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谍影》温璟

24、第二十二章

　　（一月中旬）
　　方北洋最近焦头烂额：王崇海已经快确定自己的身份了，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想杀人灭口，但王崇海太过谨慎，除了亲兵，其他人根本不能近身。
　　方北洋差不多已是走投无路，只能打定主意，如果身份暴露，就自行了断，只是暗线上的其他人能不能保住也是看运气了。

　　现在已是快过年的时候了，家家户户欢快团圆，方府里却一片寂静。方北洋开了坛酒，不由得好笑：别人都是喝酒为同志壮行，只有自己，开一坛酒为自己壮行。
　　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想着这些年的费力筹谋惨淡经营，如今将要功亏一篑了。不，也不算功亏一篑，自己输了，还有别人，中国不会是这样，不会一直是这样。只是……只是自己看不到了。
　　方北洋酒倒了一杯又一杯，又觉得不爽快，索性直接拎着坛子喝了起来。
　　酒至半酣时，春生来了。
　　这是和方北洋认识近一年来春生第一次主动来方府，然而此时方北洋心乱如麻，看到春生来了，也只是说：“坐吧，有心情的话喝几杯。”
　　春生陪着喝了几杯，突然说了句：“北洋，我为你唱一曲吧。”
　　方北洋此时已是半醉半醒，喃喃道：“怎么好好地想起来要给我唱曲儿？”“没什么，就是认识这么久，我也没有单独给你唱一曲，今天就唱一出《霸王别姬》吧。”
　　说完，不等方北洋拒绝，就站起来，抖袖于胸前，提嗓开口。
　　没有妆容，没有戏服，没有胡琴，只有春生长衫素面，娓娓而唱。
　　“我一人在此间自思自忖，猛听得敌营内有楚国歌声……”“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
　　春生穿了一件雪灰色缎绣折枝花棉袍，清冷冷地映着月光，脸上没有上妆，加上过分瘦削的身段，凭添几分凄清
　　方北洋，霸王别姬，姬别霸王。这一曲，就当告别吧。
　　春生唱到“眼见得我和你就要分离”时，眼角酸涩，红了眼眶，却终究是忍着没落泪。
　　等春生唱完时，方北洋已经醉倒在桌子上了。
　　春生盯着方北洋，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方北洋的脸颊，一瞬间，眼里便涌上了泪：这是往常在梦里才敢干的事情啊。
　　没喜欢上时敢打趣调笑，喜欢上之后反而什么都不敢了，语气淡了怕他觉得自己疏远，意思浓了怕他察觉，一句话都说得小心翼翼。
　　于春生嘴里喃喃地唤了几声：“北洋，北洋……”咬字极轻，但一字一顿，那样用力、那样郑重，似乎要把这几个字咬碎了咽下去，然而最终一腔情思终究是连着那未说出口的话咽进了肚里。这样就够了，够了……
　　轻轻将书房的门关上，走到前院藤萝下面，又看了几眼这曾经无数次喝茶下棋的地方，转身离开。
　　北洋，放手去做吧。做你想做的事，做我想做的事。曙光终究会来，红色的旗帜终将飘扬在祖国上空。
　　飞雪茫茫，春生的背影消失在了风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