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猫大人的报恩》一只小胡狸

6、异兽之王讙

　　狸猫一路施行术法，两人从水路西行一百里，傍晚时刻就来到了翼望山。
　　翼望山其状如张开的双翼，两边的两座山向两边延伸，一座竖立在中间，就像一只蓄势待发想要翱翔九天的雄鹰。
　　狸猫朝着这座石山望去，这里怪石嶙峋，草木不生。确实像个上古凶兽会生活的地方。
　　狸猫虽然放下大话，但毕竟讙担着个异兽之王的名头，身边又有个凡人需要保护，她还是破天荒的做足战斗准备，这会正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竖起耳朵聆听周围的动静。
　　相比之下，沧海就显得淡定多了。不知是不是来的路上冷风吹多了，将他原本一团乱麻的思绪给捋清楚了，这会他又恢复如常，将全部注意力重新放在手稿上。此时他正悠闲地举着一个小火把，检查手稿上有无错别字。
　　当他翻到第七篇的时候，火把突然灭了。
　　“是谁？”
　　伴随着狸猫一声怒喝，她猛地窜上离沧海最近的一块巨石。那巨石背后像是藏了什么东西，正和狸猫缠斗在一起。
　　没一会，狸猫就拎着一团东西再次从石头后蹦出来。
　　沧海重新点燃火把，果然有一活物被狸猫牢牢抓在手中，不过不是他们期待的讙，而是沧海的老朋友——当扈。
　　这只当扈的翅膀已经被咬去一半，这会它仍旧在瑟瑟发抖，毫无半分神鸟之态。
　　沧海熟练的帮当扈包扎伤口，见他们并无坏心，受惊过度的当扈这才放下心来。或许是伤的太重无法说话，它用没受伤的那边翅膀在地上写字。
　　地上写着：千万不要往东走，那里有吃人的怪兽，我的翅膀就是被它咬断。若不是中途那怪兽转移了目标，自己怕早已成为它果腹之物。
　　狸猫忍不住看一眼沧海的眼睛，她心想，其实你同伴早已成为他果腹之物了。
　　沧海无视狸猫投来的目光，继续问它：“那怪物是何形状？”
　　它接着写：它速度太快，我没能看清它全貌，只隐约记得它背后长了条尾巴。
　　狸猫突然生出恶作剧的心思，她嘴角露出一丝坏笑：“那尾巴，是长这样吗？”
　　当狸猫亮出自己尾巴的瞬间，好不容易捡回半条命的当扈当场吓昏过去。
　　沧海和狸猫将昏死过去的当扈藏在洞中后，便朝着它口中那个绝对不能接近的地方而去。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当扈被袭击过的地方，这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去。
　　狸猫竖起耳朵，眼睛死盯着一个方向。沧海原想看看她在看什么，就被她猛地按倒在地。狸猫此次手劲之大，让沧海怀疑自己会不会断掉几根肋骨。
　　趴着的沧海顺着狸猫的视线望去，就看到令他惊骇的一幕：一只身形巨大的狼被一双利爪撕成两半，透过被撕裂的狼躯，他看清那双爪子的主人。
　　正是一目三尾的讙。
　　讙尖锐的獠牙还在滴血，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它猛地往沧海所在的方向看过来。沧海被狸猫死死护在身下，他目光所及是一片黑土。沧海刚想问什么，还没等他出声就被狸猫抢先一步捂住嘴巴。
　　沧海敏锐的感觉到一向消极应战的狸猫这次十分警觉，他猜想此时狸猫应该和讙对视上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狸猫全身都僵硬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狸猫终于松开了他，恢复自由的沧海立刻往讙的方向望去，但此时哪里还有它的半分影子。
　　虽然只是和讙的视线对上，狸猫却觉得比过往任何一次打怪都更伤身。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却又莫名笃定。
　　“讙的眼睛很奇怪，它……好像看不见。”
　　其实狸猫话话只说了一半，对方的眼神不仅很奇怪，而且让她觉得有点熟悉。
　　匆匆一瞥后，讙再也没有出现，这一夜就在风平浪静中过去。
　　……个鬼。
　　当沧海醒来，让他怀疑人生的事情发生了。以他为圆心，他周围遍布着异兽的尸体，粗略估计超过百头。看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头三青鸟咧着嘴看着他，他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然后就呕吐起来。
　　刚采完果子回来的狸猫恰巧看到这糟心的一幕，于是她决定原本给沧海的五个果子减少为三个。
　　狸猫嫌弃的越过那摊秽物，将手中的果子丢给沧海。
　　难得反应迟钝一次的沧海连退数步才堪堪接住那三个果子，奈何周围动物躯体太多，他几乎每退一步就踩在一个倒霉鬼的身体上。
　　“有怪莫怪,细路仔唔识世界。”
　　沧海嘴里念念有词，这是一个道长教他的，如果不小心冲撞了先灵，务必念此咒语以免恶灵缠身。
　　可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当他踩下去的瞬间，有呻吟的声音响起。
　　敢情它们竟还活着？
　　狸猫啃了一口青果：“在你醒来之前我已经把情况探听清楚了，你眼前的这些异兽都不过是受伤昏迷罢了，只是它们的声音被讙夺去并占为己用，所以就算吃痛也只能发出呻吟。”
　　沧海灵感突现，拿出纸笔开始写：翼望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狸，一目而三尾，名曰讙，其音如夺百声。
　　沧海写不下去了，他咬住笔头问狸猫：“阿喵，还有啥有效信息？”
　　狸猫头一次在听到阿喵这个称呼时没有皱眉，但沉浸在开新文的喜悦之中的沧海并没有发现这一微妙反应。
　　昨夜趁沧海睡着后，一直心有不安的狸猫想要召唤他的狐朋狗友下来刺探关于讙的情报，但悲伤的预感从来没有错过，最终只有好欺负的哮天犬赴约。
　　哮天犬抱着怀里的三根肉骨头喜不自胜，将自己知晓的情报尽数告之狸猫。
　　哮天犬的话坐实了狸猫的猜测，讙的眼睛确实有蹊跷。
　　哮天犬告诉狸猫，关于它眼睛有两种说法，一者说讙那只长在额头中间的大眼睛只是个摆设，它并不能看到人间的任何东西，只要不发出声音，它就会像瞎子一样。二者说其实那双巨眼并非全盲，它能看到千里之外的远处，却无法看到身边的东西。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你不吭声，它就无法看到你。
　　得到重要情报的狸猫突然觉得哮天犬的形象变得高大起来，她想连凡人脓包沧海都有过人之处，更不用说他们三人之中最早位列仙班的哮天犬了。她深深的觉得从前可能看低了自己的这位狗友，其实它极有可能是个高人，哦，不对，高狗。
　　“讙既然眼睛看不见，身形娇小且素来独行，从不与其他凶兽为伍，那它何以成为异兽之王？”
　　说罢，狸猫祭出最后一根骨头讨好对方，而凑齐四根骨头的哮天犬十分上道。
　　“这个关键就问到点子上了。”哮天犬吸溜了一下哈剌，故作深沉道：“它最厉害的就是可以夺人之声。”
　　狸猫嗤之以鼻：“夺人之声？连小鹦鹉都会的本事有什么好拿来显摆的。”
　　“狸猫，那你这次还真小瞧了讙。讙能夺人之声，不仅在于模仿，而在于——抢夺。”
　　“只要人在它面前说说话，动物在它面前叫几声，你的声音就会被它偷走再也发不出声音，而讙却随时用自己的嘴说出你想说的话。”
　　狸猫看着哮天犬的神色沉下来，这次似乎不像是装的。
　　“它身上不仅有上百种声音，也有上百种的性格、上百种名字，而这些声音和名字，都是讙从别的生物身上抢过来的。”
　　狸猫这才知道，讙最大的特点是能吸收天地万物的灵气并化为己用，所以才以一己之力稳坐异兽之首的宝座。
　　天色渐亮，狸猫想到昨夜不知是吓晕还是真的睡沉的沧海应该快要醒来了，心里有些担忧。这人睡着不发出声音还好，倘若醒了自己这个保镖又不在身边，怕是会出变故。
　　沧海绝对不能出事，尤其，在没让自己长出第九条尾巴之前！
　　狸猫抛出最后一个问题：“讙能将他人的声音、性格占为己有，那形貌呢？”
　　倘若只是模仿声音和性情还好，无非在暗夜里能蒙混过关罢了。可如果连样貌都能复刻了，那才是真的后患无穷。
　　哮天犬很快意识到自己不适合做出这种高深的表情，没过三秒它就端不住了，转而换上的是那副食物至上的熟悉嘴脸，它将骨头啃得滋滋作响。
　　哮天犬忙着啃骨头没空搭理她，其实以哮天犬的速度，啃完四根骨头不过是片刻之间。但狸猫莫名觉得焦虑，于是在对方刚啃完第二根骨头后就动脚踢了它的狗臀。
　　“待会再吃，先回答我的问题。”
　　进食中被打断的哮天犬语气不善：“我如果有四根骨头，不会一次性只吃两根。”
　　狸猫的烦躁升级：“什么意思？”
　　“如果有骨头吃我一定吃个尽性。这对于讙也一样，它既然有抢夺这项异禀，怎么可能事情只做一半？既然要抢，自然里里外外都夺个彻底才算痛快撒。”
　　话音未落，狸猫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哮天犬摸摸自己变得圆滚滚的肚皮，突生几分悲伤：从前在天上时，八尾狸猫就爱戏耍自己。如今她下凡历劫，身手变得比从前更敏捷，而自己却沉迷美食日渐发福，等她生出九尾重返天宫之时，自己怕是更没有好日子过了。
　　为了日后不被狸猫欺负的太惨，哮天犬决定从今天开始减肥。
　　感觉有什么硬物在抵着自己的腹部，哮天犬低头一看，原来是刚才没吃完的两根肉骨头。哮天犬十分自然的将骨头塞进嘴里，减肥？好像明天开始也不错哦。
　　当哮天犬转眼将自己要减肥的想法抛之脑后的同时，脚程极快的狸猫已经重返翼望山。
　　当她再次抵达翼望山时，发现地上躺着众多受伤昏迷的异兽，她心生不安。
　　她加快脚步往沧海所在方向而去，却正撞见让她惊骇的一幕：沧海手里还捧着两个青果，只是胸前一把短刀穿心而过。
　　沧海的嘴开开合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近两个月的朝夕相对，狸猫已经能辨别出他的嘴型。
　　他在说，阿喵，你是不是肚子饿了？我给你留了两个你喜欢的青果。
　　看着胸口不断涌出鲜血的沧海，狸猫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也被针刺了一下，有细密的疼痛蔓延开来。她不解的想，明明她穿上了佩之不畏的猼訑皮毛，为什么还是感觉到疼呢？
　　莫不是又穿了个假货？
　　还没等狸猫想出答案，沧海像是终于坚持不住了，他脱力的跪倒在地。他一倒下，原本躲在他身后持刀之人的真容也就露了出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化作狸猫面孔的讙。而此时那张顶着她面孔的讙嘴角还残留着饮血的痕迹。
　　紧接着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声音传入耳膜。
　　“八尾狸猫，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