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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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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不过才是傍晚时分,天色却已经很暗了。然而山那一头却泊着一簇橘黄的霞,好象正在燃烧的火焰,轰轰烈烈,渐渐地将那爿山脉都镀上了一层赤金的光。风沙啦沙啦吹过松涛碧海,无尽的寒意,扑在身上,掀起单薄的长裙,犹如雪白的风帆。
暮色苍茫中,遥望山那边的山,山那边的天,仿佛觉得无穷地遥远。她站在这山峰之巅,不知有多少个黄昏,对所有的变化早已心知肚明,却从来没有厌烦过。这一草一木,熟荏地就好象自家的亲朋好友,尽管它们不能说,可它们应当都是有生命的,是最好的聆听者,聆听她内心深处的独白。
可是现在,站在她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却茫然不知所措了。因为没有人可以指引她最最正确的方向,她也许做了最最错误的决定,她此时此刻才感到无比地懊悔,她不应当冒冒然再度重返京都,更不应该借助承钧的力量,去戳动当今天子的内心深处的伤疤,不该提起,不能提起,也不想提起的前尘往事。
惟有落荒而逃。
因为误会,她将情感寄托到旁人的身上,然而他不是他,他也不是他。
尽管错到面目全非,她却已经无法回头。尽管那情感的起因,是因为一个错误,可是她却遇上了对的人。
也许是命中注定?
山那边的天,渐渐地转成了青灰,一切仿佛在消失于灰暗之中。惟有崖口的一株枫树,依旧吐露着艳丽的红光,映在慢慢地爬升的月辉中,呈现出冷漠而高傲的神态,似乎带有一点蔑视的居高临下,犹如刀子一般刺向人的胸膛,血流了一地,亦是红艳艳的一片。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回去吧…天色已经晚了,又起风了,小心着凉…我一时半时还死不了,你不用天天都守在这里…”
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地转过身来,望着那倚靠在茅屋边的苍老身影,眼眶禁不住有些发酸,只得微微地仰起头来,仰望着那一方青灰的天空,却还是有一缕清泪悄悄地流了下来,滑进嘴角,酸痛难当。
她稍稍平复了一下心境,才道:“陆师兄,对不起…其实张鹤年说地对,我不该插手你和师姊之间的事,我也不该去找什么月出花…可是,我不知道我那时怎么了,竟然好象中了邪一般,怎么样也拦不住,一昧心思地只想把那个人带到天山来,让他来解开你们之间的心结。可是,我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甚至还有人丢掉了性命…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良久,陆鹤青才长叹一声:“小师妹,根本怪不得你…其实,是我的罪孽太深,当年打掉那个孩子,我的确是存了一点私心…其实我可以再等等,等到张鹤年来想解决之法,也许那个孩子是可以保住的…可是云裳苦苦哀求着我,求我牺牲她保全她腹中的胎儿,并将孩子抚养长大,我便当机立断作出了决定,‘只保云裳,不要孩子’…我永远也忘不了你师姊看着我时,那样一种充满仇恨的眼神,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般…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理过我…”
她其实已经渐渐地了解,陆鹤青所等待的,也许并不仅仅在等一朵花开,也许并不仅仅是为了求赎,也许并不仅仅是因为曾经存在的婚约之盟…即使曾经迷恋于武学,即使想要继承武当的衣钵,即使成为名垂千古的一代大侠,当那个女子恳求于他时,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做出了取舍,而且一旦坚持,就是一生一世。
要是以前,她一定无法体会地这样深透,可是在经历了这几次三番的变故之后,她已经渐渐地了解了。她只是不懂得,师姊的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好象海一样的心,永远也猜不透,深不可测,
时间过地异常地缓慢,她又恢复了从前的生活状态,表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仿佛曾经的跌宕起伏,已经了无痕迹了。
她只是偶尔会在晚饭时分和师姊见上一面,彼此也都是淡淡的,师姊也从来没有向她问起乾清宫的故人,就好象曾经发生在两个人之间的那一场惊心动魄的谈话,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任谁也都没有放在心上。
转眼已经是冬天了,今年的雪下地好象格外地大,纷纷扬扬,放眼望去,偌大的世界里全都是白。白茫茫的千丝网阵,雕刻着绚丽缤纷的六角璎珞,隐隐约约,透出一点金黄的光,刺进眼睛里,沙沙的撩乱。
她在宫门前站了一会儿,李妈妈拎着一个朱漆食盒跟在后面,嘴里絮絮叨叨着:“真是年纪越老越不中用了,竟然受不得风寒了,看来我真的是没几年可活了。”她的心中一震,却并不应声,只回身接过了朱漆食盒,刚欲离开,李妈妈又罗唆道:“我的姑娘,你就这么去呀,衣衫也太单薄了…瞧我这记性,该把银狐大氅给你披上的…你稍稍等我一会儿,我这去拿来,顺便把送给陆大侠的棉衣也带上。”
只得耐心地等待着,宫门外的狂风呼呼地掠过身体,掀动着她单薄的长裙,在雪中飞舞。其实用不着什么银狐大氅,她一年四季都着一袭轻纱素衣,无论春夏秋冬。可是吉里和卓定期给山上送来的衣食住行之物之中,也偶尔会夹带几件她的母亲亲手缝制的衣衫,她却从来都没有正经穿过。所以李妈妈总是捡选适当的时机,唠叨上几句,她既不反驳,也不顺从。
这一回,也不例外。
李妈妈的年纪真的老了,行动也愈发地迟缓了,去了这许多时候,还不见回来。她不想再等下去了,就轻轻地掩上了宫门,转回身来,不由得一怔,只见那漫漫风雪之中,恍惚有几个人影,正越走越近。
不肖片刻的功夫,已经看清了那几个人的样貌,为首疾速走着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相隔一段距离,几个步履矫健仿佛侍卫模样的人,簇拥着一个年长的老者正缓步行来。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渐渐走近的玄紫色身影,长身玉立,隔着重重雪帘,却依然遮挡不住那温文尔雅的高贵气度。眉目依稀,可是这风姿神采,却截然不同,一个飞扬洒脱,一个沉稳内敛,可她却稀里糊涂,错上加错。
承钧的目光遥遥地递了过来,静静地遥望着那立于风雪之中的轻盈身影,仿佛不堪一击的单薄与羸弱。她又再度不辞而别,他还以为她躲去了哪里,原来是躲在这高不可攀的苦寒之地,忍受着凄风苦雨。其实他应当再坚持一下的,他甚至一度动了“软香散”的念头,可倒底还是放弃了,因为前车之鉴,已经造成了分崩离析的不堪结局,他似乎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于是,他再度任由她离开。
“少筠…你让我找地好苦…”
手里的漆盒,砰然滑落在雪中,她的心中似如翻江倒海一般的混乱:他们果然来了…等了这么久,他们竟然真的来了…不由得微微蹙着眉头,半晌才意识到是她走地太过突然,一切都还没有跟他说个清楚明白。天山山脉,南北两麓,方圆几百里,倘若不是知根知底,想要找到冰宫来,的确是需要费些周折的。
他走了过来,还有几步路的距离,却突然停住了,遥遥地望着她。她亦是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中却是犹疑不定的渺茫与惊慌。
雪下地越来越急了,四周只是漫无边际的白,沉闷而单调的颜色,却别出心裁地描绘出各种各样的奇怪图案,飘飘荡荡,仿佛置身在起伏不定的云端。不由得让人想起《天上人间》那首琴曲,犹如滔滔逝水,奔腾翻跃,然而仔细想想,简直不象是人间。
正在这个时候,后面那一行人也渐渐地走近了,为首的长者亦是玄色的紫貂大氅,眉目皆被白雪覆盖,却还可以分辨出本来模样。崇光寺里有幸得见一面的九五至尊,竟然真的不远万里,到这苦寒之地来了。她虽不通俗务,却也知道,尽管自己一时意气用事想要怎样,可心里很是清楚,万圣之尊,岂可随意胁迫?
皇帝的身体仿佛有些虚弱,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承钧方才醒悟过来,回身去搀扶了一把,有些懊悔地低声道:“先前就劝您乘轿上来的…此地奇寒,比不得京城…”皇帝却摆了一摆手,微微一笑,道:“少筠,你让我来,我便来了。我一生从未如此视规矩礼法于无形,可是崇光寺一别,我思虑良久,倒底还是决定任性放肆一回…我只是想要见她一面…月出花,我也一并带来了…”
她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半晌才道:“我不知道她肯不肯见你…”
说话的功夫,李妈妈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走了出来,嘴里依旧唠叨着:“这年纪大了,记性也越来越差了,丢三落四,好不容易总算找齐了…”抬眼一看,宫门前站着七八个陌生人,也吓了一跳,叫道:“我的天,这都是什么人呀?”
她淡淡地道:“李妈妈,你进去告诉师姊,就说从前乾清宫里的故人瞧她来了,还带来了月出花…”
李妈妈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方才颤颤巍巍地跑进宫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复又跑了出来,大声道:“郡主说她不见外客…”迟疑了片刻,又慢吞吞地道:“郡主说让姑娘您自己看着办…说是您自己惹来的乱子,您自己收拾…不要去打扰她的清静…”
她突然转回身疾步走了进去,后来的一行人也都越过惊慌失措的李妈妈,紧紧地跟随在后。曲折迂回,真的好象进入了迷宫一般,几个侍卫紧紧地护在皇帝的身边,生怕有个闪失。
惟有承钧却缓缓地落到了后面,仔细地观察着冰宫里的地形与陈设,因为他直到此刻也琢磨不透,一向与他生疏的父皇,为什么此行前来,独独选上了他…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与她相识,而他又为了她,干冒奇险,将她引到皇帝近前去?亦或是故人渊源,爱屋及乌之故?
转眼来到了回心居前,她却毫不迟疑地推门而入,正对着房门的佛龛前青烟袅袅,一个瘦弱的背影立在白玉观音像前,满头银发,衬着雪衣素裳,格外地惊心触目。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很自然地让出了道路,回眸望着皇帝,表情淡然,似乎也看不出喜怒哀乐。皇帝仿佛有些迟疑,沉吟了半晌,却还是举步不前,依旧站在阶边,低声道:“云裳…是我,延逊…云裳,我是延逊,我看你来了…”
那道雪白的身影似乎有些轻微的颤抖,单手支撑着佛龛的一角,半晌却是无语。
皇帝终于向阶上迈进了一步,又继续道:“云裳…都已经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云裳好象渐渐地恢复了平静,依旧没有回头,淡淡地道:“林少筠,送客…你若是让这个人再往前一步,我就立刻死在这里…”
“死”字出口,仿佛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可皇帝倒底还是又退了回去,喃喃道:“云裳,你这又是何必?你我都已经是快入土的人了,还有什么恩怨不可以放下呢?”话音刚落,只觉一道劲风扑面而来,房门竟然在瞬间被紧紧地关闭上了。速度之快,一旁的几个侍卫竟然都没有作出反应,个个都变了颜色,急忙身前身后护住了皇帝。
皇帝却轻轻摆了摆手,只听得屋里的谈话,正渐渐地激烈起来。
“你不是一直都想着这个人吗?现在人就在眼前了,为什么你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呢?”
“师姊,你心里倒底在想什么?你若是不再念着这个人,那为什么又要折磨着陆师兄呢?”
其实都是她一个人在自说自话,可好象都是在对牛弹琴,那铁石心肠的人,竟然只字未答,而她却气愤地好象自己才是那个受伤最深的人。
二者选一的迷题,真的就那么难解吗?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只听得李妈妈在门外有些惊慌失措地叫道:“掌门姑娘,陆大侠来了,好象是受了很严重的伤,胸前已经被血染红了…”
她很清晰地捕捉到了师姊冷漠的背影,好象有一点混乱,她却没有再罗唆下去,转身打开了房门。只见皇帝与承钧一行还站在院子里,而陆鹤青在转瞬间已经走了进来,果真如李妈妈所言,淡青衫长的前襟之上已经被鲜血浸透,嘴角犹有血渍在缓缓地向下流着,却还是紧紧地护着怀中的那一株稀世奇花,仿佛这才是世上最最珍贵的东西。
她心中大恸,看来陆鹤青的寒毒已彻底发作,恐已回天乏术了。
可是陆鹤青仿佛根本就不在意这渐渐逼近的威胁,目中跳跃着欣喜若狂的光芒,从未有过的激动,高声道:“小师妹,天可怜见,月出花终于开了…想不到我还可以在有生之年等到月出花开…你去跟你师姊说,她的病可以治了,她又可以恢复从前的容颜了…”
兴冲冲地说完之后,陆鹤青才发现院中有许多陌生人,稍稍平复了那掩抑不住的狂喜之情,定定地站下了,只目不转睛地看着皇帝,仿佛是在回想着什么。半晌,才抬手指了过来,语音艰难口齿不清地道:“你…你…原来是你…”亟待看着一个侍卫所提透明琉璃匣中的那一株奇花,脸孔在瞬间变地煞白,浑身剧烈地抖动着,胳膊一松,紧紧怀抱着的花盆登时跌落在地上,人也随着那倾泻的奇花,一同跌落在尘埃之中。
砰地一声巨响,竟如地动山摇一般。
“陆师兄…”
少筠抢步扑了上去,不由得流下泪来,心中只是懊悔不已,喃喃地道:“陆师兄,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陆鹤青的嘴边,血迹蜿蜒,仿佛陡然开放了一朵殷红的花,只是那花耽搁的时候太久,渐渐转成了紫黑色,转瞬又凋谢了。
人生这样无常,仿佛处处都是寒冷与黑暗,困在其中,挣也挣不脱,逃也逃不开,只能一忍再忍。
她紧紧地抓住陆鹤青的手,手心里冰凉的一片,曾经存在的温暖正在渐渐地离去了,不由得她心下又惊又怕,这个不是父亲却胜似父亲的男人,如今似乎已经留不住了。
陆鹤青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艰难地道:“小师妹,你不要难过,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我等待这一天已经等待地太久了…只是…只是我想不到我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话音未落,只听见房门吱扭扭地一响,一双月白缎子的软鞋轻轻轻地迈出门来,红颜如画,颠倒众生的美丽,陡然呈现在冰天雪地里,犹如傲然盛放的富贵牡丹,倾国倾城,艳压四方。惟可惜满头的白发包裹在玉色的头纱之内,早已经是白发苍苍。
目光相对,隔着沧海桑田,岁月横流,充满着诧异与惶惑的隔膜,陌生地好象已经忘记了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刻骨铭心的思念,刻骨铭心的愤懑,刻骨铭心的怨恨,刻骨铭心的委屈…诸多的刻骨铭心堆积在一起,似乎事情的本来面目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其实不过是为了那莫名其妙的原因,就生生分隔了二十几年,或许很长,或许很短,但是一生就这样匆匆而过了。
“云裳…”
“云裳…”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叫出这个名字,然而那唤作云裳的女子却怔怔地发着呆,眼睛盯在雪幕重帘之后的虚无,半晌突然笑了起来。苍凉的笑声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竟无一丝一毫的笑意,末了也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只若在洁白的世界里,陡然展开的了一副杜鹃泣血图,娇艳之中,却透着无尽的恐怖与胆寒。
“陆鹤青,我不要你如今的惺惺作态…二十几年前,你为了做武当掌门而不要我…二十几年前,任我怎样苦苦哀求,你倒底还是杀死了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原谅你?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忏悔?我就是让你知道,我恨你,恨你毁了我的人生,恨你对我遇上别的男人却仍旧是无动于衷…”
云裳在声声控诉着,然而陆鹤青的目光却渐渐地有些涣散了,嘴角流露着奇异的微笑,似是迷惘,似是忏悔,似是无奈,终究是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了,只是伸出手来,满怀着期盼,伸出手来,却再也触不到了。
隔着那么久的岁月,早已经物是人非,只是想不到竟会是这个样子…
终究还是放弃了,颓然放下手去,嘴角的那一缕笑容也渐渐地消逝不见了。
今生今世,这样短暂,却又这样漫长,但好象总是迟了那么一步。
皇帝望着那熟悉却又陌生的背影,忍不住又唤了一声:“云裳…”
可云裳好象根本没有听见,依旧在怔怔地望着前方,只是肩膀有些微微地抽搐着。皇帝的双眉一蹙,心中一阵阵地发紧,喟然长叹道:“云裳,难道你自始至终,竟无半点真心对我?”话音刚落,只见云裳的身体轻微地颤抖起来,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那么硬生生地跌落在雪地里,很快地被鹅毛般的大雪覆盖了,惟有一双手向前伸展着,伸展向前方已经冰冷的躯体,可惜终究还是够不到了。
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一顾。
然而身在陆鹤青身边的少筠,却清清楚楚地看见师姊的唇边在微微的抖动着,是她们本门的暗语,虽然有些断断续续,可是她却清清楚楚地了解到那最后挣扎与乞求的真实含义:“我不要他见我此刻的模样,我不要他见到我的满头白发,我要让他自始至终都记得我最美时的样子。”
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一顾,原来是这个原因?少筠的泪潮汹涌,眼睁睁地看着那渐渐消逝的生命,心中翻江倒海,仿佛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巨浪淹没了所有的是是非非,倒叫从前的恩恩怨怨,都显得那么地苍白那么地微不足道。
皇帝的身躯猛然向后趔趄了几步,幸好被承钧扶住了,神思恍惚间听见自己儿子的声音在风雪间低低絮语:“人死不能复生,父亲请为天下苍生保重龙体。”可是心底辗转的却是无尽的苍凉,活在世上,竟是这样的了无生趣。不由得抓住了承钧的手,微微一笑,又指向那伏在陆鹤青尸体上哭泣的娇弱的雪白身影,突然一字一顿地道:“老四,要是在江山与她之间做一个选择,你会怎么选?”
承钧在风雪连天的混乱里,怔怔地出了神,或许很难选,或许早已经就作出了选择…因为早已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