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开处一城香》千阳Fiona

3、才会相思，便害相思（2）

　　那天午休，海棠突然惊醒，眼睛第一时间去搜寻他。
　　他趴在桌子上午睡，样子很安然。
　　“呼——”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刚刚他和班主任大打出手只是个梦，她悬着的心落下了。
　　这次他是面朝她的，他睡觉的样子太安静了，静得仿佛没有呼吸，鼻梁骨上的小痣煞是可爱。
　　他趴在书堆上，他的书本像女孩子的跳舞裙，书边都卷起来了，不像她的，每一本书都包了书皮，规整地仿佛刚从书架上拿下来。
　　等她察觉，她已经看了他好一会了，她赶紧收回目光，心里突突地。
　　老旧的吊扇在天花板上没精打采地摇晃，吱呀作响，她打开卷子开始做题。

　　他在老师眼中，是有潜力的调皮学生，也是鲜少的成绩好但不受老师喜欢的，他太滑溜了，像泥鳅，老师抓不住他，不受控制的学生，古板严肃的班主任向来不爱。
　　那之后，班主任和顾一城决裂了，班主任不再管他，任由他自身自灭，没有了管束，顾一城的成绩反倒趋于稳定。

　　泥鳅，是顾一城的绰号，名副其实。
　　跟他关系好的男生、想和他亲近的女生，都这么叫他，唯独海棠连名带姓唤他顾一城，这是一份刻意保持的距离，还有...一点点她的私心，“顾一城”三个字念起来像首诗，很特别。

　　他偶然告诉她，跟他密切书信往来的女生有四个，是班里最漂亮成绩却不佳的四个，他管她们叫“四大名姬”。
　　“四大名妓？哪个妓？”她吃惊，望着他，眼睛晶亮。
　　“班姬的姬。”他呷呷嘴，有些不屑，又有些炫耀。
　　她注意到，他心生不满或满不在意的时候，会有呷嘴的习惯。
　　“哦，班姬的姬不错，如果是歌妓的妓就不大好了。”
　　这回轮到顾一城吃惊了，眼睛瞪得像金鱼，她抓的点全不在他想象当中。
　　有股......老学究的酸腐味道......
　　明明才十三岁，做事一板一眼，成熟地有点像二十三岁，甚至三十三岁。
　　她说话也好，做事也好，和她的课本一样，一丝不苟，无形中有条防线，那是他逾越不了的。
　　和她，简直鸡同鸭讲。

　　顾一城从来没有托她转交书信给她们。
　　“四大名姬”都喜欢他，喜欢他什么呢？他长得不高不帅，是个清汤挂面的小毛头，成绩好吧，或许。
　　刚开始，海棠暗自笃定，她肯定不会喜欢上他，不跟她们一样，这是来自好学生内心的小傲娇。
　　越是有逆反心里，就越反其道而行。

　　渐渐地，不知道是喜欢他的人多了她才跟风喜欢，还是他看似不费吹灰之力却依然成绩拔尖的缘故，年少时期的好感就是那么莫名其妙，说不清道不明，还持续了六年。

　　有句话，没有深刻暗恋过别人，或者被人暗恋的青春，是不完整的。咳，她的青春，都是学习和他！
　　明明他已经在她心里扎根，她却总是故意疏远他、假装忽略他，越是这样，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大：他皮肤很白，头发细碎柔软，耷拉在大大的脑门上，手指很长，总喜欢沿着合起来的课本，从下撸到上，指甲干净，还有还有，眼眸是深棕色的，像杏仁。

　　“语文书借我一下。”临近单元测验，他才想到要补笔记。
　　语文是他最瞧不起的一门课，上语文课，他总是神游太虚殿忘了记笔记，她呢只顾埋头笔记来不及听课。
　　她的课本很平整，就连翻过的痕迹也像是用一个磨子刻出来的，规整到可怕的地步。
　　笔记密密麻麻，数字快超过课文了，他眉头微蹙，一脸嫌弃样。
　　“字怎么这么丑。”他嘴里发出古怪的低咕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拿人手短，总不能说得太大声。
　　“写给我自己看的，又不是专门给你的。”爱看不看，她还是听到了，她不服。
　　他噗呲一笑，心说好学生也不是样样规矩的。

　　他还给她课本，她接回去。
　　按照课程表的顺序，把书本塞进课桌右侧垒起来的书堆中。
　　复用手把捣斜的课本边缘撸平：数学、历史、语文......
　　那一叠书，就像归置在一个隐形书架中那样整齐。
　　他简直看呆了。
　　等她捋平，
　　他还在看她的......手。
　　她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缩回手，脸颊发烫。
　　他目光闪了下，撇开头去看其他。

　　他很爱吃薯片，三不五时地买乐事薯片吃，变着花样买，黄色原味、青色黄瓜味、绛红麻辣香锅味、紫色墨西哥鸡汁番茄味、蓝色乐事意大利红烩味......五颜六色，简直让她大开眼界，最夸张的有次，他一次性买了四包，堆满整个课桌。
　　趁他不注意，她会偷看他吃薯片，他用两根手指去夹薯片，眸子顺着手指去挑，晃晃袋子，眼神专注认真，像在选妃。
　　难道薯片还长不一样？她的好奇没问出口。
　　他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吃起来很干净，没有细碎掉在桌上。
　　他爱吃，四大名姬就会往他课桌抽屉里塞薯片。

　　过了很久，他似乎按耐不住，才问她：“你不喜欢吃薯片吗？”
　　“不喜欢。”她回答得干脆。
　　她好像不是很喜欢吃零食。
　　“食冷淡？”他又问，饶有兴致。
　　“可以这么说吧。”
　　“女生不都爱吃零食吗，薯片之类的？”
　　“难道你是女生吗！”
　　“......”
　　他挠挠头，有点抓狂。
　　她心里咯噔了下，好不容易有机会聊天，却把天给聊死了。
　　期待和他聊天又嘴笨不知道聊什么的磨人心境，困扰了她整个初一。
　　那你喜欢什么，他想了想终没问出口。

　　他在班里人缘极好，忽然有一天，她发现连和她关系很要好的副班长、学习委员都叫他泥鳅了，她有点震惊，有种像被好朋友背叛的别扭感，但依旧固执地不改对他的称呼。

　　她怕自己一改口，跟他关系亲近了，就会溃败，怕小心思被他猜到，她便在心里叫他泥鳅，敏感又倔强。
　　她怕自己一个松懈，就会沦陷到爱恋的漩涡里。
　　她对他的喜欢，不显山露水，她对他的防备，却固若金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