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芳华》千年纸鸢劫

30、第三十章

　　“我乃嫡出，婚嫁大事应该由父皇和母后向我说，即使现在母后去世，我的婚事自有父皇作主，贵妃娘娘还是多操心操心襄阳。”
　　萧明瑜一点面子都不给徐慧，话也说得没错，让徐慧恨得牙疼还说不出个什么。

　　徐贵妃放下茶盏，笔直地盯着萧明瑜，面上的假笑已经维持不住了，仔细分辨，眼睛里还有几分愤恨之情。

　　“城阳就是这样直来直往的性子，贵妃娘娘可莫要挂心。”
　　萧明瑜讽刺徐慧，她纪渺渺也理应帮帮场子。

　　这意思是，萧明瑜话说得没错，徐氏可别是会错了意思，再去陛下面前告状。若是旁人，是绝对不敢这样跟徐氏说话的，但她三番两次算计纪渺渺的婚事，她表面不能为难，可这样的帮腔还是必不可少的。

　　“公主说的没错，是本宫僭越了。”
　　徐贵妃银牙暗咬，不就是嘲笑她的妾室身份不配，看看谁能笑得到最后，想到这她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拉过了纪渺渺的手，道：“过了月底，明月可就是本宫的弟媳妇，本宫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以后交给郡主了，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就进宫来，我替你做主。”

　　这空口白牙的许诺谁不会说，只是面子上说的好听而已。徐家要是能管住为非作歹的徐煜，至于名声扫地嘛。

　　噗嗤一声，却是萧明瑜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徐贵妃心头更是愤恨。

　　“城阳，你笑什么？”

　　“徐煜不成器，贵妃娘娘你倒是没说错，我笑，那郡主恐怕要时常进宫了。”

　　这就是在嘲笑徐家不会教子，教出来个只会胡作非为的二世祖，徐慧愈发恼怒，还说不出个什么。

　　“城阳身份尊贵，一般人哪能入了你的眼。”
　　徐贵妃的声音显得意味深远，道：“公主眼界高，一来二去可别耽误了自己的婚事。”

　　萧明瑜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语言虽十分犀利：“谢贵妃娘娘关照，我的婚事不劳烦贵妃娘娘烦心。”
　　那丝毫没有笑意的眼睛噙着一丝极幽深的讥讽，斜瞥了一眼徐贵妃。

　　“说起来你们二人在长春宫也是无聊，本宫有一位堂妹正住在宫中，你们年龄相仿，可以凑在一起说说话。”
　　徐贵妃见继续这个话题也在萧明瑜那里讨不到什么便宜，就转了话头。

　　“不用了，这长春宫是父皇赐给明月待嫁的地方，不是寻常什么人都能住进来的，劳贵妃操心了。”
　　萧明瑜这话就差没直接说，你的堂妹是什么阿猫阿狗，怎配和他们同住。

　　“本宫疏忽了，襄阳日日闹着想和城阳亲近，她说多年没见了，一定要见你，闹得本宫没办法。”

　　亲近？
　　这萧明瑜幸好嘴里没有茶水，否则非要喷了他一身不可。
　　襄阳跟着徐氏长大，徐氏的那些毛病学了个十成十，也就是萧明瑜看在她年纪小不放在心上，可要说是亲近，真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长春宫的正殿和西侧殿，臣女和城阳已经住下了，东侧配殿宫室狭小，臣女怕委屈了襄阳公主。”
　　徐氏毕竟是贵妃，纵然纪渺渺很厌恶她，却也不得不在人前与她保持表面上的平和。
　　萧明瑜已经堂而皇之的拒绝了她的堂妹，要是没有合理的理由就不好拒绝了，否则就是给了徐氏挑毛病的借口。

　　徐慧心头也不禁厌烦纪渺渺，在她看来，纪渺渺就是仗着郡主的身份拿乔，要不是看在纪家的份儿上，她才瞧不上这个盛气凌人的明月郡主。
　　既然已经订了亲，她就应当是帮着自己说话，可是字字句句都是站在萧明瑜那边。
　　她冷冷瞧了纪渺渺那张明丽的脸一眼，在心底冷笑一声，等过了门，一切就是徐家作主，到时候看你如何伏低做小讨自己欢心。

　　“明月自有主张，我就不叨扰了，改日城阳要来我储秀宫做客呀。”
　　说着，她站起了身，由身边宫女抬着手向外走。

　　等徐贵妃彻底消失在长春宫里，纪渺渺多说什么，她挥手让所有人退下，对着萧明瑜才低声道：“你没当众朝着她发火，叫她下不来台，我可真是意外。”

　　萧明瑜垂下眼睛，眉目间闪过疲惫的神色，道：“那样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给了她发作的借口。我不是不会这些阴阳怪气的讽刺人，只是不屑于这样而已。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素来厌恶这样，现在也学着作伪了。”

　　“没看出来，你还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样面上的作秀，你在京城是避免不了的，花团锦簇的破天富贵后面总有点龃龉不是。你年纪比我大了一点点，说起话来就是这样老气横秋的。”
　　纪渺渺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些为什么自家兄长对萧明瑜的心思。他是纪家的长子，人情往来上面是做的滴水不漏的，见到的世家小姐都是这样语含深意的，可是萧明瑜仿佛是另一个极端，她想什么就说什么，不会虚与委蛇。

　　“谬赞了，我不会在京城久待，关外才是我的归宿。”
　　萧明瑜勾起唇畔，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而开心。

　　萧明瑜笑容是发自心内的，和普通的假笑面具不一样，她的喜怒哀乐都是真实的挂在脸上。

　　纪渺渺也看着这样萧明瑜，眉眼本就清丽，那勾唇一笑更是添了难以言喻的风情，她微微觉得惊艳。
　　眼前之人就换了一副颜色，瞳仁漆黑，如徐徐地流水，深邃幽静，不见涟漪。
　　容貌艳丽的世家小姐她见过不少，可是萧明瑜这样清丽，不染世俗的幽莲，更叫人心动。
　　虽然行为举止不是规行矩步的婉约，可是坦率的性子更是难得，足以弥补了原来的不足。

　　到了为纪渺渺大婚的日子，崔筠作为母亲是一定要来的，世家名门的千金贵女来了不少。

　　萧明瑜不爱应承这些索性躲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任由外面热闹，她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闲画。

　　“听说，城阳公主也在长春宫里，怎么不见陪在郡主身边？”
　　说话的是宋丞相的幼女宋问心，三五少女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反正周围也没有别人，纪渺渺还在屋里梳妆，无心关怀到这一节。
　　萧明瑜带兵多年，耳力非同寻常，都在一处庭院里，这群少女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样的闲言碎语就进了她的耳朵。

　　“城阳公主？就是那位在军营里混迹数年的女阎王？只听说她回京了，传言都说她长得凶神恶煞，当然是不好意思出现了。”
　　杨阁老的孙女杨妍年纪最小，也在凑趣。

　　“其实你们看太子殿下那般英武俊朗，就知道一母同胞的公主应该丑不到哪里去。”
　　张御史的妹妹张乐雅的话让屋里的萧明瑜忍不住赞同，转而话锋一转道：“可是就算是公主殿下长得花儿一般，估计也嫁不出去了，谁想娶个母老虎回来。”

　　屋里的“母老虎”听这些闲话，也不会生气，她觉得自己的年岁渐长，不会做出这样当众为难计较的事情来。

　　“都是公主，襄阳公主也是骄横无礼的，尚主之家自是要有容人的气度。”宋问心轻抬团扇遮住翘起的唇角。

　　“性子都算不得什么，你们说城阳公主待在都是男人的军营里，那清白之名恐也是没有的。”
　　杨妍撇了撇嘴若有其事的说着。

　　“城阳公主如何，不是尔等可以轻易议论的。各位莫不是觉得自己有几个脑袋够砍才在这里大放厥词。议论皇家的罪名，你们可担得起？”
　　施施然从大门走进来的贵夫人正是纪渺渺的生母，纪家的大夫人。
　　她身着深紫色的衣裙，行走之间，裙摆丝毫不动，待她走近，三人才认出。

　　这轻飘飘两句话砸在三人心中无疑是一道惊雷，私下里怎么嘲讽都无妨，这明面上谁敢对皇室公主不敬。

　　“纪夫人，我们姐妹几个不知道您在，还请您宽恕，莫要外传。”
　　宋问心掂量着纪夫人也不会斤斤计较，就张口告罪求饶。

　　“纪夫人，我们见识浅薄，两三句不中听的话还望您见谅。”
　　杨妍心道，议论皇室的罪名可大可小，就是她们也少不得闹个灰头土脸。

　　“你们是见识浅薄，城阳公主为国戍守边疆，尔等岂配议论。这样的话叫我听到第二次，各位小姐可就要掂量一下自己身家的轻重了，秋月，请这三位小姐出长春宫。”
　　纪夫人眉梢眼角具是怒意，毫不留情就下了逐客令。

　　她们三人闹了个好大的没脸，哪肯多呆，灰溜溜的出宫。

　　“许久未见，舅母还是这样疾恶如仇，多谢舅母为我仗义执言。”
　　萧明瑜从一侧堂屋走出来，站在纪夫人不远处。

　　“你这丫头也学会奉承那一套了，我们是一家人，何须言谢。”
　　纪夫人见到多年未谋面的外甥女，心绪万千，上前走了几步拉住萧明瑜的手握在自己掌中。

　　舅母的手掌很温暖，对萧明瑜来说，竟还有几分母亲的味道。

　　“多年未见，舅母一向可好？”
　　萧明瑜虽然每月回送信问候，还是想当面再问候一次，才能放心。

　　“我好，哪里都好，就是惦记你。你戍守在居庸关，还总不忘问候我这个老婆子。这下回来了，可能多住些时日？”
　　年过半百的纪夫人悲喜交加的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姑娘，一身浅色的衣裙，面上不施脂粉，发间也未戴半点饰物，黑亮的眸子格外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