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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梦醒知情意,游山入南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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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说病来如山倒,卢俊义向来身体强健,这一病倒竟似少了生气,直过了一个多月也没好全,看了几个大夫都说应当无事了,人却还是昏昏沉沉,整日里困得不行,任谁也叫不醒,只能等他养够了精神才能自己起来,这样饭食也是吃一顿停一顿,气色自然差了,身材也瘦削许多,他本就高大,这样一来看着弱不胜衣,直教人忧心,
他这一病最累的人成了燕青,整日衣不解带地小心伺候,作息也完全跟着他转,卢常过来时安排人手替换着照应,燕青却不放心,还是时刻陪着,卢常劝不动,只得叫人准备齐全日常东西,好叫他随时取用,
过了几日卢安老爷子过来换了卢常回去,眼见主人似乎无事却总不好,去大相国寺求了平安符,也请了高僧祈福,只盼主人早些康复。
这样直到了快三月份,一日卢俊义醒来正是旭日初升,霞光映着窗棂微微泛红,他只觉神清气爽头脑清明,身躯也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精气神一下子都回来了,好像还涨了些许,只想立刻出去打一套拳,再跑一回马,
燕青还侧卧在身边,这段时间醒来时大都是这样,他年纪小,平日里也有心性不定耍巧卖乖的时候,自己病了倒是片刻不离身边,
记忆中有这样的待遇还是上一世年幼在家时,生了病母亲便这般守着他,父亲则买了点心哄他,
现下看着燕青,卢俊义只觉心里温暖,伸手抚了他半长头发,少年就迷迷糊糊醒了,含糊地叫了一声主人,又把耳畔的手抓了紧紧握住,眉头紧蹙,神色焦急,卢俊义见他似乎被梦魇住,俯身轻声唤他,
“小乙,醒来了,”
燕青发出几声喉音,不安地摇了摇头后蓦地睁开眼,呆了半晌目光才集中在面前的人身上,
“主人,”他好像有些不敢相信,上下打量着卢俊义,见他眼睛完全恢复了往日光华,神采飞扬,脸上虽还欠一分血色,嘴唇倒是红润了起来,此刻正微弯着,眼中也带着关切,
“梦见什么了?我今天觉得精神好得很,想来是没事了,梦都是反的,小乙便忘了吧,”
燕青吸了吸鼻子,咬了下嘴唇,那种酸涩还是忍不住,他松了手一下扑到主人身上,
感受到慢慢濡湿的衣襟,卢俊义有些惊讶,想来可能是自己昏睡得太久吓到他了,便顺着燕青的背道:“我福大命大,当年老天也没能把我怎样,不过是个小病,不会有事的,”
燕青只伏在他身上低泣,甚至抽噎起来,这燕子向来聪敏灵巧,做事比大人都稳上几分,现在这样让人不由怜惜,
卢俊义于是安抚地揉他头发,一边轻拍着后背,等燕青渐渐平静才拉他起来,先用衣袖帮他把脸擦干净,看着红红的眼睛和鼻头笑道:“小乙现在可成了个花猫了,要是在街上恐怕难讨姑娘们喜欢,”
少年平日里还是很爱惜形象的,衣饰玩意儿都是挑最时兴的来,卢俊义拿这个激他,只等他还嘴,却不想燕青低下头轻吸了口气,又坚定地看向他,
“小乙从来都只为讨主人欢喜。”
那双眼睛与初见时一般明亮,只渐渐长开仿佛晕着桃花春色,自带笑弧的嘴唇紧抿着,
这是怎样的郑重宣告,少年秀致的脸上满是坚毅与沉静,无论是谁都不会怀疑,在他所有的生命里,这必然是其奉为圭臬的信条,
卢俊义从未见过这样坦诚而毫无保留的情感,一时间心绪激荡,他只意识到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被捧在自己面前,
于是顿了顿正色回道:“燕青,无论何时我都会因你欢喜。”
要不说嘴快一时爽,过后火葬场呢,当时情绪使然顺理成章地说了,等燕青帮他料理好洗漱事宜自去收拾自己时,卢俊义想起醒来后种种,恨不得一头撞在桌子上,
那时他是中了蛊吗?那么暧昧的话是如何说出来的?听起来很像是许了终身一般,
等会儿,这么说的话燕青之前不就是在向他表白?
不,不可能,一定是理解出了问题,肯定是我把他养这么大,他以为我要醒不过来情绪太激动才这么说,
没错,小乙现在还没有自己刚到这里年纪大,自己思想跑偏也得有个限度,两世加起来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跟一个孩子的想法有差也不稀奇,
心理建设完毕的卢员外坐直了身体,想到刚才卢安说再过段日子便要放榜,又有些期待起来,
“主人,大夫安排的药膳好了,他说您可以出去走走,附近山上还有桃李开着,主人若想看我就去备马车,”
方才扰乱他心神的人进来,卢俊义本还有些不自在,只习惯使然,还没等他把这份思虑压下去,手已经自然地接了筷子开始用饭,
“不要车,备马就好了,正好去跑一圈,左右车也上不了山,”
卢叔恐怕不会同意,燕青眼珠转了转,
“是,正巧明天大名府的举子们相约跨马出游,刚来下了帖子,是否与他们同去呢?”
“嗯?”卢俊义在大名府的名头响,那一带的举子隐隐有以他为首的意思,有大事小情都来招呼一声,卢俊义在一些必要的事情上自然会出面,其他的他不爱掺和,毕竟在他看来拉帮结派总会徒生事端,“那还是用车吧,需得早些走,不然要露宿了。”
卢家的伙计看主人大好也是高兴,前一晚就手脚麻利地准备齐全,于是卢俊义得以在日出后不久到了山脚下,
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他带着人往上走,道边桃花盛放,艳丽饱满,如珠似玉,一路看来令人心驰神往,不觉已过了半山腰,
因着刚刚恢复,身体还是虚弱,又旷了些日子的武功,卢俊义额头微微冒汗,气息都有些乱了,探路的仆人回来讲前面不远有座亭子,正好休憩片刻,一行人便往那边去,
在亭中坐了一会儿,隐隐有水声传来,原来这亭子再往阴面走一些有条浅溪,想来是山上哪处泉水流下来的,清澈见底,触手冷冽,
沿着水流走,不过多时就到了一处岩壁,壁上长着青苔,裂隙中有水涌出,下面是一方石头围成的小池,看起来是人为堆砌的,水满了溢出来汇成溪流,
卢俊义让仆人们取了些水便准备转回石道登山,正这时听得有人说话,原来是两个小和尚,提着扁担木桶,看来是过来挑水的,见这有一群人便退在了一边,
燕青走上前去施礼道:“两位师傅,我家主人来此踏青赏花,眼看已快过晌午,请问宝刹离此有多远?可有地方让我们修整一番?”
两个小和尚对视了一下,看着年长一些的那个说:“回施主的话,不远的,半刻便到了,寺里常有人来歇息,我带各位过去便是,”
“如此有劳了。”
这两个小和尚不过十三四年纪,长些的叫肇清,年幼的叫肇明,据他们讲南明寺是住持普慧的私产,他与几个师弟在此已有十余年了,庙中香火旺盛,设有专门的客寮方便俗世之人清修,
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门口,有个高大中年和尚问道:“肇清,怎的你一人回来?肇明呢?”
肇清忙小跑过去施礼道:“回方远师叔,有施主想要在午间借宿,我先来带路,肇明在泉边等我,”
那大和尚铜铃般的眼睛往这边看来,有几分凶神恶煞的样子,卢俊义不禁有些不喜,凝了目光看回去,往前走了一步道:“在下卢俊义,想借宝地做个修整,大师傅可否行个方便?”
方远和尚打量着卢俊义等一行人,唱了声佛号:“无量佛,施主到此就是与我佛有缘,供一歇息之地乃应尽之礼,只晚上已有众修士约好的法会,只能留各位一个中午,不周之处还请恕罪。”
“不敢,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