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假嫡女怎么办》绒肩

16、自尽

　　容夫人虽然仁厚，但也出身名门，她是接受不了容思菡堂堂嫡女给个姨娘下跪的，不过她能理解，容思菡从小养在乡下，为人单纯，可能确实不懂这些规矩。

　　容夫人一把拉起了容思菡，让她站起来，容思菡自然也顺势就站了起来。

　　“这事怪不上你，你无需自责。这一天了，你刚才又过于激动，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容夫人说完，就直接示意容思菡身边的丫鬟带容思菡回院子，拿出的是当家主母不容质疑的语气。

　　容思菡无法反对，只是临走又有些纠结不安地问了句：“那，红梅她…… ”

　　容夫人叹口气，她明白容思菡关心红梅，可是，红梅毕竟只是个下人，容夫人无法向容思菡承诺什么，只能说：“这些事你也别操心了，好生歇着吧，娘会处理的。”

　　容云夕已经不知道容思菡是不是真的想要保红梅，她看了一眼红梅，依然趴在地上，看不见什么表情，但是身子瘫软，几乎一动不动，整个人都看不出任何生气。

　　容思菡离开了，容夫人看了看满目悲怆的夏姨娘，再看了看地上的红梅。

　　素来被称宽厚平和的容夫人，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她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

　　“红梅，今日之事，无论火灾因谁、为何而起，你私自带两位主子离开，并且没有尽到看护之责，最终酿下如此大祸，可以说，你已是罪责难逃。”

　　容夫人顿了顿，容云夕明白，容夫人今日是不会亲自放过红梅的。可是容云夕一直都感觉得到，事情在哪里不对劲，原作中，红梅成为了重生后的容思菡的丫鬟，虽然戏份大多是为容思菡办事，涉及红梅自己身世的内容，似乎确实寥寥，但是，红梅当真有一位孪生姐妹？

　　“虽今日没有闹出性命，无需惊动官府，但是却对三小姐造成了严重的伤害。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接下来对你的惩罚，全是你理应负的后果。”

　　红梅依然没有说话，趴在地上没有动弹，看起来已经完全放弃了辩解。

　　容夫人接着说：“对你的处罚是，打三十大板，卖做贱奴。”

　　相府里的下人们，虽然同为奴仆，但属于家奴，更何况身在相府，无论是待遇还是地位，都要比一般奴籍好很多。而贱奴则不同，一般都是在最阴暗、低贱的地方为奴，可以说，那样的生活，是不见天日的，不过苟活一世罢了。

　　因此这个处罚，算是容夫人下的比较狠的处罚了，夏姨娘默默流下了一行泪水，似是在回应罪人终得惩罚。

　　容云夕并不甘心，她当然不是要反对容夫人，她只是觉得，红梅一定还知道些什么，尤其是关于容思菡口中所说的红菱。

　　“娘，云夕可否再问红梅几个问题？云夕有些事情，还不太明白。”

　　容夫人以为容云夕是要替红梅求情，顿时有些为难，想想也是，毕竟，虽然容思菡嘴上说与红梅认识，可这红梅可是实打实地，是容云夕院子里的人。下人犯了这样大的错，若说当主子的没有失职，似乎也有些勉强。

　　可容云夕是谁，是容夫人宝贝了十几年的女儿，她怎么忍心责难她，也因此，她一脸为难地看向容云夕，希望容云夕能看懂自己的表情。

　　一直没有说话的夏姨娘，却突然说话了，这让容夫人和容云夕都吓了一跳。虽然突然如此变故，可夏姨娘的表现确实一直可圈可点，哪怕悲怆到面色苍白，却始终没有僭越半分，这也是让容夫人如此干脆地重罚红梅的其中一个主要原因了。

　　“妾身知道二小姐心善，红梅是二小姐院子的人，妾身没有任何资格开口。可是妾身希望二小姐体恤还在屋里躺着，昏迷不醒，脸上还…… 的三小姐，平日里二小姐对三小姐也是关爱有加，妾身希望二小姐，多为三小姐想想。”

　　说完，夏姨娘给容云夕跪下了。这一跪与方才容思菡跪夏姨娘不同，严格从尊卑地位上来说，作为嫡女的容云夕是受得起一个姨娘的跪礼的。

　　可再退一步说，夏姨娘在辈分上，确实长于容云夕，因此一直以来，二人之间从来都是互相尊敬，互叫尊称的。

　　这一跪，便打破了平衡。

　　容云夕很无奈，也很尴尬。

　　她并不是想要给红梅求情啊，怎么容夫人和夏姨娘都会错意了呢！

　　不过容云夕并不怪夏姨娘误会了她，夏姨娘这是人之常情，爱女疼女心切罢了。

　　容云夕赶紧扶起了夏姨娘，柔声解释：“不是的，姨娘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想问红梅一些问题，并不是说要给谁求情。今日之事，莫说红梅，我也有很大责任。也许就是因为我应该负起责任来，所以，有些话，我才必须要问清楚。这绝对要不是帮谁开脱求情。”

　　夏姨娘咬着苍白的嘴唇，站了起来，容云夕感到她身子瘫软，似乎快要站不住了，便赶紧示意夏姨娘的贴身丫鬟好好搀扶着。

　　容云夕走到红梅前面，站定。

　　“红梅，你姐姐红菱，是何时过世的？死因是什么？”容云夕相信，对于谎言，如果你一直深挖细节，撒谎的人必定会露出马脚，因为假的，始终是假的。

　　红梅没有回答，依然趴在地上。

　　“怎么，难道这个问题还有什么难处？不好回答的地方吗？”容云夕追问。

　　红梅依然没有作声，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一个念头在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了容云夕脑海。

　　容云夕急着站在旁边候命的婆子命令道：“把她扶起来！”

　　两个粗衣婆子得令，一人架起红梅的一只胳膊，就像提起一个布袋子一样，把红梅提了起来。

　　“啊！”

　　正好面对着红梅几个小丫鬟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容云夕和容夫人也看见了。

　　红梅脸色惨白，嘴里全是血，浸染了整个下巴，而刚才红梅趴着的地面上，也是一摊血迹。

　　“夫人，她咬舌自尽了。”一个粗布婆子低头看了看，还伸手掰了一下红梅的下巴，确认了她舌根已断，人也已经没了气息，便向容夫人汇报。

　　容云夕穿书之前，确实在书上看到不少生离死别，可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见自尽之人，死状还如此凄惨。

　　腥浓的血液，因为红梅被架起，气味开始散播，容云夕捂着口鼻，震惊不已，她何曾亲眼目睹这样的惨状。

　　容夫人倒是很快从震惊中缓了过来，“看来是畏罪自尽了，唉。把她抬出去吧，赶紧把这里打扫打扫，三小姐还没苏醒，她却在这里自尽，实在是晦气。”

　　说完，容夫人亲自陪着夏姨娘进了屋，又喊了一声惊愕的容云夕，“快过来，离那儿远点，让下人们去处理便是。”

　　容云夕回过神，小跑着进屋，进屋前，还是回头偷看了一眼，那两个粗布婆子，像是抬起一个牲口一般，面不改色地将红梅抬了起来，同时就有丫鬟提了水桶，准备用水把血渍清洗干净。

　　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当故事中时常看到的打打杀杀，真实的发生在自己眼前时，却莫名地给人一种虚无的不真实感。

　　“咳咳咳。”

　　里屋传来一阵干咳，是容诗月醒了。

　　容夫人几人立刻走进去，站在容诗月床边。

　　夏姨娘坐在容诗月身边，接过一直在旁边伺候的小丫鬟手上的茶碗，亲自给容诗月喂水，目光温柔，眸子晶莹。

　　容诗月先是看到了自己的姨娘，又看到了容夫人和容云夕，便急着想要坐起来给二人行礼。

　　“月儿，你醒了，不用起不用起，快躺下别乱动。”容夫人赶紧出声制止。

　　容云夕看着容诗月纯净的双眼，又看到她眼下那一道醒目的血疤，心中一阵绞痛，她袖中的拳头使劲攥着，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手心，这才克制了自己不断想要涌出的泪水。

　　“月儿让大家担心了，实在是过意不去，小少爷如何了？是月儿不好，没有照顾好小少爷。”只有八岁的容诗月，刚刚苏醒，第一反应不是哭闹，而是要挣扎着行礼，而是关心容安祖的情况。

　　这让容夫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祖儿无碍，你不用担心，更无须自责。”

　　“姨娘，月儿觉得，觉得这里好痛。”

　　终究是个孩子，脸上的伤口都还没有凝固，怎会不痛，她下意识地就要触碰，夏姨娘吓得赶紧按住她的手。

　　泪水再也控不住，夏姨娘终究泪流如注，可她依然挤出笑容，哄着容诗月：“月儿乖，你刚才经历过火灾，有些疼痛是正常的，但是千万不可以摸，越摸越坏事的。”

　　夏姨娘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容诗月，关于她脸上拿道又长又深的血疤，便只能这样含糊其辞。

　　容诗月却是个早慧的孩子，不断从脸上传来的巨痛，眼前三人的泪水和表情，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挤出了一个笑容，因为脸上的疤痕让她笑的时候，更会感到撕扯的疼痛，她吃痛地轻轻“嘶”了一声。

　　“月儿不摸，姨娘不哭。母亲，二姐姐，月儿又有些困了，怕撑不住说话了。”

　　容夫人赶紧说好好好，嘱咐了两句，让容诗月好生歇着，她们明日一早再过来看她。

　　容诗月微微笑了笑，便闭上了眼。

　　容夫人也拉着夏姨娘和容云夕出来了，准备跟夏姨娘说说关于寻找疤痕修复秘方的事情。

　　小丫鬟又放下了半边床帘，让容诗月安睡。

　　小小的杏眼，缓缓的睁开，悲怆与绝望之意，毫不掩饰地倾泻而出。泪水滑过没有凝固的伤口，染成一行红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