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个青梅子》盐粒粒粒

22、刺杀刺杀，刺而杀之

　　轿内一时间静谧无声，细听之下，外头的马蹄声便清晰起来。
　　我倾过身子，微微向后壁贴过耳朵，却听不到之前错杂的马蹄声，如果王敬之的判断是真的，前头的车夫换人了，那此时，原本紧跟在我们后头的行李马车，应当也已经失踪了。
　　我不自觉紧张起来，紧贴着轿沿寻求安全感，如果古时的马车能设个安全带便好了。
　　马车依旧颠簸向前，王敬之偏过头低低唤了声：“徐聘婷。”
　　肩上的人儿便朦胧着眼睛醒了，眨巴着眼睛呆呆望着近在咫尺的脸，才猛然发觉自己竟不觉间靠在了王敬之的肩头，徐聘婷面色陡然一红，立马撑着身子作势要起来。
　　轿帘之外有刀剑出鞘的尖锐声音，徐聘婷刚要坐正，便又被王敬之大手向后一带，下一刻，晃着烈日的长剑自右面侧帘划破布帛刺了进来，堪堪停在徐聘婷的身前。
　　那长剑停了一瞬，便顺着力气再往前刺来，王敬之单手合起案上的书卷，拿起时书边一扫，带翻了我觊觎许久的糯糕，瓷碟撞着轿沿破裂成碎片。厚实的书卷自锐利的刀尖灌入，刀刃划破千百张书页的锐声中，王敬之伸手按住书边，用力翻转，短暂压制剑身，扣在徐聘婷肩头的右手迅速执起案上翻落的糯糕，自右帘掀起的空隙直直扔出去。
　　三只糯糕扔罢，长指拈起锋利的瓷碟碎片，紧跟着飞了出去。
　　碎片碾进肤肉的声音那样惊心，一声浅浅的闷哼，长剑便脱了力，顺着书卷的重量落入轿中。
　　危机短暂解除，我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紧贴轿沿。
　　前头嘶鸣声响起，我刚刚挺直身子，便被这通紧急停车的力道引得往前，拼命拽住轿沿的布帛，我就说！要设计安全带！！
　　徐聘婷柔弱的身子被一把按在后头，王敬之顺势往前，俯身捡起掉落的长剑，隔着前帘斜划出去，金黄的前帘从中间被硬生生割断，我瞧见隔着前帘的车夫手上的短刃落地，狰狞的脸庞青筋跳动，胸口鲜血喷涌，摇晃着翻倒下去。
　　王敬之冷静的声音自耳边响起：“青梅，跳下去。”
　　方才这小变态一通操作已经成功取得了我的信任，我听令赶忙松开紧攥轿沿的手，连滚带爬掀开轿帘。
　　这厢刚刚掀着前帘滚出来，小脸离马屁股只有一掌之遥，我撑着手回过脑袋，后头的长剑便已然刺破左帘，真是好险好险。
　　王敬之横着剑刃挡下，趁着纠缠，我不管不顾地跳下马车，屁股蛋落在凸噜出的山石上，我这才发现，我们早已不在去护国寺的正道上，而是在一片丛林包裹的断崖之上。
　　我不由得眼前一黑，却不是因此而吓得晕球过去，而是眼前实实在在的一黑——
　　一席黑衣的林禁威风凛凛立在我身前，手臂斜在身侧，手里是结实的木棍。
　　这天神般的登场特效只维持了几秒，四周的丛林“唦唦”作响，将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尽数是亮着长刃的蒙面黑衣人。
　　我再瞧了瞧林禁手里的木棍，以及他带来的几位同样拿着木棍的家丁，甚至有一位显然没有找到木棍，拿的是细藤条……
　　这能行吗我的老铁们？
　　刀剑分离，轿外蒙面刺客适时将长剑自左帘中抽出，跨步一剑刺入马身，未待所有人反应，便先脚尖点着轿顶，飞身进了树丛中不见踪影。
　　马儿的惊鸣声中透着满满的痛苦，前蹄蜷起，疯了一般向前奔去。
　　“王爷！”林禁正要提步去追，四面的蒙面人立马包围过来，兵刃再次相接，纠缠不休，可那马车，却直直奔向了悬崖…
　　伴着巨大的碎裂声，扬着尘土坠落下去。
　　而我始终，未能瞧见王敬之携着徐聘婷从那轿中跳出。
　　林禁竖起木棍接下剑锋，借着利刃削尖了棍头，利落的翻身后，棍尖直捣入蒙面人的心口，他的目光掠过悬崖，眼中怒意翻涌，咬牙沉声道：“丁明，保护夫人撤后！”
　　被唤作丁明的人应声来到我身旁，竟正是那位拿着细藤条的家丁，慌乱中，他仍是沉静向我一拱手，道了声“夫人，得罪”，而后一手拽着我的胳膊肘，在层层掩护下，拎小鸡般带着我往战场外撤出。
　　厉吼声离我渐渐远了，丁明一面四处留意着敌情，一面沉声同我解释：“丁明现在带夫人去山脚，那里有人接应，届时会让丁亮保护您回府。”他的声音里不自觉颤抖了一分，才继续道，“剩余的人，必须即刻寻找王爷。”
　　话音刚落，前头忽然有黑影窜过，三位蒙面人翻身落地，前前后后地将我们拦住。
　　丁明松开我的胳膊时，我才发觉我的腿已经不跟着我姓名了，我宛如一位生命力顽强的高位截瘫，勉力撑着身子站住，这时候做娇花一朵，只会给这位藤条家丁大哥增加负担。
　　何况这位大哥是否能挡住这三个蒙面臭猪还说不准。
　　我正悄悄漏着军心，丁明紧接着便笑出了声：“三位大哥，小的只是位下人，不明白主子和您结了什么仇？”语气近乎谄媚。
　　顶头的蒙面人冷哼一声，慢着步子缓缓逼近，丁明便护着我后退，直到我身后被浅浅的刺木丛林抵住再无可退，丁明赶忙又开口示软，话音里满是慌乱：“王、王爷已经坠崖了，你们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你、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
　　大哥，你让我看到一点生存希望好吗？
　　嘴炮真的有用的话，要刀子干嘛？
　　我的军心漏得精光，两条腿酸麻得站立不住。
　　顶头的蒙面人嗤笑一声，提着长剑再次逼近：“死到临头的喽啰，想知道我们的主子，你也配——”
　　最后一个音尚未落全，那长藤便先一步飞出丁明的手中，紧紧缠住他的脖颈，丁明收拢起讨好笑容，面色转瞬间阴冷起来，朝外用力一扯，长藤回到手中，鲜血喷薄而出。
　　反派死于话多，真不是开玩笑。
　　后头两位蒙面人怔了一刹，立马飞身扑了上来，丁明的染着血的长藤划过左面那位的胳膊，击落他的长剑后，顺力捆上右面的剑身。
　　蒙面人捂着手臂后腿，血渗着黑衣滴落在地上。
　　不晕血是我最大的特长了。
　　丁明扯着藤条同另一位蒙面人一同飞翻起来，将将离开我半步，后头那位捂着胳膊的猛然上前，完好的左手捡起落剑，直直向我刺来。
　　刀光在我眼前一闪而过，霎那间，我近乎失去了心跳般，脑海一片空白，丁明回过头，亦用左手探进丛林，扯出矮丛里缠绕不休的刺藤网住剑尖。
　　利剑停在咫尺，我颤抖的目光望着前方，眼看一个细石子自那受伤的右手中滑出，原来，这剑也只是一个障眼法。
　　滚落进矮丛的那一刻，我听见利刃划破衣料的声音，伴着吃痛的嘶喊，可我已然无法判断，那是来自于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