。
      老杨头和凌道峰是有着十几年交情的兄弟,平时对凌仁生的教育大都是老杨头操办。这会儿凌道峰直接把儿子甩给兄弟接受教育,倒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难为你从东郊赶回来一趟。”老杨头叹了口气,揪着凌仁生就往书房去了。凌仁生还各种眼神暗示让解施蝉帮帮自己,解施蝉理都没理他。
      他记得上周三凌仁生刚因为装病被罚了检讨,昨天早上好像也旷课被老杨头整了,怎么今天又犯事儿了?
      违规如此频繁,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书房。
      很快老杨头就知道了凌仁生在校内的“光辉事迹”——是下午发生的事,凌仁生直接把范二揍得肋骨断了两根,身上各种青紫的伤就更不必说了。
      不过凌道峰是先领着龟儿子去医院给人家赔了礼道了歉,忙活半天才把儿子送回来,这才一直到晚饭后才登门拜访,麻烦了老杨头。
      校方坚持要凌仁生好好回家反思,第二天上午才给回校;还布置了一篇检讨,明天课间操后要在全校师生面前宣读。
      用凌道峰的话来讲,能在全校人面前“演讲”,这小兔崽子也算是“出息”了。
      “打架?你平时捉捉鬼就算了,你连人也不放过啊?你知不知道你小子下手多重?!你爹把你训出来一身功夫是为了出去打人的啊?!”
      鬼神难测,为了防身,凌家的人总会些拳脚上的功夫。不过凌家祖训里有两句,“夜黑不点灯,捉鬼不伤人”,这也是每个凌家人必须记得的。
      鬼神的实力可不是凡人能比的,凌仁生自然也是被训练出了好身手,为了以防不测。
      谁知道凌仁生这傻小子,竟然敢拿自己的拳头对普通人下手。好在只是骨折和一些皮外伤,真出了人命,事情可就严重了。
      把人打死,以凌仁生的身手,是真的能做到的。
      也难怪身在东郊市的凌老爹知道之后遥遥赶来。可惜东郊今日公墓里出了大事,凌道士耽误不得,匆匆把傻儿子往兄弟家一扔就又回去了。
      把人揍骨折了?解施蝉靠在门口听了一耳朵,有些吃惊。凌仁生平常装个病逃逃课,但也最多就这样了。谁知道他还会打人?
      还下手这么重?
      赶明儿全校都得知道高二三班有这么一个煞神。解施蝉移步走进卧室内,轻轻关上门开始看书。这次入学测考的不算难,再晚两天自己应该就能入校学习了,现在要把这两天学校上的内容都赶回来。
      门内,凌仁生张了张口,还想嘴硬。
      要不是那家伙骂了解施蝉!
      但他也自知做得不对,有些蔫蔫儿的。
      老杨头还在骂,骂得抑扬顿挫真情实感,还有些啰啰嗦嗦,把很多鸡汤式的教育真言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
      “你平时翘课是为了处理鬼神的事,我知道你们家特殊,顶多骂两句,在校方面前也为你开脱一下。”老杨头苦口婆心,“那打人呢?管那人那么贱,打人就对了?你揍得过他你就占理儿了?!你们凌家的祖训都给你吃肚子里拉出来了?!”
      凌仁生一歪头,有些不耐,但还是把话听了个全。
      说的没错,自己是通灵师,即使不是那些损害灵魂的符纸法术,拳脚的伤也不能施加在人类身上。
      自己这样,算是越界违规了,要是爷爷还健在,肯定要按族规来罚的。不说会不会受皮肉之苦,至少也得在祖坟前跪上一段时间。
      “行了,我能怎么管你?自己悟吧,你都那么大了。”
      老杨头一叹气,伸出的手想揍,到底是没有落下。
      凌仁生抿着嘴角,有些感伤。自己被老爹放养到大,又不大听话,基本上是被老杨头揍大的。长大了,不被揍了,反而有些感伤老杨头人老珠黄……
      “你小子皮厚了,揍得我手疼。”
      “……?!”
      原来是因为这样吗?!浪费我感情!
      “滚回家吧,今天你也来不及回学校了。我是不会送你的。”老杨头瞪了他一眼。这个点公交车都停运了,老杨头如果不送,凌仁生只能自己走回学校向校长请罪,这显然不现实。
      相比之下,让他走出客厅走到对门的卧室,已经很宽容了。
      “……我就在这儿留下来过夜吧,不回家了。”凌仁生却这样说,竟然有些逆反。
      老杨头又是一气,高血压差点儿犯了:“你这孩子哪来这么多事……”
      凌仁生知道自己赖在老杨头家也不太好,但还是坚持,低着头小声解释:“妈妈在家。”
      妈妈在家。
      这句话一出口,老杨头没话说了。
      “行吧,你就在我家住下。去跟小林一起睡去。”
      凌仁生的母亲,生了凌仁生之后便一直体虚,在凌仁生八岁那年偶感风寒,病死在床榻上。
      老杨头年轻时就认识了凌道峰和他的妻,这一对夫妻结婚的时候,老杨头还是两人的伴郎。在老杨头的印象里,这位年轻的女士一直是温文尔雅的模样,脾气很好,即使在病床上躺着满脸病容,也显得很平和优雅。
      当年老杨头没少拿这跟凌道峰开玩笑,说,你这家伙积了几辈子的好福气,遇到这么一个爱你的好女人。
      他也不知道,好兄弟的爱人死后,这到底是福还是祸了。
      而兄弟两人聊天时,凌道峰曾唉声叹气提到过,妻子不知为何没有去轮回,反而留在人间成了缚地灵,被困在家里寸步难行。
      老杨头不懂这些,但大致懂,爱人死后化为厉鬼被困身边什么的。
      他只能安慰老友,顺便照顾老友的独子——凌道峰在家时还能狠下心来封印爱人,不知道是无情,还是莫大的无奈。
      凌仁生却,不肯。他能做到,可他死活不肯。
      他怎么会对母亲下手?怎么可以?
      他还曾因这件事和凌道峰吵过架,结局以凌道峰耐心相劝告终,虽然凌仁生还是不肯这么做。
      所以凌仁生选择住校,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如此。等到周末,直到凌道峰回家让母亲平静下来,他才肯安心回家。
      只是现在凌道峰不在,凌仁生回去之后,将对上变成厉鬼的母亲。老杨头不忍让他面对这些。
      于是, “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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