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闲事》孓别

8、虚空

　　一望无际的黑暗中，白衣仙人缓缓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平静到漠然的眼睛，却在睁开后很快变得温和。
　　世界馈赠的功德丝丝缕缕，铺天盖地，笼罩在这方空间，慢慢浸入浓稠的黑雾中，激起阵阵波涛。
　　很快，原本就缠绕在他身上的黑雾具现化，变作些难以辨别形状的黏稠糊状物，又很快凝出有型的舌头、触手、骨刺之类的东西，全都缠绕在仙人身上。
　　他似乎没有察觉，又或者根本不在意，只静静的看着，直到那些金色的功德完全融入其中。
　　祁森其实注意到了这些黏糊糊的东西，但一想到这是他师弟，他就厌恶不起来了，甚至还有些心疼。
　　他来自一个高级修真世界，但是，那个世界的寿命到头了。
　　世界意志原本想提高世界等级来续命，但不知道为什么损失了一半气运，以至于寿命更短了。
　　也不知道祂是怎么想的，将负面的能量都凝聚起来，妄图注入到一个人身上，让他独自背负这些因果漂泊，好骗过宇宙法则，延续世界寿命。
　　祂成功了，因为那一代刚好有个纯灵体的天才，修的杂学，是最适合的容器。
　　祂失败了，因为宇宙法则并没有被骗过去。
　　世界还是毁灭了。
　　但其实身处其中的人很难意识到世界的宿命，而那些超脱的存在在那个时候也不可能回来。
　　一方面是回不来，另一方面世界生死自有定数，他们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祁森在那个时候几乎是疲于奔命。
　　一个是失踪的师弟一直找不到，一个是弥散的浊气导致天灾人祸不断，他得去处理。
　　至于他是怎么到达这个虚空夹缝的，祁森其实并不太清楚。
　　可能是师弟救了他，也可能是宇宙意志。
　　毕竟，有意识且听劝的邪神，怎么也比无意识破坏的邪神好很多。
　　祁森很少回忆过去，因为他其实记不得什么过去。
　　他的记忆七零八落，拼凑出一个事件都很难，有些事还是他在这虚空夹缝中才发现，从前也不知道是没意识到还是忘了。
　　白衣仙人静静的看着黑雾，看着看着，突然回神一般，眨了眨眼。
　　也许是错觉，他隐约感觉这黑雾淡了几分。
　　但这是不可能的，后天形成的邪神也是邪神，就算保有理智，其本地也是由最为负面的能量组成。
　　准确来说这不是黑色，而是这种颜色无法反射任何光线，也不被任何光线穿透，并且不可被识别认知，因此才看起来像黑色。
　　这种“黑色”，不可能变淡。
　　但他依旧因为这种错觉心情好了几分。
　　宇宙意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也或许祂一直在，只是从前没有特意注意。
　　祁森抬眼去看祂，但看起来并不是在看祂，因为过于温和了，“子安什么时候能恢复完整的意识？”
　　这方空间铺满了邪神的本体，无论他看向哪里，看到的都是祂，于是就难免温和些。
　　“他下个世界就能保留完整的意识，不过受到刺激还是有可能失控。”宇宙意志暗自扶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带什么情绪。
　　祂倒不是在意这点礼貌不礼貌的事，而是这场面对祂来说实在有些伤眼睛。
　　作为大宇宙规则具现化的意志，祂的眼睛和别的什么存在都不一样，看见的是事物的本质。
　　恰巧，祂面前这俩，一个是被发疯的世界意志培养出来的邪神，一个是世界法则为自救选中的“主角”，一个至刚至阳至纯至净，一个则像一大坨无规则聚集起来的垃圾。
　　祂真是看一次伤一次眼，完全想不通这么个人物为何要待在垃圾堆里。
　　哦，准确来说不应该是站在垃圾里，而是被垃圾沾了满身，甚至还侵入了神魂。
　　祂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但祂尊重。
　　“想必你遇见‘系统’了，我这里也有个‘系统’，它能以不同方式帮助你解决这些偷气运的东西。”宇宙意志言简意骇，“你用了就知道了，它没有意识，只是一段程序。不过你还是尽量别让你师弟注意到。”
　　祁森接过晃晃悠悠飘过来的光点，注意到里面凝聚着一股力量，以某种规律运行，外形就像一道银色的纹路。
　　“你戴上去就看不见了，它也有隐匿功能，只要你不主动提就行。”
　　“子安很乖，就算失去理智也不会……”
　　“你记住我的话就行，没事别找我，我也不想知道你师弟多乖。”宇宙意志赶紧打断他，“记住：只要不是遇上的系统跑了或者是世界出问题了，都别找我。”
　　不打断不行，这位看起来威严善战的仙人一提到自己师弟就滔滔不绝，而宇宙宇宙并不想听他说这些。
　　或许在形成人格化的意识之前祂不在意这些，但现在不行。
　　宇宙意志说完就不吱声了，或许是离开了，也或许是抽离了这部分意识。
　　祂不想听，祁森也不强求，开始认真研究“系统”。
　　和上个小世界遇见的系统不同，这个仅仅是程序的系统只有些最基础的功能。
　　比如截获其他系统的信号并播放，寻找并吞噬其他系统，以及定位并传送到其他世界。
　　不知道有没有敌我判定，不过那也不太重要。
　　一方面一事不烦二主，世界意志不可能冒着风险同时向多个存在求助；另一方面，宇宙意志大概也会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呆在这里也没什么要事，祁森看了眼在自己身上乱爬的肉芽，无声叹了口气。
　　他也是有审美的，偏心师弟不代表他认为这些东西好看。
　　他拂开左腕上缠绕的触肢，启动了宇宙意志带来的系统。
　　希望师弟恢复后能正常点，至少像个人。
　　银色的光芒一闪而逝，一道活泼稚嫩的童声响起，“无尘神尊您好，我是您的助手S08，您可以叫我零八。”
　　“零八，定位下一个世界。”
　　“好的，定位到编号S00789234小世界，正在接入……”
　　“接入成功，祝您任务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