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随想》孤影照惊鸿

1、第 1 章

　　每一年的清明节，我都很期盼去给外公外婆扫墓。
　　他们的墓地是在乡下一座小山上，山脚下有一座废弃的小学。说是小学却只是两间石头搭建的瓦房而已，只是年代太过久远，只余下一面石墙矗立在一片杂草丛中。墙角长着一株野生的桃花树，清明去的时候正是桃花开放的时节，那一树灼灼的桃花耀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学校的边上还一方石头砌成池水，足有一个篮球场那大。池子的位置很低，人需得走下七八石阶才能去池边洗手。池水很透很绿，绿得发蓝，是那种很鲜活的蓝。母亲说这水其实很深不让我靠近，我却常常留连在水池边不愿离去，总在脑海中幻想水池里藏着什么宝贝，又或镇压着什么神龙恶蛟，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美丽又特别的颜色呢。
　　走上泥泞又杂草丛生的山路，弯过几个小坡，又路过几个别人家的墓包，在半山腰处就是外公和外婆的安息之地。外公外婆去世得早，这墓地还是旧世的水泥坟包，前面还用水泥浇筑了一个前院，墓前的风光很好，远远望去是一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再前面就是一个小村落，半空中飘散着缕缕的炊烟。低下头又正好可以看见那株桃花树花枝。我老是觉得在没有人的时候，外公外婆两个人会互相搀扶着从“家”里走来，赏一下风景吹吹山风，去到“左邻右舍家中”唠唠嗑，又或者去到山脚下的大舅的“屋子”里头去坐坐。
　　我对外公外婆记忆就是那样的，是闲不下来的两位慈祥的老人，是乡下暑期的那丝凉意，是开满墙的紫色豌豆花，阴暗低矮的老房子，墙角一缸子清澈的自来水。
　　祭拜之前，母亲要先清除墓地附近的杂草，已经长到墓包顶上的藤蔓，打扫墓碑前的尘土，手里忙个不停嘴里还絮絮叨叨说着什么，一如从前外公外婆还生活在老宅时，母亲去探望他们时一样，一边干着活，一边聊着家长里短。只是如今，母亲口中提起最多却是我的孩子，是外公外婆没有机会见过的家中的第四代。母亲脸上已经没有像前几年那么悲伤了，随着时间流逝或者是生活中的琐事带走了失去父母的伤痛又或者这份悲伤已经在她的心底酿成了酒，只在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拿出来品尝。
　　点过香，烧过经，敬过三次酒后祭拜便结束了。
　　我在心里默默和长辈告别，明年再来看你们了。
　　墓地静寂无声，却有山风吹来，带来一阵野杜鹃花的香味。
　　下得山来，母亲扬手把祭祀用过的活鲫鱼扔进了池水里。
　　我再一次回头，把这景色刻入脑海。
　　《寻梦环游记》中说人这辈子一共有三次死亡。
　　第一次是你的心脏停止跳动，生物学上的死亡。
　　第二次是在葬礼上，随着人们的鞠躬，你的社会地位死亡。
　　第三次，也是最后的死亡，是当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人，将你忘记。
　　死亡谁也无法阻止，但是我们可让他们来的晚一点，再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