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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哎呀不胜酒力 ...

  •   我来时那日,应当是农历八月十七日。
      于我而言只是一个普通的假期,晚上闲来无事,闷在房里挑了本小说,那作者是我没怎么看过的,一个是尖酸刻薄的地府公务员,另一个是意外死亡,提前六十余年去地府报道的大学生。
      我一面嗑糖一面猜着年上年下,猝不及防便是一把刀。
      直至深夜,我躺在床上抹着眼泪。
      害,今天也是为男孩子们的爱情流泪的一天。
      就这般昏昏沉沉睡着了,无事发生。
      睁眼确然觉得眼眶有些肿痛,揉眼坐起来,才发觉全然在另一个地方。
      现在回想起来,那日虽然于我普通,于这里的青梅而言,却是不一样的。
      那红肿的眼眶,并不是因为我为男孩子们的恋爱流泪。
      而是青梅也哭了。
      我一面将樱桃给我准备的几个包袱的衣裳整理放好,一面暗自想着,八月十六日的晚上,青梅究竟经历了什么?
      又有谁会悄悄潜进王府,害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呢?
      傍晚,我潦草吃了晚食,愈礼坐在院子里头吹笛子,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终于消停时,我转着轮椅,颤颤巍巍推门出来。
      见有了观众,小愈礼手心攥着笛子,兴高采烈地问我:“青梅夫人,我吹得好听吗?”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小秃头,“我从未听旁人吹过,不知道曲子该是怎样的,若是难听,您就如实告诉我。”
      我在他身侧停下,露出慈祥的笑容:“好听,你头一次吹就这般天籁,以后会更动人。”
      小孩子就要多鼓励。
      愈礼小嘴裂出朵荷花,面上浮出更多的期待:“我还想了个新曲子,您明天下山时,我吹曲儿送您可好?”
      ……
      那场面也太悲壮了吧?
      我想到方才的魔音绕梁,悄悄打了个哆嗦,赶忙道:“不必的,我方才已经欣赏过了。”思索一番,我诚恳地引导他,“新曲子应当送给你的住持师叔,让他瞧瞧你旁的才华。”
      这番建议果然引起了他的共鸣,小愈礼眼前一亮,拼命点头:“好!那我再练练,晚些去师叔院子吹给他听。”
      孺子可教。
      见他小嘴一撅贴上笛身,从丹田猛提起一口气,尽数灌入笛孔。
      几只小指胡乱顺着笛子扒拉,那似哭喊般的曲子便嚎了出来。
      我缓缓转着轮椅,往院口去,趁着薄暮逃离这个大型艺术创作现场。
      王敬之的院门微敞着,我假模假样地叩响几下,门从里头被人拉开。
      见是我,他先是愣怔一刻,而后又笑起来,比着口型无声唤我:“后辈。”
      我这才发现,院子里是有客人的,那石桌旁端坐着的人,也偏头瞧过来,同我对视一瞬,微笑颔首:“小夫人。”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我抬头瞧了瞧天色,月亮将将露出了些边角,石桌上摆着两个杯盏,这就是传说中的月下小酌吗?
      我也转至桌边,自茶托取下一只杯盏。
      王敬之微微有些讶异地望着我:“你也喝?”
      我点点头,见他迟疑着,替我倒了一杯。
      一面倒着,目光掠过我同愈明,道:“今日怎得都会走正门了?”
      嘿嘿嘿,我心虚地端起自己的杯子,凑到鼻尖才发觉,这气味刺鼻,并不是茶。
      可已经入了口,那酒气自舌尖溢开,径直冲昏了脑门,辛辣之味刺得我眼泪打转。
      咽下许久,灼烧感仍在喉咙里蔓延。
      不是月下小酌吗?不是出家人吗?不是“饮茶罢了”吗?
      张不得嘴,我只能眼神控诉着这位出家人。
      在他坦然的回视中,我才发觉愈明跟前的杯子满满当当从未动过,原来只是,凑个人头?
      王敬之笑了一声,从内室里端来一壶茶,换了杯盏替我斟满,这模样自外人看来是温馨的夫妻,自我看来,真真感受到了一丝前辈的关照。
      他拾起面前的酒杯,啜饮小口,同愈明道:“这段时日,有劳住持照顾了。”
      一旦这两个男人的客套开始,就意味着,我可以暂时闭麦了。
      “护国寺的职责所在,也是皇上所托,王爷不必挂心。”
      王敬之笑了一声:“本王听闻,护国寺近日香客皆是减半,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住持的意思呢?”
      愈明始终盯着杯盏,似是要从杯底瞧出一个洞来:“是谁的意思并不重要,贫僧只知道,多亏王爷大驾,我才得几日休息。”
      说完徐徐伸出一指,戳过酒面,指尖湿漉,他点在唇沿,卷入口中。
      这算是…破戒吗?
      “晚间还有几位师侄请教经文,贫僧便不打扰王爷与小夫人了。”愈明抬起头,唇畔带着清浅笑意,“王爷此去,还请保重。”
      他徐徐迈着步子走了,客套狂魔如王敬之,竟也没有挽留。
      我悄摸移到愈明的位置,低头望着酒盏,酒水清透,映着残月,并不知道有什么好瞧的。
      当年李白尚能举杯邀明月,敢情他看了半天,是把自己一个出家人看出酒瘾来了?
      王敬之一言不发,只托着杯盏,一口接着一口。
      酒水倒是未消减多少,那脖子连着脸皮却都已然红透。
      我还未忘记来意,趁着只有两个人,赶紧问他:“我来的那日是八月十七,你还记得那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王敬之若有所思地顿了好一会儿。
      半晌,对面人目光浮浮沉沉望着半空,额角轻轻抵着桌沿:“哎呀不胜酒力,我喝醉了,不省人事。”
      ……
      说好的前辈关照呢???
      次日清早,谢过沈钰以后,我便四下寻着愈礼。
      昨天还嚷嚷着要吹笛子送我的人,却是一直不见人影。
      念及此,我猛然想起,昨夜要请教住持师叔经文的,兴许倒没有人。
      要给住持师叔才艺表演的,真真有一个。
      我转着轮椅敲开愈明的院门,他正僧衣清整,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坐在桌边吃早茶。
      一旁的树下靠坐着小鸡啄米的愈礼,手里攥着笛子,睡得凄惨极了。
      愈明只咳了一声,树下的小人便一个激灵,晕着青黑的眼睛尚未睁开,就先撅着嘴吹起了笛子。
      ……
      这孩子昨晚究竟经历了什么?
      “小夫人来得正好。”愈明合掌低首,自袖间取出一个正红锦囊,瞧着喜庆极了。
      他递到我跟前,“这是贫僧欠你的平安符。”
      我才想起来,答应了它要送轮椅。
      那锦囊小巧极了,四周光净,也没有许多花里胡哨的东西,我伸手接下来,想起愈礼曾说,住持师叔写的符是最灵的。
      我好奇问道:“带着它,就能一直平平安安吗?”
      我的要求并不高,能喘气就行。
      愈明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
      不灵吗?
      似是看出我心中所想,愈明缓缓道:“贫僧希望,小夫人在绝境时能将自己视为支柱。”那沉沉目光越过我,好像穿过院落佛堂,正瞧着佛祖。
      声音仿似晨钟朗朗:“便是佛祖,不也困在这方寸之间吗?”
      我正愣怔着,愈明忽地一笑:“小夫人,按约定,轮椅该留下了。”
      ……
      蹦跶到马车前时,王敬之与徐聘婷应是已经到场许久了,两人站在一处,气氛却非比寻常。
      既不是剑拔弩张,又不是眉来眼去。
      处于中间的状态,微妙地别扭着。
      那日醉酒失态,徐聘婷应是还在害羞。
      道别的话昨夜已经说尽,愈明便只负责合掌而立,听着愈清方丈的客套话升级包。
      加量不加价。
      王敬之一一道别,坐入轿中,帘前扬鞭一声。
      我抬起右腿平摊在垫上,透过侧帘望着大殿愈来愈远,一黄一青的身影逐渐模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哎呀不胜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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