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梦（清穿）》碧云莲

95、风波 下

　　七日后，
　　安庆王府，小世子迎来新进门的侍妾，十三皇子府的丫鬟。因中间有八阿哥九阿哥保媒，倒也比其他侍妾风光。
　　随着胤祥一同踏入这个玉树琼枝，金碧辉煌的王府，此时已有众多人。那些世子贝子们素来和安庆王府走得近，况且那日畅春园内所发生的事犹在眼前，所以得知此事都抱着好奇和惊讶来观礼。而正经的皇子们就更不用说了。还记得，
　　十二天前，畅春园内，
　　“世子打定主意娶春意了？”归心语气不带波澜，面上看不出一丝不妥，让各位阿哥们心下暗惊，
　　“本世子向来不轻易更改主意！”
　　“好，但我和春意主仆一场，总不能轻易就随你回府。十二日后你吹锣打鼓迎娶新娘！”

　　看似平淡的对答却给人隐隐不祥的感觉，所以众兄弟不约而同地来至这里。

　　站在大厅，不免暗自摇头，这个王府如今看来富丽堂皇，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谁又能知晓明年过后，等八爷失势，这府慢慢就会衰弱，直到四爷继位，郭络罗氏将一蹶不振。唉，繁华锦绣，过眼烟云。

　　“心儿”
　　正当我为这个王府的兴衰感叹时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握紧，手中传来的湿热让我不由抬头，入眼就是胤祥的一副忧忡表情，不禁一怔，这几日胤祥并没追问缘由，可我知道他不问无非是信任我，而他自己却在担心。扯了个笑脸，另一手自然地抚上紧锁的眉梢。
　　“当真没事？”反手握紧心儿，
　　“我会有什么事”清波一荡“不过，夫君你会无条件支持我的吧！”
　　“当然，不管发生什么事”低头望着心儿，娇媚容颜隐约透着坚定，让胤祥心中募然一紧。
　　“弟妹来迟了”一声娇吟，回头，只见瑶秋笑意盈然地迎上来，后面紧随着众位阿哥，却不见四爷身影，
　　来不及多想随着胤祥行过礼，此时早已礼成，
　　“弟妹倒舍得自己的贴身丫头”瑶秋热情地执起柔弱无骨的素手“弟妹要是不嫌弃，就从姐姐身边选个丫头，虽然粗笨些，好歹能服侍弟妹”
　　瑶秋的热情让我不自然，尴尬地扯起嘴角，正想婉言拒绝，倒是站在她身后的八爷先开口了，
　　“瑶秋，我们先去闹洞房，这事过后再说”
　　“嗯，也是，瞧我一高兴竟忘了这事”瑶秋掩嘴娇吟，一副恍然模样，转身引我们往新房走去。谁也没有注意到八爷一闪而过的阴沉。

　　众阿哥们说笑着往洞房而去，穿过九曲花廊，还没走至门口，就听“哐当”几声巨响，不由都停下脚步，迟疑地面面相觑，片刻后，就看见小世子红着眼睛冲出门。
　　“弟弟，出什么事了？”瑶秋赶紧上前拦住，面对红色穿着却满面怒气的宝贝弟弟，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
　　“今天大喜日子，你发什么疯？”回过神的十阿哥拉开大嗓门“不去陪新娘子，这是要去哪？”
　　“我”世子定了定神，正待回答，抬头就看见站在人群后的女子，不禁怒气冲冠“你们问问她！富察归心，你居然敢耍我安庆王府！”

　　冷眼瞧着被胤禟和十四爷拖住才未冲至我面前的世子，镇定地扫过众人吃惊神色各异的脸庞，等的不就是此刻，
　　“世子太抬举我了，我何德何能敢耍安庆王呢？”
　　低头看着身边人儿巧言欢笑，胤祥暗暗舒了口气，果然，心儿留了手，而春意如此反常，没有一丝反抗，的确如暗探所查，手悄悄探进衣袖，幸好。。。
　　“哼，我问你，那丫头被你藏哪去了！”世子挣开二位阿哥的手臂，大声叱喝，
　　“世子这话可笑的很，我的丫头不正在新房候着！”
　　“你！”
　　“弟弟稍安勿躁”瑶秋眼眸一沉，适时出言安抚烦躁的弟弟，心中已了然，果然这个富察氏不简单。胤禩生日那天自己只是小小试探下，想探清她在老十三心中到底多重，顺带查清老十三和皇阿玛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居然夜闯禁宫的事都能容忍。没想最后不但表哥丢下狠话，连胤禩事后也多次话中暗示不可鲁莽，惹来一身的晦气不说，因弘历的事还间接得罪了性情不定的老四。如今，想来，难道她真有本事毁了郭络罗氏？那天弟弟告诉自己的时候还颇觉可笑，就凭一个小小侧福晋，莫要说毁王府，就算要保全自己的贴身丫头也难！可是今日，这女人就静静站在那，却带给自己强烈的压抑感，那双澄清的眼睛像是在睥睨又像是在怜悯，怜悯？一想到这词让这个素来骄傲的八福晋窒息。
　　与此同时，身侧一直冷眼旁观的八爷视线从没离开过自己的福晋。其实那天郭络罗姐弟密谈时自己和九弟恰逢路过，姐弟间的言语一丝不差地入耳。果然是她，也只有她会那么维护十三弟，不惜性命地维护！九弟临去前并未多言，可自己知道他内心的悲哀，自己不正如他那般对这女子又迷恋又无奈。明知不可能，却又放纵自己，最终才会有水月居的无礼失态，只因她是落云！与九弟心照不宣，却又不曾告诉素来亲密的十弟十四弟，出于私心也罢，为大局考虑也好，这终是一个秘密，一个深藏心底的秘密。
　　此时的八爷并不知道，这个隐藏的秘密在日后的夺嫡中将带给自己多大影响，这是后话了。
　　而此刻众人都沉默半响，这些人精或多或少都猜出个大概，却无人先挑话题。
　　“咳”清了清喉咙，瑶秋目光如炬，直指向面色如水不起波澜的女子“弟妹，今日总得给个交代吧，是你请了胤禩为保人的，众阿哥可都在场的”
　　“八嫂，这话欠妥吧，是世子强要春意在先！”胤祥身形一移，挡在爱人面前，语气微微加重“春意不嫁，也在意料中！”
　　“夫君，春意不正在新房候着”探身而出，冲着胤祥颌首而笑，换来他隐忧重重。
　　“你还敢说！”自恃没有理亏，何况其间还夹着皇子做保，世子咬牙切齿“我根本没娶！”
　　“世子这话错了，请问先前从贝子府迎亲的可是世子您？”星眸如水，笑得却更煊然夺目，惹的众人微微恍神“贝子府可是送给您新娘的！”
　　“那人不是那丫头！”
　　眼见世子红着脖子，满脸怒意，让我心中畅快，
　　“敢问八哥，那晚在畅春园内，世子要娶何人？”
　　一问一答间，突然话锋一转扯上八阿哥，让众人不免一愣，纷纷转移视线，八爷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抿紧的双唇微启，
　　“春意”

　　“春意，出来见礼！”等的就是这二字，扬声发话，众人回首，只见一娉婷女子垂首于门前，一袭红衣更映娇媚无双。
　　“奴婢春意，见过各位阿哥，给福晋请安”盈盈一拜，平添几缕祛弱之气，唉，真是便宜了这个郭络罗世子，要不是再三证实她一心牵挂他，让我这才狠心下定决心。
　　“她怎么会是春意！”瑶秋脱口而出，也正是在场众人心中之惑，
　　“八嫂，她的确是春意啊，我的贴身丫头”面带微笑，
　　“你当我们是瞎子不成！这偷梁换柱也太过幼稚了，富察归心！”世子冷笑数声，
　　“唉”长叹一声，生生打断冷笑，“世子，是你糊涂了”
　　“弟妹此话何意”示意弟弟暂时忍耐，瑶秋心中也是怒火中烧，郭络罗今日算是颜面尽失，这口气如何咽下！可不愧是堂堂的八福晋，纵是不豫，面上依然带笑，
　　“世子只是要娶春意，我的丫头而已，而她名叫春意，也是我的丫头”
　　“那请问妹妹，先前服侍你的丫头人呢？难道是姐姐眼花，错把东施当西施！”
　　“呵呵，原来是说长风霜儿，她正陪她夫君呢”抬手半掩笑颜，丝毫不在意身在何处，这让身边的胤祥浓眉紧锁，
　　“长风霜儿？”几声惊讶，
　　我不禁挑眉看向张大嘴的十爷，很好笑吧，好心地回首示意小顺子上前来，
　　“小顺子，本福晋为你另取个名儿可好？”
　　“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般，小顺子抬头看看我，忍不住向自家爷望去，见浓眉俊目间没有一丝不悦，素来机灵的他立刻俯身“奴才悉听主子教诲！主子说叫什么就是什么！”
　　果然是胤祥的心腹，满意地点头，“所以，今日住进安庆王府的女子是春意！本福晋当日答应的只是春意嫁入王府罢了！”

　　午后的清风吹过廊内，平添几分湿意。
　　看似弱不胜衣的女子此刻虽犹带笑意，目光却是深若寒潭！好一个偷梁换柱李代桃僵的策略！包衣奴才，性命都是主子的，更何况区区一名字。春意也好，长风霜儿也罢，无非都是这女子随心所欲取得名字！
　　胤禟温柔却又心痛地看向不远处迎风而立的归心，从何时起原本单纯的人儿也开始耍起心计？为何，为何她不开口寻求帮助。影子回来密保，归心并未向老十三求助，只凭一己力量调动水月居的人，这个傻丫头，要不是自己暗中拖住了安庆王的视线，怕是。。。

　　“弟妹，奴才的名字是由主子定的，可这春意是要嫁入王府的，这名帖。。。”
　　“八嫂，这是春意的奴籍”一张薄薄的纸张从胤祥袖中抽出，让瑶秋讶然。
　　胤祥安慰地搂上同样吃惊的心爱人肩膀，宠溺地在发上一吻，再抬眼已是眼神凝肃“从没料我十三府的人那么吃香！八嫂，难道安庆王府当真缺人不成！”

　　话音刚落，不远处，四爷正匆匆赶来，身侧是额驸明尚。

　　此时的明尚心里万分恼火，就知道此事不会简单。二年前自己宝贝儿子不知中了什么邪，从宫中回来就嚷嚷要娶僧格的女儿，那时僧格不过是个奉旨调京的大臣罢了，纵然守疆有功，也配不上安庆王府。所以起初自己是强烈反对的，婚姻原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被夫人素来宠坏的儿子根本听不进自己的劝说，不知被什么迷了心窍，一天到晚往宫中跑，竟只是为了拦僧格的女儿。人家越是不搭理，他越是迷上，甚至还颓废伤心。做父亲的再不愿意也不能看着儿子迷失本性，最终退了一步，反正想来一个回京大臣的女儿，就算娶回做正室，日后三妻四妾也无可厚非，料他僧格也无话可说。
　　可万万没料到，富察氏居然拒绝！向天借的胆！也不想想能嫁入安庆王府成为正室已给足他面子！一气之下命人把聘礼抬进他府中，就等着他主动来说合，可是，等来的竟是十三阿哥奉命娶亲，娶的恰恰是富察归心！赶紧派人去查，回报的结果是僧格的女儿自己去求十三阿哥娶亲！
　　多么可笑！放着正室不做，偏去做个失宠的阿哥的侧福晋！难道她不知道，十三阿哥只宠嫡福晋，一概不碰其他女人！果然，婚后一年就沦为笑柄！简直是咎由自取！
　　安庆王府为了这个女人差点丢了脸面，每每想起就忍不住责怪儿子。在朝上，每遇僧格心里就不爽，连带意见总是不合，不过算僧格聪明，对自己避让三分倒也相安无事。就这么个大老实人，这二年却深得龙心，驻守京师不说，三个儿子都手握重兵，难怪八阿哥都另眼相待，时时相交。为了大局，只得忍下这口气。俗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可千算万算终没想到儿子还是放不下这个女人！竟想娶她的丫头！天真的以为折磨她的丫头她就会乖乖就范吗？虎父无犬女，这个富察归心不简单！否则马尔汉的女儿就不会吃亏了。。。
　　“明尚大人，令公子这算唱的哪出戏？”
　　四爷冷冷地扫了眼四周，视线落在她身上，心中一安，却又被亲密的举止刺痛双眼，唯有苦笑。
　　“是本王教子无方”额驸明尚拱手，今日这个性情难定的四阿哥径直来拜访，带了个同朝为官的大人的公子来，起初就纳闷，自个和这个大人并无往来，倒是他的儿子曾在府上见过几面，全拜宝贝儿子所赐，酒肉朋友。正在疑惑，四阿哥却当场翻脸，为的是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竟在皇上的畅春园内以上犯下，口出狂言！唉！十三阿哥毕竟是皇子，岂是我们这些做臣子可以论是非的！何况满朝都知晓太子二废，这后继之君的人选落在四八二位身上，自己支持谁已是明眼人都知道的，如今岂能明里就得罪这个主！
　　“阿玛！”世子不满地抗议却被父亲怒喝打断，
　　“闭嘴！还不牵着新娘回去！”
　　瞪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惹来这惊天风波都不自知！若被有心之人告到皇上处后果将不堪设想，甚至会连累女儿，影响大局！
　　一思及此，心下一凛，面上却依旧平和，视线看向那风波的主宰者，
　　“侧福晋，犬子年少，若有得罪之处还请看在老夫面上多担待点”见女子垂着头不言语，明尚袖下紧握了握，
　　“那日畅春园内，犬子言语多有冒犯，还望福晋海涵！”
　　他怎么会知晓那天的话语？他儿子告诉他的？转念一想，若世子悔悟言语冒失也不会有强娶举止，或许有心人借题发挥了？
　　难道是。。。抬首看向他身侧的藏青人影，想要证实我的猜测，还未等我细细揣摩，伏在肩膀的手一下僵硬，
　　“世子和你说什么了？”耳边胤祥声音低沉，夹杂着几分担忧和追究，显露内心的万分不安，
　　眼瞧着胤祥面上呈现出不安神色，心疼地赶紧澄清“没事，世子只是问了我个问题罢了”
　　回首扫了眼众人，清清喉咙，提上声调，
　　“世子问道，当初都是初相识，为何。。。”
　　事已至此，拉弓没有回头箭，我并不想与安庆王府翻脸，毕竟还是落云时，瑶秋是真心对我，并没有因我选择了胤祥而有所保留。可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歉疚地看向仍旧鲜衣的女子，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为何什么！怎么这般吞吞吐吐！”向来憋不住话的十爷终于等不及了，自刚才至今，早就憋屈得荒，要不是看着众兄弟没人开口，这事又过于荒唐，自己早就跳起来了，这富察归心胆子够大的！
　　“为何放着堂堂安庆王府正室不做，偏跑去求个侧福晋来当，还是不受宠的侧福晋”
　　“心儿，不要说了”
　　搂住纤弱的身躯，让她面对自己，此刻的胤祥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就是自己的愚蠢迟钝害得心儿遭人嗤笑，遭人嘲讽。
　　“胤祥，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当初我选择你吗？”
　　轻轻扯着胤祥的衣角，傻胤祥，八成又自责了，
　　仰头抬颌，抚上俊脸，笑意慢慢漾开，而此时的胤祥看着心儿温暖的笑意，先前涌上心头的万般情绪顿时淡去，任由那指尖的暖意流过全身，真想吻上心儿，
　　漆黑的双眸微眯，反手握住玉手，努力压下冲动，“但说无妨！”
　　心下一宽，顿时发觉眼前的暧昧，不禁觉得脸上发烫，赶紧抽回手腕，
　　回首，
　　“因为，与其俯首称臣，还不如选个阿哥，就算是侧福晋，大清皇室玉碟上起码留有一笔！”

作者有话说

　　周五我出门旅行，所以下更可能稍微延长点时间，尽量更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