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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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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有一阵子,大约是刚去杂志社实习那会儿,特别爱吃一种“恰恰”牌子的怪味蚕豆,五香口味的,吃在嘴里脆生生,唇齿留香还带着些微甜的余味,小小的一包,只要五毛钱,非常适合我这样爱吃零食,又因为交了巨额房租而囊中羞涩的职场新人。
坐在电脑前写写稿子,间或吃几粒香香脆脆的蚕豆瓣,再喝一点清心明目的决明子菊花茶,不用担心愈演愈烈的全球能源危机,亦不用思考晚上应该煮一碗面还是叫一份黑椒牛肉土豆盖浇饭的外卖,这样的小日子,也算过的不错。
不知是哪一日,忽然头脑发热,拉着青红去小区楼下的便利店屯货,一下子就买了四十包的那种豆子,虽然每小包才十几克重,但是当我拉着一长串的怪味豆去买单的时候,还是收获了不少奇怪的眼神。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妈,好像看着天鹅湖里游着一只秃毛野鸭一般的眼神看我,我也不以为意,怎么样,我就是喜欢吃怪味豆,又不会影响世界和平,耽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
不过,凡事皆需适可而止,美食吃多了,美女看多了,亦会变成墙上的蚊子血,而不再是心头上的那一粒朱砂痣。吃到第二十包的时候,我已经心生厌弃,到了三十包的时候,又多了一份咬牙切齿,最后的十包,我实在坚持不下去,都是陈锋帮我消灭的。
之后几乎有一个月的时间,我见到相关豆类食品都要退避三舍。
有时候,感情也是这个样子,你越是咄咄逼人,费心尽力的讨好,对方反而看轻了你,甚至会忍不住想要逃。
亦舒师太说过:我们总是爱上一些人,然后又嫁给另一些人。听起来已经是无限的凄凉了,可是我要说,最痛苦的,是:我们总是爱着一些人,然后又嫁给另一些人。仅仅是一字之差,其中的无奈心酸和悲凉,又增添了何止千百分!
这个世界上,要和一个人白头偕老其实并不难,难得是,要和自己真正爱着的人永远在一起。很难过?难以接受?对不起,这就是世事无常,很多时候,我们只能尽力争取,可惜,我们做不得主。
陈锋载着我到了小区门口,我让他先回去。
“你先回去吧,青红今天不好受,我和她谈谈。”我脱下头盔递还给他。
“恩。”他答应下来,可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啦?”
“林心怡,下次你不用给我妈买东西,她都不舍得吃。”
“那你就劝她吃掉啊,我总不能空手去吧,多不好意思。”我看着他一脸严肃地和我讨论这个问题,觉得有些好笑。
“没关系。”
“知道了,我下次买点实用的油盐酱醋这些吧。”
他点点头,一脚还是斜斜地撑在地上,没有要发动车子的意思。
“还有事?”
“林心怡,你还没有。。。”他的脸上似乎泛着红晕。
“没有什么?”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故意调侃他。没有每次都要我主动吻他,今天我就偏不,看你还能闷骚到几时!
“没有。。。”他几乎就要冲口而出,又硬生生地忍住,懊恼的踩了下水泥路面,发泄心中的不满。“算了,我先回去了。”
我看着他矛盾而纠结的样子,就像是个吃不到心爱糖果的孩子一般,明明是个一脸严肃的大个子穿着正儿八经的制服,却偏偏挂着这么可爱的表情,心下一软,双手揽上他的脖子,低下头,轻轻在他唇上印下浅浅的吻。
“这样好了吧,乖,快回去,睡前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的。”他这才满足的带上头盔,发动引擎,掉头离开。
开了门进去,青红蜷缩在沙发上,连灯都没开,只点了支熏香烛,忽明忽暗的烛火印的她的脸分外迷离而哀伤。
我打开灯,换好鞋子,把包包往茶几上一扔,在她身边坐下,学她的样子缩在沙发上,两个人对面对盘腿而坐。
“你盯着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啊!”还是青红忍不住先开口。
“有花啊,鸡冠花!”我笑着说:“我这不是等你开口交代案情嘛,快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像你这样审犯人,哪里审的出来!”青红撇撇嘴。
“看见没,看见我犀利的眼神没?!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还会不说实话么?”
“别瞪了,再瞪就斗鸡眼了!本来眼袋就大,也不知道好好保养,别以为明眸皓齿这样的成语是骗人的,你呀。。真不知那陈大警官看上你什么!”
“哎哎,现在可不是林心怡批斗时间,快点老老实实把事情交代清楚。”
“还能怎么样,我俞青红就是一傻 B!”她伸了伸腿,愤愤然地说。
“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了,你最多可以算是个傻A,我才是傻 B!”我把脚上的拖鞋踢掉,赤着脚跑去冰箱里拿了两罐鲜橙多。
“这有什么好争的,又不是什么光荣的称号。”她接过我递过去的鲜橙多,插上管子,用力吸了几口。
“说吧,怎么又跑去见齐宣了,上次不知道是谁指天发誓的说长痛不如短痛,纠缠不清不如相忘于江湖。”我怕她饿,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盒子杏仁酥饼来。
“我丫就是心太软!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演什么戏,给他无端端生出那么多的希望来!”青红拿起一个酥饼,恶狠狠的咬下去,就好像是在为了自己的不开心报仇似的。
“其实,你对齐宣,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吧。”我看着她这个样子,试探性的问道。
“有感情又怎么样?!那孩子玩不起!”青红干脆的回答:“难道我真要一辈子演戏啊,再说,我比他大五岁,是五岁啊,我念幼儿园的时候,他还没出生,我上小学的那会儿他还在吃奶呢!”
“。。。。。。”
我刚想开口,就被青红打断了:“你不要和我说什么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的鬼话!对别人可能是至理名言,对我来说狗P不是!心怡,我怎么能把这样一个痴情幼稚的定时炸弹放在自己身边呢?说不定哪天和他吵一架,他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了,我们都是现代知识女性,都不削用这几套烂招了,他还用的高兴呢!”
我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很有道理,年龄的差距不单单是年龄的差距,待人处世上的分歧才更可怕。
“不过,那还是是真爱你的。现在这样的痴情孩子真不多了,你确定将来不会后悔?”我找了个抱枕,斜斜地靠在沙发上,腿儿架在茶几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也没说他不爱,只是,这样的爱太自我,太沉重,我俞青红无福消受。比如今天吧,搞得和三流的电视剧一样,旧情人见面大打出手血溅三尺的,又不是琼瑶奶奶附身!”
“他这样总是要生要死的也不是办法。”我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正好放到马景涛同学正在咆哮,忍不住和青红相视而笑。“你下次不要再那么心软了,他总要学会自己走出这团烂泥的!”
“恩,你也帮我劝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你的话,他或许还会听几句。”
“好的。不过我只能尽力而为,我们俞大美女的魅力无人能挡,岂是我这样的小人物就可以扭转的了的?”
“你就继续忽悠吧!我好饿啊,去煮碗面吃,你要不要?三鲜伊面哦!”青红站起来,伸个懒腰,慢吞吞地朝厨房走去。
我权衡了一下她五星级的厨艺和小肚子上愈演愈烈的游泳圈,还是忍痛拒绝了:“不要了,最近痴肥了不少!我先去洗澡,别让面香飘进浴室啊!”
“好像是肥了不少!”青红无视我抛去的众多杀伤力极强的卫生眼,感慨道。此女是典型的吃不胖类型,曾经一个人吃完一份肯德基全家桶,在美食的搜索和制作上也颇有建树。
“你就继续刺激我吧!我不和你说,洗澡去也!”
“对了,心怡,你最好准备一下,我们组那个老妖婆估计明天就会找你谈话,叫你去采访那个面具小歌手,她最近想出位想升职,想的有点疯狂了,好不容易的独家,她没理由不抓牢的。”青红一面在冰箱里找着食材,一面高声叮嘱我。
面具小歌手,那个酷似刘夏的男人,我又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采访他呢?!我在心里暗暗担心,只觉得右手腕一阵刺痛,那只斯沃琪手表的表带钉,不知道怎么扎在手上,按出一块淤青。看着那略微泛黄的表带,有一刹那的恍惚,似乎又回到学校门口的那颗合欢树下,他递给我一个浅蓝色的盒子,然后嘴角上扬,一抹迷人的笑容爬上他原本就英俊不凡的脸蛋,浅浅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照在他的脸上,我几乎可以看到上面那一层柔软而细腻的汗毛和修长的脖颈上,因为情绪激动而上下移动的喉结。
怎么一晃,就那么多年过去了呢。。。
洗完澡出来,青红还窝在沙发上吃宵夜看电影,神情专注的样子,茶几上的手机却是一直在震动,她也当作没有看见。
“手机响怎么也不接?是齐宣?”我裹着浴巾,拿干毛巾擦头发。
“不是,是李嘉年。老娘现在心情不好,这种天宝年间的旧人不要来讨骂!”她夹起一块火腿片,扔进嘴里。
“好香啊!”
“你要不要来一块?”她夹起一块火腿。
“不要了,我刷过牙了。”
“那我自己吃了。”她把火腿塞进嘴里,咀嚼地特别津津有味。“不过我也觉得有点奇怪的,那个小明星干嘛非要你去采访他,不会是像神怪小说里写的那样,刘夏借人还魂吧!”
“又不是写聊斋志异,动不动就是狐仙妖怪,他虽然长的像刘夏,不过我觉得还是刘夏更好看,眼睛更有神,表情也更丰富。”
“这世上哪里还有人比得过刘夏!”青红不禁感叹道。又觉得说错了话,连忙道歉:“心怡,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的。”
“算了,人在江湖飘啊,哪能不挨刀啊,挨着挨着也就习惯了!”明明心里很痛,嘴上却不肯坦白说出来,即便是面对青红,我也要装作一点都没事。
“快去睡吧!明天去老妖婆那里报道记得穿的雅皮一点,她喜欢那种调调!你那种乖巧甜美型不是她的心头爱,小心她给你小鞋穿!”
“多谢俞嬷嬷指点,名女先行告退!”
“本宫乏了,跪安吧!”青红甩甩手,继续她的电影之旅。
我看到屏幕上的小柯南正在上蹿下跳地寻找证据,而著名的小五郎叔叔则在沙滩上和美女调情,会心的笑了笑,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给陈锋打电话。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就说了声晚安,挂了电话。
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却忽然没有了睡意。
只有到了一定年纪的时候,才会像这样,明明很累很累了,倒在床上,却忽然没有了睡意,心思清明,不追忆过去也不放眼未来,就是不想睡。
拿起手机,黑暗中,只一个屏幕亮了起来,熟练的按下那几个电话号码“87990766”,还是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是空号,请查询再拨。Sorry。。。。”这一个,本是刘夏家的电话号码,我一直烂熟于心。
如今,却是再也拨打不通了。
打开MP3,听王菲的歌,迷离缠绵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唱:“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竟然也能睡了过去。
柠檬黄马蹄莲,花期五月初,花语:静静等待那一场绚烂的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