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鹿狐]《狐疑》》晦弦

1、第 1 章

　　之一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两三岁啊——”
　　伴随着吱呀如驴叫的胡琴声，假装卖艺乞讨的琴狐故意捏了个哑呛破锣的声线，在这暖洋洋的初春正午，唱得有如三九寒冬里枯枝上的残叶，颤颤巍巍，摇摇欲坠，鬼知道下一刻会飘出个什么音儿的那种。
　　可琴狐偏还又真情实感地努力卖惨，委实听者伤心闻者流泪，使得路人无不加快脚步捂着耳朵，匆匆而过，免得吐血三升。
　　然而，总还有那么一群可怜人，他们避无可避。

　　跟琴狐共频，被迫让琴狐摧残了整个下午的一众同事，此刻已是头昏脑胀，心灵受创。
　　“……换一个。”
　　隐约从这声音中听出了好友的咬牙切齿，琴狐夸张地捂着胸口咳了两声，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天台广场的另一侧——
　　那里有个穿了长袍马褂，戴着墨镜的算命先生。
　　不知道的路人，只当是做戏做全套，装个盲人更有算命先生的范儿。而知道真相的如琴狐，就明白那副墨镜是为了遮住本尊的天生异瞳，不然特征性太明显，在这一行终归有些吃亏。
　　于是占云巾就这么装成了个算命的眼盲先生，面前还摆着签筒罗盘之类的江湖骗子寻常标配，人正倚在栏杆边正襟危坐，倒真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超凡脱尘的意思。
　　只是这半天了，也没见开过张，不知是被当事人那一身的浩然正气给吓的，还是被琴狐灌脑魔音给牵连的。

　　想到这里，琴狐不着痕迹地笑了下，假装以手拭去唇角咳出的唾沫星子，掩口靠近衣领小声道，“得嘞！”
　　语罢，从善如流的琴狐捞起琴弓，指尖一抖，滑了个颤音。
　　“北风那个吹诶，雪花那个飘嗷——”
　　闭着眼睛唱的，杀伤力并没比小白菜好多少。
　　“我天！行行好，琴狐，给我们留半条命成不？”说话的是守在天台广场另一边出入口的车轮饼，他刚送走上一位客人，此刻正看似低头忙活配料，目光却灵活地四处打量，“目标还没来，我们几个就得先被你交代在这儿了——”

　　“目标出现在西入口！全组注意，西入口！”
　　隐形耳机里突兀而来的，是风云儿的声音。
　　本来还在想能换什么曲儿的琴狐面色如常，浑身细胞却已是处在一级戒备状态，他余光透过身侧栏杆，看到了那个正迈上楼梯的嫌疑人。

　　来人西装革履，依着淡紫发色搭配的配件极为考究，不疾不徐地拾级而上，缓步踏入广场边缘，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一派悠然。
　　琴狐稍加思索，饶有兴趣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低头掩饰着对衣领处微型麦说道，“全组原地待命。”
　　“啊？可嫌疑人疑似携带武器啊！鹿先生呢？有其他指示吗？”
　　几乎是立刻，占云巾沉静的声音传了出来，“没有，一切听琴狐指挥即可。注意下周围可疑人员。”

　　来自好友的无条件信任，总能让琴狐颇有想炫耀一番的冲动。
　　但形势所迫，琴狐只来得及会心一笑，也就在占云巾话落的霎那，眼前一双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一顿，随之飘来一句轻飘飘的问话。
　　“不抓我？”
　　“嘿呀，先生这是要试探鄙人能为，还是想让鄙人回去给督察写检讨书？要知道我们督察可是很难搞定啊，抓错人可是有点麻烦，尤其是——您这样的人物。”琴狐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占云巾一下。
　　“哦？”
　　“是说您最后一步踏上广场时，目光落在了三个地方，想必先生早就知晓，这里有请君入瓮之计。先生是聪明人，而能像先生这般自信从容且光明正大地进入陷阱的，若非是有备而来，就是令所有图了。”
　　“仅此而已？”来人挑了挑眉，“就不怕我真是胸有成竹，自信能从你们包围之下脱逃？”
　　“自然不是。因为先生显然不是有备而来，毕竟我要是先生，想干坏事之前，就算不能易容，至少也该把集团徽章这么显眼的标志物从身上拿下来，您说是吧？儒门天下董事长，疏楼龙宿先生？”
　　琴狐说罢，目光从龙宿衣领处徽章上挪开，仰头冲着龙宿微微一笑，“有幸在经济杂志封面见过您照片。以先生身份，就算真想做什么，也犯不着亲身涉险，不是么？所以，请问先生百忙之中，翘班来配合我们抓人，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线索要提供吗？”
　　闻言，疏楼龙宿挑唇一笑，透着几分神秘莫测。

　　两个小时后，在警局给龙宿做完笔录，又将人送走，琴狐一屁股坐回自己座位，大剌剌地伸了个懒腰。
　　可背部才舒展到一半，往后握拳抻着的手就被一个坚实的掌心握住。
　　腕子被人反向一折，琴狐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疼、疼、疼——哎呦！虐狐啦啊！”
　　“呵。”
　　占云巾淡笑一声，放了这呼天喊地的狐狸，将手中一物往他面前桌上一放，“你冷风里唱了一下午，这是小水仙让我递给你的。虽然我觉得，我们的耳朵比你的嗓子受害更为严重。”

　　那是一杯水，虽然带着点儿不太妙的淡棕色泽，但它本质上，确实还是一杯水。
　　琴狐冲着那一次性纸杯眨了眨眼，想着他放在茶水间吊柜里的马克杯应该还在。之前他分明特意指给小水仙，所以小水仙知道的，在帮他递水时应该不会用错杯子才对。
　　再者而言，小水仙才不会给他泡胖大海这种看起来不妙，喝起来更不妙的东西，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也没道理突然变了待遇，毕竟，琴狐是众所周知的不爱喝苦，而人家小姑娘生活精致，从来只会给他一杯加了蜂蜜的柠檬水……

　　所以，这绝不是小水仙送来的水。
　　愣了一秒，琴狐猛然琢磨出其中端倪，转而冲着占云巾笑嘻嘻地道，“哦，谢谢！”
　　只是琴狐这笑里明显带着一丝狡黠，约摸是看得占云巾心里发虚，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后者赶忙移开视线，故作若无其事地换了话题。
　　“关于疏楼龙宿的报案，你怎么看。”

　　琴狐正把玩着手中纸杯，一听工作相关，立马正了颜色。
　　“嗯，剑子仙迹失踪这个案件，确实可以和手头这个并案。技术那边正在调用监控，看能不能抓点线索，至于其他具体情况，得等风云儿那边对嫌疑人住处的勘察报告，最快估计也得明天。”琴狐摸着下巴，皱了皱眉，又道，“不过，我总觉得有点不太妙。”
　　占云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在这个节点上，与剑子仙迹一同消失的，还有他所有的医学研究资料，对方目的，总不见得是正经研究健康医疗的。”
　　“嗯哼。”
　　琴狐应过，心情复杂地看着手中纸杯，犹豫了半晌，才勉强端到嘴边抿了一口，就听那边占云巾又道，“三年前，也只有你我与异人交过手，所以这次才会短暂借调你过来协助，否则依你旧伤，还不宜太过劳累……”
　　闻言，琴狐好不容易吞下的一口胖大海泡水险些馈赠地板，“别！这样挺好，求别现在就把我送回宣传科成么！你们是在浪费本狐举世无双、绝顶聪明的脑细胞！暴殄狐脑！再说我那与异人一战留下的旧伤真没什么事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也没怎么发作啦！当初就不该因此把我调离刑侦，连这次回来也是暂时……”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听出几分哀怨。
　　也不知琴狐是在难过什么，若真有对狐狸耳在头顶，此刻也该是软塌塌趴下去的那种，失落得委屈巴巴，人见尤怜。

　　见状，占云巾扬了扬眉，约摸是打定了主意跟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听说上次有人倒在浴室？”
　　“呃——那是泡澡泡过头。”
　　“体能训练的时候晕厥？”
　　“……强度太大！”
　　“哦，那射击训练呢，强度也大？”
　　“……”
　　“还要我举例么？”
　　“呃咳！”琴狐尴尬地咳了一声，歪着脑袋偷眼瞧站在身旁的占云巾，“好、好汉不提当年勇。”
　　占云巾皱着眉，看不出是何心思，只稍一顿，语气也缓了下来。
　　“那现在真没事儿？”
　　“没事，真有事我会大声叫的，这样某人才会关心我啊。”

　　“某人”二字被加了重音。
　　琴狐说罢，冲占云巾眨着眼睛，疯狂暗示。
　　然后他看到了，占云巾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刷得红了。
　　琴狐对此颇为得意，刚想抬手去拍占云巾的肩，顺带附送一句老掉牙的“咋了哥们，让人给煮了啊”广告词，可还没开口，就听占云巾语气平静地予以回敬。
　　“呵，我保证，我会在你晕倒的地方挖个坑。”
　　“嗯？挖坑？”
　　“当然是埋了，无害化处理，免的污染环境。”
　　“哇！鹿巾你这么无情的吗？我觉得鄙人分明还是可以再抢救一下的！”
　　“哈，这是你的房间钥匙，明天见。”
　　“诶诶——？”
　　琴狐慌忙伸手去接那天降门钥，再一转头，占云巾早就没了影儿，只怕土地公的土遁都没他快。
　　“唉，好歹告诉我地址嘛……”伸手摸了摸鼻尖，琴狐委委屈屈地吸了口气，“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经逗，啧啧，一点长进都没有。”

　　话虽是这么说，但就像是小把戏得逞的小孩子，琴狐嘴角笑意早就藏不住，他带着笑收拾了东西，刚打算问问门口值班大爷是否知晓所里提供的新公寓地点，就听手机叮呤一响，收到一条微信消息提示。
　　绿底黑字的聊天框里，除了新住所的地址，还详细记述了换乘地铁的方式，甚至连地铁间隔时间、始发和末发这种琐碎小事都写得清清楚楚，巨细无遗。
　　而发件人一栏里，赫然是一只用表情符号打出来的小鹿。
　　占云巾的备注名称是琴狐自己改的，不为别的，就因为那小鹿的图标，总给他一种虽然憨，却又十分可靠的错觉。
　　“嘿，”琴狐看着那小鹿，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今天唯一一个有些意义不同的柔软笑容，“谢啦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