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太久不必到》Aec

1、第一章

　　零七年高考前几天，谭可屹放假回家备考了。冉珠比他迟一天回家，她比他小两届，需要为他们高考生清理好教室，排好考场，等校领导带着白手套在门框上摸过了没有灰尘才可以放假回家。冉珠回家的当晚，就要谭可屹陪她去吃小市场上的海带面，她问爸妈要了能吃十碗面的饭钱，准备给谭可屹加一个卤蛋一块香干一块卤肉，又去隔了两个巷口的的大超市，买了一杯冲泡的奶茶，在家冲好了给他带着，还多加了两勺白砂糖。
　　谭可屹其实很奇怪，六月已经开始热了，楼下水果摊放了一冰柜两块钱的凉汽水，为什么非要费劲的喝一杯把嘴唇上咬破皮的地方都烫的疼死了的热奶茶。但他还是一直捧着，直到到了海带面的摊位上找了个只能坐两个人的小桌子坐下，手心里出的汗都快要把杯子滑掉了。他坐在脏兮兮的小马扎上，手肘撑在大腿上，看着冉珠豪气的跟老板点着小吃，心想今晚吃的这么撑晚上会做什么梦。
　　“谭哥，”冉珠从别的小桌底下提溜了一个小马扎，把自己新换上的小格子外套整整齐齐的码好了放在上面，“六百五十分没有问题吧，你二模都考了六百三十多呢，高考不会比二模更难了吧？”她的说话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就是正常的在跟谭可屹对话，离的比较近的一桌那，正在吸溜面条的大叔还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可能不会知道他们是在担心还是在吹牛。他猛地往下一低头，掰开一次性筷子，戳了戳冉珠先给他端过来的香干和卤蛋，压低了声音：“你给我小点声，高考谁能知道稳不稳，你是成心不想让你哥好过。”一手拿一根筷子把香干撇成两半，扔到冉珠只给自己盛了点泡菜的小碟子里，沾上了她舀在一边的辣椒油，“你竟然不给你自己买卤蛋，你一会可不要抢我的，我一个可不够吃。”
　　“来咯，姑娘，你的两碗海带面！这份加卤肉的放哪？”老板娘用大铁盘端着两碗被海带盖的严严实实的一点都看不见面条的大碗面从冉珠身后面走过来，大嗓门吆喝起来连吹了一天了的闷热的夏日风都显得温柔了。“放那边放那边放那边！”冉珠一边说着一边往谭可屹那边的桌面上指，差点就戳到谭可屹放在碗里的鸡蛋，惊的他赶紧把碗往旁边挪了挪，为冉珠的手指和自己的面碗留出了地方。老板娘一把面碗放在桌子上，好像面前的空气也跟着蒸腾起来一样，脸上的绒毛也跟着沾上湿气和海带的鲜香。冉珠吃面是吃一口加一勺辣椒油，辣椒油也不搅开，稍微用筷子往面里一戳，夹起来就是一口。谭可屹一直受不了她这样，说她太吓人，吃五块钱的面配十块钱的辣椒油，每次一来就吃掉半罐，他的口味比起冉珠来可以说是清清淡淡，也没什么特别的口味，就是大家普遍都能吃的他也能吃，吃点卤味吃点辣，也不能一顿饭干下去半罐辣椒油。

　　两个人总喜欢一起吃饭的原因就是，吃饭的时候彼此都不会说话。

　　耳边的声音很多，陆续来吃面的顾客在跟点单，隔壁摊位的老板又在剁着新出锅的酱饼，对面小区的奶奶们又拖着小车来赶晚集。时间在一点一点过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一切都很平淡，却也每天都不一样。昨天还躺在第二个菜摊后面的那只小白狗不见了，可能又去别的地方流浪了吧，拐角买樱桃的老奶奶还骑着她之前的那辆三轮车，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后面车斗瘪进去了一个角，她的手上还多了一块自己用绳子绑起来的旧布。冉珠低头吃着，时不时的抬手挖一勺辣椒，谭可屹也没拿勺子，筷子夹着没了蛋黄的大半个蛋清舀汤往嘴里送，两个人吃的很安静，只顾着看飘在汤上的小葱花和剩下没几片的海带。
　　冉珠吃饱的标准就是能擦完嘴打个嗝，完成这件事，她去付了钱，在摊口又拽了一大截卫生纸，自己揪了一小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剩下的都扔在了谭可屹的脖子上。谭可屹跟用毛巾似的抹了抹汗，把纸扔在了桌子上，拿起马扎上冉珠的衣服，跟着她从摊后面的石头台阶上迈出去。
　　“这还不到七点啊，太阳还没落完。这么早，你要回去继续复习了吗。”冉珠摸着肚子，“你要是不回去咱俩就去遛弯儿。”
　　“我要是回去呢？”
　　“回去我就自己去呗。我回去就是坐着，到睡觉可消化不了这么多，晚上又要做梦了。”冉珠有点讨厌谭可屹总是对她明知故问，抬手就要去拿自己的外套，推搡着谭可屹让他快点滚，不要耽误自己消食。
　　“好了好了好了好了，”谭可屹赶紧说“遛弯儿遛弯儿，我吃的那块卤肉老板给我捡了个那么肥的，我都快腻死了，要不要喝汽水，哥请你。”
　　“还喝？！”冉珠一拳捶在谭可屹的胳膊上，谭可屹顺手就拉上了她的手，挤眉弄眼的陪笑，“不喝了不喝了。”说完又接着松开了，好像只是为了把她的手拉远一点而已。
　　冉珠没说什么，好像没有什么感觉，又好像有那么一点异样。她没有再把手往那边伸，两只胳膊抱着圈放在胸前，两人朝着盖住落日的假山慢慢的走。冉珠的肩膀不时撞在谭可屹的胳膊上，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想想谭可屹要高考了，他可能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家里这边只有一个二本学院，谭可屹少考一门都不会上那种学校的，冉珠想，他是一定会离开这个地方了。他要去哪里呢，是大城市吧。我们这两年除了寒暑假，好像都见不到面。他会忘了我吗，会有女朋友吗，两年好长，两年以后我会跟他考到一个大学吗。
　　“大热天的出来吃饭，为啥还要带一件外套，又不穿，还不拿，你是要在外面睡吗。”谭可屹甩着手里的外套，想把衣服挂在胳膊上手插进裤兜里，可走两步衣服就滑下来，还得伸另一只手去够。
　　“谭哥，你能考好吗。”谭可屹在一边弄了一会儿衣服冉珠才突然出声，好像是疑问句，却没有尾音，好像在告诉谭可屹你能考好一样。
　　谭可屹突然轻松不起来了，倒不是因为没有自信，而是突然觉得，好像马上，自己人生的第一战就要开始了，他知道自己会打赢的，但却不知道打赢以后该走向哪里。

　　太阳每时每刻都是旭日也是夕阳，我来报道，给大家带来一个轻松的故事。如果一颗星星代表我对你的一见钟情，那你准备好迎接整个宇宙对你的万箭齐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