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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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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徐泽成的发问,宁迟晚似乎突然开始发起了呆,他的视线没有聚焦,散视的瞳孔无力而脆弱。
“啊,不好意思,刚才不知怎么突然走神了。”宁迟晚回过神来,道了个歉,“小时候天天都要打水,桶打满单次运输的水量才会最多,但是手不稳会撒,水撒了就要忙到很晚,没时间睡觉,久了就练出来了。”
为了解释给徐泽成一个合理的解释,宁迟晚在记忆深处的无数糟糕回忆中,选了一个不那么糟糕的作为例子给徐泽成。
“我经常去写生,大概观察方面会比较好?”这方面宁迟晚也不是太确定。
“哎,先心疼一波迟晚,可这个我现在学不来,算了大佬也不是那么容易练成的,我打游戏图个乐子,以后就拜托大佬带我吃鸡了。”徐泽成对宁迟晚吐了吐舌头,没有注意到宁迟晚的注意力不集中,状态宛如游魂似梦似醒。
“当下,眼前以及未来永远比过去重要得多。”
“你的善良必须带有一点锋芒。”
······
五年前陆临渊还是他辩护律师时给过他一些忠告,宁迟晚还清楚地记得陆临渊说话时的样子。
冷如冰霜的眼神直视躺在病床上的宁迟晚,他运用语言的能力就如同技法娴熟的外科医生拿起了他手中锋利的手术刀,划破心中久久不能愈合的创伤,令人疼痛而清醒。
时至今日,他当年所说的话语会时不时地在宁迟晚耳边响起,仍然能将他从泥沼之中拯救出来。
宁迟晚的意识回笼,眼神重新有了焦点,焦点恰巧落在了《植物细胞遗传学》,于是提醒室友:“明天导师要检查实验的实操,你······”
徐泽成仿佛晴天霹雳,捂着脑袋:“完蛋了,要死了,我给忘了,大佬救我。”
宁迟晚给徐泽成讲完已经不早了,徐泽成几乎要痛哭流涕:“迟晚深夜救我狗命,您的大恩无以为报。明日古风社团礼包,欲携恩人共览美照。”
“明天下午去参加社团活动吗,好。”宁迟晚看了眼计划表,答应了。
“明天校庆,又撞上了社团活动日,肯定很热闹,听说学校请了一个神秘大佬,大佬给学校捐过一栋楼,但隐姓埋名。”徐泽成同宁迟晚科普。
宁迟晚对徐泽成口中给学校捐过一栋楼的神秘大佬不感兴趣,他耐着性子和徐泽成聊了几句,就去睡了。
*
筒子楼里到处是吵吵嚷嚷的声音,窄小的过道遍布着粘腻的青苔,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也很远。
拥挤而糟糕的居住环境无法磨灭住在这里的人们对于未来的希望,嘴里总是念叨着张家长李家短的妇人骂骂咧咧地和卖菜的小贩你来我往着,只为了省下一分一里。
熙熙攘攘充满了市井气息,千禧年的烟火同往年也没什么不同。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早就被人们说得太多了,即便是二十年前也见怪不怪,就像是烂在地里的瓜果,人们经过时只会冷漠地说一声——“哦”。
因为在这里,这太常见了,有钱谁还会呆在这里?
而在特别穷的人家里,孩子就是半个劳动力。
六岁的宁迟晚早早就接下了家务的重担,虽然有些早,但在这里是很常见的事情。
如果不是那天他躲在衣柜里睡着了,听到了父母的那段对话,他或许至今还被欺骗着。
“迟晚去哪了?”疲惫的女人声音传进了衣柜之中,那是宁迟晚的母亲。
“死东西又偷懒,不知道去哪里皮了,老子把他抓回来打一顿就服帖了。”急躁充满火气的男声让呆在衣柜里的宁迟晚一个激灵。
他刚想出来,就听见他的母亲劝父亲:“捡回来的劳动力而已,给他口饭吃就是指着他帮家里干活儿的,你下手别太重,打坏了谁去打水,谁来洗衣服?”
······
宁迟晚犹如游魂一般站在年幼的自己身边,他看着年幼的自己偷偷藏起来哭,熬着一天又一天晦暗无光,毫无希望的日子。
他知道自己在梦里,这些都是他回忆的一部分,他用近乎冷漠的眼神看着这一幕幕画面,似乎这样就能将自己同这一切割裂开来。
这一幕场景曾无数次出现在宁迟晚的梦中,因为那是拉开他悲剧序幕的手,如同打开潘多拉魔盒的一刹那,像是宿命,因果相连,无可避免。
但这回的梦境出现了不曾出现过的幻想,他看着年幼的自己趴在窗口,向着楼下的高大男人喊:“怪叔叔,你为什么总是看着我家的窗户?”
这个一身高定西装的冷漠男人同筒子楼边阴暗潮湿的狭窄过道格格不入,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便能叫人感受到冷意。
陆临渊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棒棒糖,神情冷淡:“迟晚,下来。”
宁迟晚看着小小的自己绷不住嘴角的笑意,从楼上“蹬蹬蹬”地小跑了下来,飞快地扑进了陆临渊怀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原来自己潜意识里这么依赖陆临渊?
“你终于来接我了。”小小的宁迟晚撅着嘴抱怨着,手里拽着棒棒糖,舍不得吃。
“有些人不配当父母,我们走吧。”陆临渊抱起了缩小版的宁迟晚,越走越远。
站在一旁旁观的宁迟晚看着年幼的自己还在朝着自己挥手,他莞尔一笑,一大一小的背影消失在弯曲道路的尽头,可惜终究不是真的。
*
宁迟晚醒来时还带着梦里的好心情。
洗漱完毕,吃好早饭,两人就出了门。
走在去实验室的路上,徐泽成疑惑地问道:“迟晚,什么事那么开心啊?”
“唔,是一个好梦。”宁迟晚的笑容很浅,但发自内心的高兴总是格外有感染力。
实验室里的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就到了中午。
宁迟晚和室友徐泽成打算去食堂吃饭,师兄谢彭和他们一路。
“今天小徐做得不错,肯定是我们宁大美人的功劳,教这么个大傻子很累吧,今天师兄请客,补一补。”谢彭一眼就看穿了徐泽成的本质。
“喂!你什么意思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人家迟晚早就名草有主了,请客轮得到你吗?”徐泽成一向看不惯谢彭,快言快语地说了一通。
“你瞎说什么,学校里谁不知道迟晚和豪门出身的精英律师陆临渊结了婚啊!”谢彭一向看不惯徐泽成混日子的态度,他自信自己的研究一直做得很好,导师又向来公正,自然不怕徐泽成。
谢彭不等徐泽成反击,问道:“对了迟晚,今天校庆,你丈夫陆临渊会作为校友出席吗?”
宁迟晚刚想说些什么,缓解两人的矛盾,就被谢彭的问题难倒了,陆临渊从来都没和他说过自己的事情,好的坏的都是一个人抗下,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他。
但这······该怎么回答,总不能随便撒谎吧,可实话实说更加令人感到尴尬。
“嗨,你瞎关心什么呢,跟你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事情,指不定人家陆总想给迟晚一个惊喜。”徐泽成平时没个正形,但在关键时刻,他从不掉链子,他看不惯谢彭的理由之一是对方总想着往上流社会挤。
想来想去,宁迟晚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陆家是老牌房产大亨,如今也在慢慢转型,向更加综合的商业帝国发展,可惜陆临渊没有学金融,不然你老公以后可能就是陆家的掌舵人,坐拥无数资产。”谢彭无视徐泽成继续同宁迟晚搭话。
徐泽成受不了谢彭的窒息发言,忍不住道:“你能不能闭嘴!”
宁迟晚微微蹙眉,他不喜欢别人提起他丈夫的时候只将注意力放在他背后的家世上,陆临渊在律师界获得的成就远比金钱有意义得多。
“他曾经替无数身无分文却受尽冤屈的人打官司,继承家产固然能收获无数钱财,但做自己心中有意义的事情才是人生的价值所在。”宁迟晚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替陆临渊辩解。
徐泽成没有说话,谢彭噤了声,空气之中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捏住了众人的嗓子。
极远处新建的一栋楼门口走过了很多人,最前面的就是B大的校长以及众人话题的主人——陆临渊。
“神秘的捐楼大佬是陆临渊?”徐泽成的表情真实演绎了黑人问号表情包,“做律师这么赚钱?我后悔了。”
谢彭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被自己打肿了,于是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被众星捧月的陆临渊视线扫过了宁迟晚所在的位置,或许是离得太远,陆临渊的视线没有停留,很快一行人就进入了会客楼。
陆临渊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宁迟晚眼前时,他安慰自己或许是陆临渊太忙了没空注意到自己,但他还是有些难受。
“我们快去吃饭吧,下午还要去古风社玩呢!”徐泽成扯着宁迟晚的袖子,拉着他去了食堂。
“松开,松开,衣服要掉了。”宁迟晚无奈地笑了起来,他很羡慕徐泽成的乐观。
会客楼的顶层,陆临渊站在窗口凝视着宁迟晚,助理陈书觉得自己快被老板的冷气场冻僵了。
“会议马上要开始了。”陈书看了看时间提醒道。
“知道了。”陆临渊的声音如无波古井透着些寒凉,他的目光依然紧紧地盯着宁迟晚。
直到宁迟晚消失在食堂的大门里,他才转身快步前往了会议室,陈书小跑步跟上,进入会议室前又看了一眼陆临渊站了很久的窗户。
他真的猜不到陆临渊在看什么,毕竟三十层的高楼向下看,人都跟蚂蚁似的,难道boss在放松眼睛,可看神情不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