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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到了李婆婆的门口,叶惟安忍不住又悄悄的抽出了自己一直被握着的手。
      肖璟呈挑眉看他,“怎么,不牵手了?”
      叶惟安耳朵尖更红了,急忙摇摇头,再牵下去,一会儿李婆婆该看见了。
      肖璟呈眼中笑意扩散,唇角勾了勾。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刚才倒是很有勇气。
      叶惟安上前敲了敲门,李婆婆慈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呀?是安安来了吗?”
      叶惟安屈起指节轻敲了一下作为回答。
      李婆婆的声音明显充斥着喜悦,“安安等一下,婆婆马上给你开门。”
      门锁被转动,李婆婆的身影逐渐显现出来。她佝偻着脊背,满头银丝,看上去很是慈祥。
      打开门,她看清楚站在门口的叶惟安,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招呼道:“快进来。”
      肖璟呈提着水果跟在后面踏进门,李婆婆笑眯眯的看着他,“你就是安安说的那个朋友吧?”
      肖璟呈轻声回道:“是,李婆婆好,我叫肖璟呈。”
      “哎好,”李婆婆拉着他的手拍了拍,“看着都是个好孩子。”
      肖璟呈将水果放在桌面上,李婆婆看见了,埋怨道:“怎么又买东西,上午都送来一大堆东西了。”
      叶惟安一愣,上午?
      李婆婆一手拉着他,一手拉着肖璟呈,嘴里絮絮叨叨,“上午啊,有个人送来了好多东西,说你那时候有事,让他先把东西送过来,对了,他说他姓何。”
      是何叔。叶惟安反应过来,心里叹息,估计又是叔叔和阿姨悄悄安排的。
      李婆婆拉着他们坐下,自己起身去拿东西,她腿脚不太利索,身形有些颤颤巍巍的,“你们等一会儿啊,婆婆给你们拿点吃的。”
      叶惟安急忙拉住她,摇摇头,扶她坐下。
      肖璟呈读了叶惟安的唇形,尽职尽责的翻译,“婆婆,安安让你不要张罗了,他什么也不想吃,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叶惟安手指不自在的磨了磨,脸颊微微泛红,他实在是没想到肖璟呈嘴里会乍然冒出一句安安来。
      李婆婆惊奇的看着他们,“安安跟小璟说话不需要纸笔啊?”
      肖璟呈点点头,“对,我会辨唇形。”
      李婆婆高兴的说:“那挺好,挺方便的。”
      她又拉起肖璟呈的手,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安安受了太多苦啊,我成天瞧着他一个人都心疼,可是我一把老骨头,又帮不了他太多忙,现在挺好,有你们陪着我就放心了……”
      她说话慢,带着老人特有的沧桑,肖璟呈没有任何不愉的被拉着手,认真的听着。
      听她说半大的孩子边打工边上学是怎样的辛苦,听她说受尽了嘲弄和欺负的身体是怎样的瘦弱,听她说寒冬腊月里逼仄的隔间是怎样的寒凉。
      她在告诉肖璟呈,孩子啊,我的安安过去过的太苦,我把他交给你们,请你们一定要善待他。
      叶惟安无奈的看着絮絮叨叨的李婆婆,几次想要打断她的话,告诉她,他现在过的很好,有人陪着,有人心疼,也有人知他冷暖懂他悲欢。
      所以,她不需要再去心疼他过去过的有多不好,也不必再去告诉肖璟呈他之前有多苦。
      但是他打断不了任何一个人,那两个人没一个听从他的劝阻,一个缓缓的诉说,一个静静的聆听。
      李婆婆眼中泛起泪花,“其实我都晓得,安安在外面受尽了欺负,但他回来从来不给我说。
      我记得有一次,安安回来的时候,手上都是口子,血就那样流着。”
      “我喊他的时候,他就把手藏起来,还冲着我轻轻的笑。”
      “他怕我看见,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跑出来一点点的擦干净地上滴下去的血,还连着躲我了好几天。”
      “他总以为我不知道,其实地上的血迹那么明显,我怎么会看不见呢?”
      “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就装作不知道。”
      “我一个老婆子,看着他活生生的受罪,却护不住他,我心疼啊。”
      叶惟安抿了抿唇,低着头呆呆的看着自己放在膝上收紧的手指。
      那件事,他还记得。
      那是初三刚毕业的时候,成绩下来,他考上了高中。
      他自以为能够就此脱离苦海,没想到看不惯他的人永远都看不惯他,想要欺负他的人不管他在哪都能欺负他。
      他那天刚找到季河那里的工作,晚上回家的时候就被堵在了巷子里。
      没有一丝光的巷子黑沉沉的,他被逼着蹲在那里去捡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当手掌被划破,血液涌出来的时候,他才知道,那些人恶趣味到了什么地步。
      他们憎恶那天拿着刀不要命的叶惟安,于是把一堆玻璃打碎在地上,想看他害怕的颤栗,疼痛到哭泣。
      但叶惟安一滴泪都没流,他麻木不堪的在黑暗中一块又一块捡着边缘锋利的玻璃,口子几乎布满了两只手。
      他为了躲着李婆婆,第二天很早就出了门,在店门口等了很久。
      季河来的时候吓了一跳,自己店门口有个少年,眉目干净,却死气沉沉。
      叶惟安手上伤口太多,稍微动一动就有血珠渗出,染在笔杆上,‘对不起,刚开始工作就要请几天假了。’
      季河看着叶惟安残破不堪的双手和甚至滴落到纸上的血珠,感觉自己的手刺啦刺啦的疼。
      他结结巴巴,“不,你不要写了,没事,晚,晚几天,也没关系。”
      看着眉头皱都不皱一下的人,季河呲牙咧嘴,“不疼吗?”
      叶惟安无声的笑了笑,摇摇头。
      人是很容易习惯的动物,存在于人体内的痛觉神经自然也是。痛的多了,习惯了,也就麻木了。
      季河看见叶惟安又要提起笔写些什么,心里一急,大吼:“别动。”
      叶惟安听话的静止成了雕塑。
      季河小心翼翼的将笔从叶惟安手中抽出来,一边抽一边嘶嘶抽气,好像是他疼似的。
      他抽出笔,又蹬蹬蹬进到柜台里,翻出医药箱拎过来。
      他轻轻的给叶惟安上药,边上边吹气,上两下就抬头问一句,“疼不疼?”
      叶惟安就不停的摇头,对着他安安静静的笑。
      季河眼眶发酸,有些想哭,看起来这么乖这么乖的一个孩子,怎么就会有人能够狠下心来去欺负他呢?自己要是能早发现他就好了,在他不知道的以前,这孩子得受了多少苦啊。
      如果不是李婆婆今天说出来,叶惟安直到现在还自以为瞒过了李婆婆,没想到老人家早就知道了。
      叶惟安垂落眼皮,唇角勾起一抹轻轻浅浅的笑。
      他是如此的感激李婆婆和季河,如果之前不是遇见了他们,那他孤独行走世间,早就耗光了所有力气。
      肖璟呈眼底波澜起伏,有情绪渐渐的蔓延开来。
      李婆婆说了很久,她几乎说尽了半大的孩子是怎么踏过这满路荆棘,流干了血,落完了泪,也冷透了心。
      肖璟呈也听了很久,听到最后,他闭了闭眼,声音有些哑,极轻又极重,如同在发一个不能打破的誓,“往后,我来护他。”
      最柔软的心脏像是被人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叶惟安傻愣愣的抬起头,迎面撞上温柔潋滟的眸子,所有的心神似乎都被夺了去。
      他恍恍惚惚的想,一定是梦,只有在梦里,才会有人说出护着他这样的话来。
      这个梦可真好,要是,能一直不醒就好了。
      李婆婆高兴的直抹泪,“好孩子,有你这句话,老婆子我就放心了啊。”
      夕阳西下,李婆婆依依不舍的将他们送到门外,不知道第几遍的问道:“真的不在这吃饭吗?”
      肖璟呈回道:“不了,有朋友在等我们。”
      “那好吧。”李婆婆叹一口气,又不放心的叮嘱叶惟安,“没事的话就别来回跑了,我虽然腿脚有点不大利索,但身子骨还算硬朗,不用担心我。”
      正在此时,对面的门忽然打开了,一个女人从里面出来,看见叶惟安,不冷不热的说了句,“惟安回来了。”
      叶惟安轻轻点了点头,这是这间屋子的房东,虽然不是太和气,但也没有为难过他,算是冷冷淡淡。
      女人没再说什么,关上门,下楼去了。
      透过逐渐闭合的门缝,肖璟呈清楚的瞟见了叶惟安住了四年的地方。
      李婆婆说,这个隔间也要撤了。
      叶惟安走了,没有人愿意住这种地方,隔间自然也就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告别李婆婆,两个人刚下楼,就看见上去之前该完好无损的小电车变的破破烂烂的。
      电瓶很明显被人卸了下来,不知所踪,轮胎被扎了洞,瘪瘪的摊在地上。
      黄毛已经没有趴在对面了,但任谁都知道跟他脱不了干系。
      叶惟安看着几乎快要四分五裂的小电车,头疼。
      你拆车就拆车,可是这又不是我的车,你让我怎么办呢?还有,他们现在该怎么回去啊?
      肖璟呈冷静的朝叶惟安伸出手,“手机,给季河打电话。”
      叶惟安掏出手机,递给肖璟呈。
      肖璟呈翻出电话号码,没响几下就被接了起来。
      季河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喂,小安,怎么了?”
      肖璟呈淡淡的回道:“是我。”
      季河态度立刻变样,“哦,干嘛?”
      肖璟呈看了眼乖乖站在旁边的叶惟安,一下一下的揉着他脑袋上的软毛,漫不经心的说:“季河哥哥,你的车被拆了。”
      这个人撞鬼了吧,怎么又喊哥哥,季河抚了抚身上起的鸡皮疙瘩,才反应过来他后面说了什么,语调猛的拔高,“什么?车被拆了?怎么被拆的?”
      叶惟安记着说好的一次摸头,便安静的任他摸。
      只是摸着摸着叶惟安就忍不住开始瞪肖璟呈,这一次时间也太长了吧,头秃了怎么办。
      肖璟呈置若罔闻,吐出两个字,“黄毛。”
      季河的声音立刻阴沉下来,“黄毛?他又找事了?小安受欺负了没?”
      叶惟安终于忍不住去拽在自己头顶作乱的胳膊。
      听这话,季河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了。
      肖璟呈想到叶惟安刚才的样子,眼里闪过寒芒,看来是得找个时间问一问季河了。
      李婆婆虽然说了很多,但是肖璟呈知道她还没说完,至少黄毛嘴里不小心漏出的那件事她没说。
      或许是顾及叶惟安也在场,没敢说。
      总之,以叶惟安那么强烈的反应来看,要描述出来,绝对不止淡淡的两三句话。
      肖璟呈顺从的任叶惟安拽下他的胳膊,眯着眼看着对面空无一人的栏杆,说:“我在,没事。”
      季河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车拆了就拆了吧。那你们怎么回来?”
      肖璟呈转眼望向叶惟安,眼里荡起潋滟笑意,问他:“我们怎么回去?”
      叶惟安正在伸手去摸自己脑袋上的头发,想着,有那么好摸吗,一个个都这么喜欢。
      他拽着一撮软毛捏了捏,想,确实挺软的,不过也就那样啊。
      突然听到肖璟呈问他,叶惟安立刻放下胳膊,呃……
      他试探着问道,‘要不我们走着回去?’
      肖璟呈唇角勾了勾,嗯了一声,又对电话那边回道:“走着回。”
      季河说:“行,那你们先去店里吧,我们一会儿也去。”
      肖璟呈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他将手机递给叶惟安,顺便问道:“怎么样,自己的头发好摸吗?”
      看出他眼里的揶揄,叶惟安将刚才摸自己头发的胳膊背在身后,耳朵尖微红,‘不好摸。’
      怕肖璟呈再继续调笑,他急忙问:“哥怎么说?”
      肖璟呈却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软毛,才回答他,“季河让我们先去店里。”
      叶惟安立刻捂自己的脑袋,不是说好一次,怎么又摸!
      肖璟呈挑了挑眉,“我刚才可是又喊了一声哥哥。”
      叶惟安目瞪口呆,合着是喊一声摸一次啊?怎么那么耍赖呢?
      肖璟呈含笑看着他,“走吧。”
      他向叶惟安伸出手,叶惟安气呼呼的瞪他,‘干嘛?’
      肖璟呈唇角微弯,“怎么,不拉手了?”
      叶惟安的脸颊立刻也红了,他转过头,不看肖璟呈,手却轻轻放了上去。
      拉,都给拉了,不拉白不拉。
      顾时带着纪苗蹲在店门口,一人捧着杯饮料,呼噜呼噜的吸着。
      纪苗眼尖,一眼就看见远处慢慢走来的两个人影。
      顾时正在想,这两个人是半路被人截走了吗,怎么这么慢,就听见纪苗兴奋的喊出声来。
      他顺着纪苗的视线看去,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然后今天第二次腿软,咚一下坐在了地上。
      纪苗嫌弃的看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
      快走到店门口的时候,肖璟呈再次体会到了被人用完就扔的感觉。
      叶惟安无情的抽出手,领着纪苗进了门。
      顾时还坐在地上,抬起的指头颤巍巍的,“你,你们……”
      肖璟呈平静的说:“你看见了?”
      “废话。”顾时愤愤喝了口饮料,那两只手拉在一块,我又不是瞎子。
      肖璟呈默了会儿,突然开口,“我明白我对他什么感觉了。”
      顾时扎着杯里的椰果,呼噜了一口,顺口问道:“什么感觉?”
      “我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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