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光》梵缈

17、第 17 章

　　一群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哀嚎，跟他们几个站在那里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叶惟安望了一眼伴随着警笛声越来越近的警车，心里一惊，下意识又拽住了刚走到他面前的肖璟呈，一拽，没拽动。
　　肖璟呈看着又想拽着他跑的叶惟安，有些无奈的说：“你又跑什么？”
　　叶惟安一指警车，又指了指一地的人，用眼神表示焦急，跑什么，警察来了啊，你们把人打那么惨，再不跑就晚了。
　　肖璟呈一把将又想跑的人扯回来，冷静的安抚他，“别跑，没事。”
　　顾时看着他俩拽来拽去目瞪口呆，虽然中午他已经被迫做了次心理准备，但是再次看到还是震惊的无与伦比。
　　他曾经有一次亲眼见识过肖璟呈将人揍的爬不起来的场景，那时候的肖璟呈眉目含着冰霜，周身满是戾气，闪烁的灯光时明时暗，他站在那里，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那个人故意碰了他一下。
　　虽然肖璟呈对别人无意间的触碰并不会像那样暴起，但心情会不爽一阵子是必然的。
　　他很讨厌跟旁人的触碰，所以几乎不主动去碰别人，也尽量避免旁人碰到自己。
　　像这样被别人拽来拽去一点生气甚至连心情不爽的迹象都没有，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顾时麻木的看着他们，在心底默默的数，自己跟肖璟呈那个王八蛋做了几年的朋友了来着？数完，他有些悲愤，在心里嚎，十年啊，十年备受压迫的光阴才能让肖璟呈在被他碰到的时候不生气，不仅如此，肖璟呈主动碰他的时候，还大多是他要挨揍的时候。
　　叶惟安才来几天啊，他都没有的待遇。看，现在两人的手还没放开呢。
　　顾时瞬时心里就有点不平衡了，然而不平衡的人又岂止他一个。
　　关西站在旁边，拳头不自觉的攥紧，指节用力到发白，他脸上一点笑意也没了，眼里黑漆漆的，掀起巨大的风暴。
　　一个小哑巴而已，他凭什么。关西心中冷笑，呵呵，好一个叶惟安，我记住你了。
　　叶惟安拽不动人，反而自己被扯了回来，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警车越来越近，最终停下来。
　　车上下来三名警察，一位稍微年长些，其他两位都很年轻，理着寸头，一个圆脸，一个方脸，看上去都是身强力壮，精神的很。
　　年轻警察看到眼前的情况，一时有些不可思议，电话里不是说两个好看的年轻人被围了吗，现在这是？
　　其中一位高声喊道，“报案人呢，报案人在哪里？”
　　“在这儿，”远处一位妇女扬声回应，然后带着孩子走过来。
　　一直很淡定的年长警察冷静的向她询问情况。
　　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叶惟安皱了皱眉，手指猛地收紧。
　　肖璟呈回头问他，“怎么？”
　　叶惟安这才反应过来他还拽着肖璟呈的手腕没松，他赶紧松了手，神色显而易见的有些慌乱。
　　他飞快向肖璟呈无声解释了一句，‘何叔还在校门口等我。’
　　然后低下头在斜挎着的包里摸出手机，开始给何叔发短信，‘对不起何叔，您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我买完东西可以自己回去。’
　　他不敢说出了点事，也不确定自己能什么时候回去，只能这样说。
　　那边的圆脸警察已经开始喊了，哎你们几个过来一下。
　　肖璟呈看着叶惟安将手机塞回去，冷静的说：“走吧，没事。”
　　叶惟安抬眼看他，肖璟呈神色平静，不知为何，他也不慌了。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地上还在嗷嗷叫的人群，朝警察走过去。
　　顾时也丝毫不慌，围着叶惟安打转，得亏他还能保证自己不踩到地上的人。
　　他一边转，一边不停的问：“小安安你没事吧，这群王八蛋没把你怎么样吧？”
　　叶惟安被他转的有点眼晕，急忙摇头。
　　关西没穿越地上的人堆，绕了一圈走到他们身边，担忧的问：“璟呈你没受伤吧？”
　　顾时看到他过来，撇了撇嘴，凑到叶惟安耳边低声说：“小安安我给你说，关西这个人，脸上笑眯眯的，心里想的什么谁都不知道，一肚子坏水，你可千万别信他。”
　　叶惟安想起了刚才那个转瞬即逝的晦暗眼神，心里头又闪过几分不自然。
　　但关西跟他不熟，他没任何立场去评判他人，因此对于顾时的话，笑笑也就过了，并没放在心上。
　　肖璟呈冷淡的回了一句，“没事。”
　　关西松了口气，伸手状似无意的想要搭上肖璟呈的肩。
　　肖璟呈眉头皱了皱，不着痕迹的避开来，脚步一转，关西刻意拉近的距离再度被拉远。
　　关西眼底一暗，表情不变，甚至还对肖璟呈笑了笑，“没受伤就好。”
　　“你看你看，装的多像啊，整一个笑面虎。”顾时又开始在叶惟安耳边阴阳怪气的叨叨。
　　叶惟安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也没空理他，因为他们已经到了警察面前。
　　年长些的警察神色沉稳，见他们过来，开口问道：“说说吧，为什么打架？”
　　顾时一指叶惟安，抢先开口，“他们欺负小安安，小安安弱不禁风的，他多可怜啊。”
　　又被生生戳了一刀的叶惟安一愣，有些气恼，但他不能说话反驳不了，又不习惯发脾气，一时之间憋的刚恢复正常的眼角又有点泛红。
　　一群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叶惟安身上，心下赞同，看上去是挺可怜的。
　　年长警察目光停留在他的左手上，再次开口，“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叶惟安下意识低头看去，呆滞了一瞬，有种立马把那个东西藏起来的冲动。
　　他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忘了手里还捏着东西呢？
　　众人的目光又聚集在他的手上，看清了瓶子包装后，心里更加赞同了，防狼喷雾剂都用上了，真是可怜啊。
　　顾时刚才没看见叶惟安手里拿的还有东西，这会儿看清了，气的嗷嗷叫，“这群王八蛋，到底要对小安安做什么。”
　　他恨不得回身把地上的人再打一顿，张牙舞爪间，突然被踹了一脚，又被怼了一句，“闭嘴。”
　　肖璟呈看着头慢慢低下去恨不得化身鸵鸟的人，还有那人周身围绕的浓郁的快要化成实质的委屈，忍不住又想笑。
　　顾时愤怒抬头，刚才还跟人拉拉扯扯，这会儿你就不知道生气？咋的，翻脸不认人？你个……
　　负心汉三个字还没在心里滑溜出来，顾时就噎住了。
　　妈妈呀，眼前这个眼波泛滥，唇角微勾的人是谁？现在还没到晚上吧，这梦做的可太吓人了。
　　他声音颤抖，“肖璟呈，你脑子坏了？”
　　肖璟呈闻言，反应过来，薄唇弧度立刻恢复冷淡，眼里的波光被压制，眼尾清冷。
　　他淡淡扫了顾时一眼，转向警察，语气平静，慢条斯理的说：“他们堵我们，我们还手，仅此而已。”
　　叶惟安刚才低着头，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抬头时却感到一道目光直直的朝他射过来，他望回去，是关西。
　　关西连掩饰都不掩饰了，眼神锐利到令人无法忽视，隐隐带着森冷。
　　叶惟安被看的心里一凉，嘴唇不自觉抿紧，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了他。
　　顾时顾不得刚才的笑，动了动脚，拦住关西射向叶惟安的目光，皱着眉头对视过去，面上露出警惕之色，眼神里却带着警告。
　　关西寒凉的扯了扯嘴角，收回了目光。
　　这边几人之间暗流涌动，那边警察听了肖璟呈说的话，转头问站在一边的妇女，“是他说的那样吗？”
　　刚才离的有点远还看不太清，现在看着叶惟安安静的立在那里，妇女在心中感叹，看这孩子，多乖啊，幸好朋友能打，不然这得受多大委屈啊。
　　听到年长警察问话，妇女收回慈爱的目光，有些激动的说，“是的啊警官，我刚带着孩子走到这就看见一群人围着这俩孩子，那些人还个个拿着武器，有的手里还有刀呢，凶神恶煞的，吓死个人了。”
　　站在后面的圆脸警察插嘴问道：“那怎么是这一群人躺在地上？”
　　“那还不是多亏这俩孩子的朋友及时赶到，”妇女一指肖璟呈，又指了指顾时，“要不是因为这俩能打，这些孩子指不定得吃多大亏呢。”
　　她收回手，言辞恳切，“警官，要我说啊，这群人都是活该，谁让他们没事找别人的麻烦，他们打人总不能不让人家还手吧，这帮孩子都是迫不得已，根本不能怪他们。”
　　不远处有几个人回过神，也走过来，附和道：“对对对，我们都看见了，是这帮人先追这两个孩子的，还骂骂咧咧的，这两个孩子实在没办法了，才叫来的朋友，不能怪他们。”
　　圆脸警察看着他们，皱了皱眉，问道：“你们手里都提着砖头做什么？”
　　几个人有些讪讪，连忙扔了手里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扒出来的砖头。
　　其中一个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我们看一群人打这么几个孩子，一时着急就想上去帮帮忙，结果根本用不上我们。”
　　他语带佩服，“不过这两个孩子还真是厉害啊，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人都撂倒了。”
　　天知道他们看见那么多人欺负几个小孩子，愤怒的想冲上前却被硬生生按在原地时有多震惊。
　　那场景，吓的他们直到刚才才回过神来，现在还有点不可思议，两个人打十几个人，还打赢了，还赢的那么快，说出去谁敢信。
　　年长警察听完他们的叙述，又转头问肖璟呈他们几个，“你们几岁了？”
　　肖璟呈平静回道，“17。”
　　顾时说，“我也17。”
　　说完，他不等关西回话，不耐烦的说，“不用问他，他也17。”
　　关西顿了顿，没再说话。
　　叶惟安有些迟疑，但他想了想，人家都17，他也得是17。
　　所以他坚定的伸出手，比了个17。
　　一圈人目瞪口呆，17岁就这么能打？
　　刚才挠头的人震惊到合不拢嘴，语无伦次，“17岁，小兄弟你们，你们，厉害啊，练过？”
　　肖璟呈冷淡的点了点头，没解释太多。
　　年长警察看了看叶惟安，“你不能说话？”
　　顾时如同惊弓之鸟，一把拦在叶惟安身前，警惕的说：“不能说话怎么了？”
　　年长警察一直严肃沉稳的面容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别紧张，我没有其他意思。”
　　然后他回头看了眼走过来的方脸警察，低声问道：“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刚才一直在忙的警察回他，“这群人都是些不务正业的混混，那个贼头鼠脑的是他们的头头，有些名气，人称瘦猴。”
　　年长警察又问，“有案底吗？”
　　方脸翻了翻刚才查到的资料，“我们所没有，不过旁边区的所里有，以前因为打架拘留过几天。”
　　年长警察淡淡的说：“那准备准备吧，再拘留几天。”
　　圆脸警察一愣，问道：“那他们几个呢？”
　　年长警察已经转身走了，挥了挥手，声音越来越远，“未成年人打架，责任又不在他们，你口头教育一下让他们回家吧。”
　　方脸凑过来拍了拍圆脸的肩，在他耳边低声给他解释，“自己踢到铁板，怨不得别人，这种混混找事的我们见的多了，你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小孩子嘛，”他接着说，“被人找麻烦就够可怜的了，你就随便说两句就行了。”
　　圆脸警察看了看满地哀嚎的人，没觉得这几个孩子有哪里可怜。
　　除了那个不能说话的看着确实可怜，其他人，尤其是冷冷淡淡的那个，多情眼眸无情唇，笑起来时惊心动魄，冷下来时气势却比谁都慑人，根本不像个未成年。
　　不过算了，反正也不是他们主动找的麻烦，没看那个乖乖巧巧的吓的防狼喷雾剂都拿出来了，指不定被怎么欺负了。
　　他咳了两声，清清嗓子，严肃开口，“你们几个啊，虽然事出有因，但是打人还是不对的。以后好好学习，不要打架，别以为你们多厉害谁都能打过，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遇到这种事你们就报警，别一股脑的自己往上冲。”
　　他语重心长，“警察叔叔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保护你们这些被黑恶势力欺负的孩子吗？你们看那个孩子，吓的都快哭了，自己朋友胆小，你们就注意点。找警察叔叔有那么难吗啊？”
　　叶惟安本来很认真的被教育，听到这里一愣，快哭了？我吗？我什么时候吓的快哭了？
　　顾时幽幽的顶嘴，“别啊，您看着也不大，我们也不小，叫叔叔，岂不是乱了辈分。”
　　圆脸警察一噎，瞪了顾时一眼，顾时缩起脖子不说话了。
　　“行了，”圆脸警察一挥手，“你们都回去吧，也该吃饭了。”
　　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记得下次报警，别再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