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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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长歌缓缓将头垂下那刻，叶随霜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骤然停止，连同识海也在下一瞬炸裂开来。
她听见自己支离破碎难以成调的嘶吼声，听见楚河慌乱地喊叫，听见云舟焦急地叫她的名字，然后在片刻的安静之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叶随霜感觉自己沉浮在海中，控制不了自己的方向，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不想去想。
“叶青，去不去吃饭？”叶随霜突然惊醒，从桌前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宿舍门口，刚才说话的室友正站在那，看她满脸呆滞，笑骂道：“你睡懵啦，我问你吃饭吗？”
我是叫这个名字来的吗……啊，确实是饭点了，于是叶青站起身连忙道：“哦哦我去！等一下我！”
于是和以往每个碌碌无为的日子一样，叶青和室友一起去食堂吃了饭，今天食堂的菜一如既往的难吃，两人吐槽了一下食堂就业人员的业务水平后，还是硬着头皮吃完了这一餐。
有点想吃点心，叶随霜将餐盘放回时，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下午有一节大课，在阶梯教室上课，于是两人决定早早去占座，等进入教室的时候发现人居然也稀稀拉拉来了不少，叶青拉着室友问了一圈，终于在倒数几排中找到了两个位子，两人便坐下来心安理得地玩了一节课手机。
台上老师有气无力地念着ppt，丝毫不在意底下有几个人在听，叶随霜低着头以书本作掩护在手机上看小说。最近她正在看一本热度极高的男频文——《仙魔至尊》。说实话，虽然她看来槽点多到无从下口，但隐约还是能理解为什么会在男性读者里受到欢迎。
她快速点击屏幕，一连跳过几十章关于男主楚河和自己大妻小妾你侬我侬的描写，百无聊赖之时，手上动作一缓就猝不及防看到屏幕上显示章节标题【夏长歌之死】。
“砰！”叶青仿佛弹射一般蹭的一下站起来，动作太大撞翻了身后人的水杯，水杯哐当一声洒出一片，引得惊叫连连。
授课教授终于抬起眼，有些诧异地看向她，问：“这位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叶青！你干什么啊！”室友被她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去拉她，焦急地小声说道。
费劲拉了半天对方硬是纹丝不动，室友气急，抬头看向她，正好撞见她一脸的泪水，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你，你没事吧？”
“……我要去找他。”叶随霜低声说。
室友没太听清，问：“谁？”
叶随霜突然扭头定定看着她，说：“夏长歌，我要去找夏长歌。”
疑惑的表情还未来得及彻底出现在对方脸上，眼前的阶梯教室如同雾气一般迷蒙着消散了，叶随霜仿佛从一场大梦中惊醒，醒来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白茫茫之中。
“我以为你会想回去。”有一道飘渺的声音突然响起。
叶随霜冷静地问：“你是谁？”
“我是……天道，或者用你们的话来说，世界意识。”那个声音好脾气地说：“你想看一下真实的故事吗？”
不等叶随霜再答，她突然感觉一阵压力，仿佛又被人按入水底。
她看见楚河家破人亡，流浪街头跟野狗争食之际被玄月门弟子领回门内，看见他和夏清扬在竹林初见，从此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看见他下山行侠仗义时像个中央空调一般惹了一堆烂桃花，然后……看见魔族入侵，玄月门首先遭难，当看到夏长歌血人一样从半空坠落时叶随霜只感觉心脏绞痛，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的情绪起伏过大，周遭似乎有排斥之意，导致眼前的场景都模糊了几分。
“收心。”那个声音提醒道，叶随霜只能闭上眼等那一片惊呼哭喊慢慢散去，等她再睁眼时，正是烟云宫沦陷，逸仙阁遭到魔族突袭的时候。
叶随霜看到父母为了给阁内弟子争取时间死守退路，最后相拥而亡，看到二哥以剑支地单膝跪在残垣断壁之间，万箭穿心，看到大哥温柔地摸了摸“叶随霜”和叶非尘的头，随即强硬地将两人绑起来让其他弟子送走，自己留下来阻挡追来的魔修……叶随霜看见自己深爱的人们一个接一个死去，只觉自己痛得恨不得随他们而去。
最后她看见仙门终于联合起来，一如千年前一样再度爆发了一场大战，战火由魔界修真界迅速波及到人间，然而魔族蓄谋已久，又一连重创三大门派，修真界损失惨重，一时间难以抵挡，这场大战打了百年，世界都快化为一片焦土。
恍惚之间，叶随霜感觉这场走马观花般的电影结束了，自己终于得以自由呼吸，她大口大口地喘气，胡乱擦掉源源不断坠出眼眶的泪水，哑声道：“什么意思？”
那道声音耐心地等她缓过劲来，终于开口道：“你应该意识到了吧？这是你所看的小说的世界，却又和小说不太一样。”
确实，至少在她印象中，楚河作为男主可是实打实的开了后宫，刚才看到的画面里他只是因为优柔寡断的性格惹了许多情债而已，没有真的游戏花丛。
而且，就算其他情节她可能会记错，小说的结局却是肯定不会弄错的，小说里最后可是楚河以一己之力斩杀魔皇，最后带着全体后宫飞升上界的HE，绝不可能是这种两败俱伤，打到世界末日的BE。
“这就是你们俗称的艺术加工吧？”那道声音适时响起：“有些人天生灵感较强，所以偶尔会如同做梦一般会感应到其他世界的故事，等到清醒过来后，行动能力较强的人就把它编成了故事，以为是自己的想象力作祟。”
叶随霜：……就你妈离谱，所以除了主要的剧情线，其他大部分是作者的意淫是吧？亏她把原著当圣经为自己的清白惶惶不安了这么多年。
她其实有一肚子问题，最后沉默半天，开口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早在那声音说自己是世界意识的时候叶随霜就深感大事不妙了，放小说里这就是找穿越女当救世主的套路，她虽然有心为了家人朋友的性命而战，但要是真的郑重其事地对她说什么世界和平都靠你了，她绝对会紧张到下半辈子都胃痉挛。
谁知道那声音颇为欢快地说：“嗯……缘分吧？流浪到异世界的灵魂，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啦！”
叶随霜满头雾水，问：“我以为你会跟我说是找我来拯救世界的？”
“也许吧，你可以试一试，”它慢悠悠地说：“‘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如果这个世界运数就是如此，那也是没有办法。”
你也太佛了吧？？？身为天道的化身，一点垂死挣扎的意识都没有就直接开摆吗？叶随霜一脸无语地看向半空，甚至不知道该把鄙视的目光投向哪里。
“也许这就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原因吧？我们相性很高啊！”似乎感受到了叶随霜无处安放的吐槽欲，世界意识轻快地说。
摆烂对摆烂，暗号对上了是吧？叶随霜满脸黑线。
“你是为了跟我说这个才把我叫出来的？一开始为什么不说？”叶随霜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了。
那声音有些遗憾地说：“本来没打算让你知道我的存在的，”它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一点宽慰之意，继续说：“你太紧张了，连虚幻和现实都要分不清了。”
闻言叶随霜一愣。
自从穿书以来，她心底的某个角落一直不断地积攒着焦虑、恐惧、不安、烦躁等等阴暗而不堪的情绪。这种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糟糕的未来却又毫无办法的感觉实在让人随时都要发疯，她一边握着小说内容，自嘲“皇帝不急太监急”，男主总会有办法，一边又隐隐担心现实的不可控，害怕未来一天终究会发生不可挽回的错误。
从夏长歌强硬地要跟着她来碧血潭开始，叶随霜就感觉自己心中小心翼翼藏了许多年的恐惧脱缰一般淹没了自己——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就因为那该死的小说情节，她不知道有多少次做噩梦，梦到夏长歌睁大双眼，一身是血的惨死在自己面前。
一路上她各种撒泼打滚无理取闹，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说，只求夏长歌赶紧离开，叶随霜觉得哪怕自己真的死在林里，也比看到那一幕来得好。夏长歌当然无法理解，这是钝刀割肉一般凌迟了她数年，无法驱散的心魔。
所以等到噩梦真的发生之后，她迅速地崩溃了。
“所以我来告诉你一声，这里不是小说，你要好好看着这个世界。”叶随霜听见它说。
“回去吧，有人在等你。”
不等她回答，叶随霜感觉自己的意识立刻模糊起来，恍惚之间仿佛从高空下坠，一个猛子扎入了海底一般，瞬间清醒过来。
“……小霜儿？”身后有人声音嘶哑，不可置信似的低声叫她，叶随霜回过头，果然是云舟。
完全摸不清楚状况，只能确认是回到自己的识海中了，叶随霜只好挠了挠头，茫然地说：“小船？”
听见以往能把自己气得一蹦三尺高的称呼，云舟双眼骤然瞪大，一阵狂喜涌上眼底，他旋风一般冲上来用力抱住叶随霜，狂喜道：“哈哈哈哈！你这个死丫头！我就知道你还没死！”
笑完了突然翻脸，重重一拍她的后背，将她一巴掌扇到地上，又开始破口大骂：“你真是要气死为师啊！为师活了几百年了都没见过比你更疯的！什么事情不能弄清楚了再说啊？你说不要命就不要命啦！啊！？”
叶随霜被骂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抬头就想顶嘴，结果正好看到云舟眼眶通红，一下子哑巴了，只好坐在地上缩起脖子任由他骂。
等到云舟气急败坏大骂一通，好像终于发泄完了，叶随霜才讪讪地开口说：“师父，我错了。”
“现在知道错了？”云舟见她装可怜也毫不心软，冷笑一声道：“你走火入魔的时候不是很能耐吗？”
“啊？谁？”叶随霜立刻傻眼了，指着自己问道：“我？”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四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