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不禁秋》知弥少

1、缘起

　　一
　　乾元十年，东宫内室。是夜，昏暗，唯一角桌上的玉兰灯花似灭非灭，花心摇曳着最后的命劫。
　　将死的灯花只照着半大的桌板，桌板承着将近的棋局，黑子围城，白子未尽。
　　“五皇弟，从小都琢磨不透你的棋局啊”玉白子轻扣，却已救不了此局。这摸着玉白子的手生的好，如切如磋，近与玉子混然。说话的男子身着玄色衣裳，衣摆下方用錾金的线细细地绘着四爪的龙张牙舞爪，几近撕裂衣角，怕是只有宫里最顶尖的绣娘才有这手艺。
　　对面的男子不答，只用宽大袖袍掩起瓷杯。这袖袍只素青样式，极风雅地绣几朵祥云绕月。似等着这上好的茶香侵入心脾，眼底却是深潭。“哪里能和储君相比呢，储君不过相让罢了。”
　　“五弟一口一个储君，可真是把这没实权的太子放在心上呢。这五弟的用棋越来越高了，我这还没回过神呢，就逼地这么紧了，这盘啊，不迟早是你们的吗？”太子拂起大袖，略一挑眉，嘴角微扬却察不出情绪。
　　“二皇兄回京，父皇还在未央宫几日不出呢。储君自是悠闲，我们这做臣子的可慌了。”五皇子又一笑，如冬日吹雪，雪却是吹尽了对面去。
　　终于无法再闲散坐着，太子攥着拳，突地前倾，满盘棋子直震。“二皇子回京，呵，他可是擅自离开边疆。”眸紧缩，五弟今天的棋局怕是在拖延时间。右手成拳突地一横，原来满地狼藉是今日棋盘的棋局，殷红的一滴从玉雕的指节里留下。太子缓缓起身，“汝等可知，何谓龙怒。”语罢，快步向外走去。
　　而五皇子依然端着茶盏，“储君，哦不，萧邺，到现在还把自己当龙呢。”
　　萧邺此时却听不到这番话，这位素然恭敬善礼的五皇子少有的大逆不道。他只疲于如今怎么收场。驻守边疆的将领擅自回京是违抗君命，手握重兵的皇子回京是太子大患。今日东宫定然是不平静，萧邺疾步走着，边呼出侍卫惊羽。
　　“惊羽，准备马匹。去翰林院。”又一顿，“你暗道去找陆学士，就说二皇子等不及了。让他速来未央宫。让刘伯去找解学士与司马家。我——”萧邺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天上月，正如六年前，他还是太弱。“我亲自去找父皇。”语罢，不一会就没入黑暗。深夜的紫金宫已经不太平了。
　　二
　　鎏金翘檐，雕木生春，殿左角的金凤张开两羽向青天扶摇而上，右角的祥龙仰头向上苍咆哮。这本是皇后寝宫——未央宫。
　　萧邺望着寝宫的大门，是芙蓉帐暖的昏黄微光。不屑地轻笑：容贵妃真是生得一副媚骨和一个好儿子呢。
　　而自己终是只有低头，撩起袍子，直直地摔下膝中黄金，大声道：“儿臣请父皇严查二皇帝。”无兵权的太子只有低头。
　　未及一霎，身后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似是木棍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大理石的地面。萧邺的后背肃然地僵了。
　　“咳。堂堂太子是不可粗鄙之人弯膝。殿下请起吧。”说话的人头发已斑白，却是一丝不苟地梳理得服帖，面色消瘦如枯枝，双眼却囧囧如晨星。这位是前内阁长老解学士，两代帝王师，也是当今太子的启蒙老师。“”
　　“老师，我跪的不是贵妃亦不是二皇弟，而是父皇。”萧邺身形依旧未动，如磐石长在未央宫阶下。“老师且放心，孤依然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