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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司和外面有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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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我总是不在屋子里,包括有一次司和来找我下棋都没找着我。
这不光是心里有些不爽快想躲着些他(诚然又不是这么想),还有就是最近我老去春花楼找那只老母鸡学艺,当然这么不光彩的事不可为外人道也,特别是司和。
其实作为一位道行比较高深,且活了特别久的妖,我完全不必在意我的外表,虽然我的皮囊在鬼城也是排在前头的。这一切的起源,都归因于那日的惊鸿一瞥中。
当时我趴在窗台闲来无事磕着瓜子,想着晚点儿要不要去张记茶馆听那个斧头怪说书,突然,对面街道的墙上酝出了薄薄的云雾,那几十年难得一见的通往外界的门就这么出现在我眼皮底子下。
作为鬼城极少数的活化石,我自然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大惊小怪,不过就揣着那么一点点的激动和好奇把脑袋探了出去,这一看不要紧,云洞外那个站在柳树下俊美无度的美少男可不是司和吗,我立马打起精神看了起来。
与他交谈的是一位身着桃色纱裙体态纤细的女子,由于他们距那云洞有些距离,我看不太清那女子的相貌,但那隐在柔软乌发下若隐若现的侧影实在太过美好,似那初化的香雪,又似那带水的桃花,这要搁鬼城,那可是极品中的极品。
虽说常人见到没好物事都会发自内心的生出喜悦之情,但我那时心里可是十分的难过,满脑子都是司和娶她过门的画面,直到司和与她道了别慢慢走进鬼城,门缓缓淡去后,我才反应过来。
以前那么多年过来,我一直没见过司和喜欢过哪个女的,他也没对我说过,我就当没有,可我未曾想过也许他为之倾心的女子其实根本就不在鬼城,他每次都是出了鬼城去见她,我自然就不知道了。
身为司和名不正言不顺的多年至交好友,我能坐以待毙吗?我不能。
春花楼的老母鸡说过,要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用好看的皮囊留住他的眼睛。我觉得太肤浅,万一有一天这个男人碰到了更好看的皮囊怎么办呢,所以做人做妖或者做鬼都得修个内在美不是,当然,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灰溜溜地去找她了。
我跟司和认识了这么久,他都没发现我的内在美,可见我的内在不是很吸引他,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求老母鸡帮我一把了。
那老母鸡起翘着二郎腿用兰花指捏着一小盏茶瞅了我一眼,慢悠悠地开口:“终于想开了?知道我说的话没错了吧?”那慵懒的神态,那撅着的大腿,都让人忍不住想打她,但是我不能。就凭她玩的男人比我的头发丝儿都多,这一项上我都得吸取经验。
过了段时间,我觉得我已经学有所成,便抱着个棋盘去找司和,却不晓得他也不在。
我坐在他屋前的藤条椅上很惆怅,身为他的老友,我是知道他平日里确实没啥事的。
身为鬼城的老大,许多人都觉得他平日里应该忙的焦头烂额,可是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司和压根就不管这些事儿,他大部分时候,闲的很。
那这个时候的他,是不是同那位绝色姑娘在一起?司和这个人,谈情说爱的样子,是什么样的呢……
等了一天,司和都没有回来,怕是今日不会回来了,我拖着个棋盘垂着头往回走,走着走着不由得就走到了酒楼里。
人都道鬼城乃是世上最危险也是最奇异的是非之地,这里鱼龙混杂,妖魔横行,实为奇人之所爱,凡人之所恶。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鬼城的异术比外面的更厉害,酒也比外面的更香。
此刻我抱着酒壶像坨泥巴一样糊在椅子上,背上的栏杆下就是夜下的鬼城,花鸟鱼火,灯明水绿,虽然大家长的很不规律,但是彼此吓不到彼此就无伤大雅。
此时我右边椅子上也糊着几个人,我眯了眯眼就晓得他们是贪图我的美色才靠过来的。不是我自大,在这里只要是能长个人样的都算不错的了,当然我可不止是个人样。
看看他们那迷幻又猥琐的表情,看看他们那慢慢挪过来的腚,我觉得我是时候纠正一下他们的有辱斯文(略显禽兽)的举止了。
我咳了一声,连着我头上戴着的几只桃花珠钗也叮铃咣啷地响起来,他们愣了一下,遂更加迷醉地向我靠过来。
“你们待要怎样?”我质问他们。他们见我说话不由得十分欣喜,期中一人抢先答道:“见小娘子生得十分貌美,是以想近看小娘子的花容月貌。”
这夸的我舒服,只是想起那日司和身边那位倾国倾城的女子,我心中着实郁闷,便借着三分酒意道:“你们不过是在鬼城待得久了,不记得世上的风土人情,只要长的像个人的你们就觉得十分好看罢了。”
他们像是被冤枉了似的连忙摆手道:“我等均是这几日才进来的,小娘子这等仙女似的人我们也是头一回才瞧见。”
我慢慢转过身半个身子吊在栏杆上打了个酒嗝,叹道:“你们虽这样说,可还有人不觉得我好看……”那说着说着,我怎么觉着人群中那抹白色那么眼熟呢,我仔细一看,哎,这不是我找了一天的司和吗。
我连忙拍了拍旁边那几个哥们儿的脸道:“别瞅我了,下面那个人才是真正好看的。”说罢我就指着人群中那抹镶着银丝的明亮白色,他们连忙往下看去,可是这夜里火光忽明忽暗,忽闪忽灭,他的发也总遮住他的侧颜,似乎是为了证明我说的是对的似的,我指尖微微一点,招来了一阵风从他的脸边吹过去。
他停住脚步,微一侧头就往我这边看过来,那阵微风吹开了他脸边的黑发,露出了他冻雪般的脸颊,鬼灯的光轻轻打在他半张侧过来的容颜上,一明一暗,恍如隔世。
我听见了旁边的吸气声,十分满意,我私以为司和是因为好看才当上鬼城老大的,但是怕他伤心没跟他说……
司和肯定是看到我了,我能感觉他也愣了一下,哦是了,我现在这仪态显然不太端庄,老母鸡说了,司和这种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妖怪十有八九都喜欢端庄大气一点的女子。
我把两条胳膊从外面收回来又咳了一声,把那几个爷们的魂儿又咳了回来,扶了扶头上不知道正不正的珠钗就要下去找他,走了两步才想起来棋盘没拿,跑回去抓起棋盘的时候突然看到人群里的那抹白色居然走远了!
他居然没有等我!果然是有了喜欢的人之后连说话都不想搭理我了,这厢走了是不是又要去找那位美丽女子了。
“你等等我!”我喊着,也不顾形象一脚踩在栏杆上就想借阵风飞下去叫住他,可是我这嗓子喊的急了,他居然回头了,我一个失力没飞好,像风筝一样十分丢人地歪着飞了过去,在砸到地上之前他及时出手扶了我一把,可见我是有多狼狈了。
我站稳后蹙着眉问他:“你既然看见我了,为什么不等我?”
司和收回手,很无辜地道:“你不是在和别人喝酒么?”浓浓的夜色下,他的睫毛很长,让人看不太清他的眼睛。
呃,对,说到这个,我终于想起来我是找他干嘛的了,于是我问他:“你现在得不得空?”
他点头:“我……”突然他伸手一拉,把我拉到一边,躲开了扑过来的什么物事。
我定睛一看,嚯,可不是刚才那几个喝醉的大汉么。
他十分痴迷且猥琐地瞅着他:“这位绝世美人可否赏个脸去楼上坐坐……”。
哦对,他们是刚来的,还不晓得这里的老大是谁。
司和拉着我,嘴角上扬,他的神情介于少年与成年男子之间,神秘而不可捉摸:“你也很敢。”
下一刻,他们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了,也不知道被挂到了哪里。
“来找我下棋?”他问我。
“可不,茶馆里也没几个能打的。”当然这是在瞎说。其一,是我棋艺不精茶馆里没人愿意跟我切磋,因为虐杀我很没有快感。其二,我其实是想找个机会勾引勾引他,但诚然没说出来。
司和点头,他的表情透露出他知道我在瞎说,但是碍于我们多年的交情懒得拆穿我。
司和这个人,哦不,这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家伙,他有个优点,就是非常给人留面子,有些事看破不说破,虽然他可能在心里很鄙视你,但是他不会说出来,这让我着实很欣赏他。
不过反过来,很多事他也不愿别人刨根问底,他懒得解释的事,就是问到死他都不会告诉你,比如他能不能打的过无方殿的殿主,比如他到底是人是鬼,比如他为什么老是救我。
说到他救了我许多次这件事,我琢磨了很久。如果一个男的救了一个女的很多次,那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这个男的喜欢这个女的。当然这个不太可能,他要是对我有意思能拖这么久?每次下棋能把我杀的头破血流?
第二种,就是无聊。我深以为这个是最有可能的,要知道这天底下修成了长生之道的人,我知道的只有两个,一个司和,一个是我。当然这事除了我俩也没啥人知道。
司和是怎么修的我不清楚,我是运气好,打娘胎里就是长生之身,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可以一直活到四海八荒都不复存在。说真的,活了这么久,不无聊是假的,如果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闲暇的时候一起嗑嗑瓜子,聊聊世间最近几百年来的八卦,该是多么大的慰籍啊。我觉得这就是司和不想我随便死的原因。
所以总的来说,除了打心底喜欢之外,我还非常感激他,毕竟他救了我这么多次,我却回报不了他什么,只能偶尔陪他磕磕瓜子解解闷罢了。
竹制的桌案上是我的青玉棋盘,棋盘边上是一小樽年代久远的黑白二鬼缸,上边燃着一根细细的墨色沉香,那软绵绵的香没了风的依托,便化作薄薄的一缕青烟垂落在我的手旁。
“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司和漫不经心地问。
“哦?没有啊。”刺激,呵,那可不是一般的刺激。
他下棋总是十分不用心的样子,我私以为这是很没礼貌的行为,因为这样会让对方误以为自己棋艺不精,不能令他使出全力。
他又落下一子抬头打量了一下我道:“若是有什么你打不过的人,大可直接告诉我,不用自己忍着。”
我支起一手撑着头,微微蹙眉,司和他今日怕不是吃错药了。
我捏着那只紫色蟠龙茶碗喝了两口茶道:“忍着什么?”
他道:“我以为,若不是你落了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以你的品味,是断不会穿成这个样子的。”
听他这话,莫不是觉得我这身打扮是很没品味的?也是,老母鸡的审美也就只有常去花楼逛的那些庸俗的男人才会喜欢,我当时怎么没想到这一层。看来,司和对我以前的穿着还是评价很高的。
我咳了一声道:“你这意思是,我以前的品味还是颇高的吧。”这身云雾般层层围困的桃纱裙,可不是太过庸俗了吗,看来司和那天与那位桃衣女子交谈,不过是公事而已吧。
司和轻声笑了一下,道:“我的意思是,我还挺想知道,是谁这么不遗余力地想要提高你的审美水平。”
我觉得我与司和的交谈总是如此不尽如人意,我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什么问题的,那一定就是司和有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