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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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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地面数百米的地低深渊。
在这里黑暗并不是唯一的景色,其实只要睁开眼就能看到这黑暗死寂的空间里,蜿蜒着如星星点缀般的银河,一直到黑暗的尽头。
一个年轻人沉默的如同石象一般盘腿而坐,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多久了,或许连他自己都要忘了。
张起灵有很大一部份时间意识都是浑浊的。
与以往一样,天授带来的痛苦无疑是巨大的,它带着一种名为宿命的东西,将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不断传达,要把他变成另外一个人,去按照既定的目标走下去。
不断失忆,不断忘记重要的东西。他漫长的人生被割裂成无数个无头无尾的岁月。
可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有了想要留住的、珍视的东西。
他忍受着反抗带来的巨大痛处,将那份记忆埋进内心最深处珍藏,只在痛苦的难以忍受时才吸取一点点当做支撑的养分。
意识模糊之时,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说:“醒醒,回家了……”
他知道,那是幻觉——
再次有感觉的时候,是浑浑噩噩的虚妄,仿佛掉入泥沼的人,越挣扎只会越加快你死亡的速度。
他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无论他怎么用力的去握紧,依然抓不住任何东西。
“小哥.....”
是谁?
“小哥.....”
他记住的只是那种窒息的感觉,和心里有一快空了的地方。
一望无际的茫茫雪白里,有个身影。
“小哥——”
他断断续续地喊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追着他前面那个蓝色的身影。
一个声音冰冷的说着。
“ 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的事,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那个人气的脸色通红:“你他娘的凭什么!我拼了命把你救出来,一路上追了你这么久,你一个不用我管就打发了?你当我是什么人?”
那个冰冷的声音还在继续:“继续跟着我的话,明天之前我会把你打晕。”
张起灵看见他笑了,笑的无奈悲凉。
就在他的注视之下笑的越来越大声,那样的笑容,纵使是看遍人间百态的他,也感到了不安。
不,这不是他该有的眼神,他笑起来应该是温风和煦的,天真无邪的。他的笑应该是让人温暖的……
他不喜欢这样的神情。
“张起灵,我只问你一句。”青年揪住他的衣领,一双眸子盯着他,好像这样就能穿透他坚如磐石的内心,“这些年,在你心里,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
太过直白的问题,让他无法开口。
张起灵被那种决绝的眼神看着,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在他脖脖颈后一按,那人的身体就毫无反抗地跌进了他的怀中。
在长白山漫天的风雪里,他只是紧紧的圈着他,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一切都结束了,你该有一个普通人的生活,结婚,生子,有个家庭,平淡的,幸福的过完一生……
张起灵本身就不该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所执着的,本就不该存在。
就当是给自己一个奢望,如果……如果十年之后你还记得我的话,就来带我回家吧。
你还会不会记得我。
他看着那个人就算是沉睡了也依旧紧皱的眉头。
那个人,那张脸。
你是谁?
血脉里的情绪奔涌而来,混合成了世间最难以言说的痛楚和思念。
慢慢的,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面前是一张有些苍老的脸,一个中年人蹲他面前,嘴里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推着他。
张起灵模糊中睁开眼睛,所有感官一瞬间都回来了。
“小伙子醒醒,你怎么睡在这?会被冻死的。”
张起灵看看面前的人,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里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让他觉得陌生。
他低头沉默,他想起来了,他从巨大的门里出来,晕倒在这里了。
“小伙子?”中年大叔说着用手就要去拍他的肩。可是还没碰到,手腕就差点被拧断。
这是一种身体的自然反应,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
看着中年人眼里露出恐惧,张起灵才知这人没有恶意,慢慢把手松开。
“你..真是有病...哪来的疯子。”男人抽回手,疼的他龇牙咧嘴,骂骂咧咧的走了,大概是觉得好心没好报。
张起灵捂着头,脑海里好像有一快橡皮擦,一点点擦除那些片段,连最后一点残存的记忆也没有了,最后一片空白。
他想不起来自己是谁,眼神里有些许迷茫。
张起灵环顾四周,他在一片茫茫的的大雪山,一眼看去都是一片雪白,有游客经过,对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他看了一圈,好像想从那些人群里找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想要在他的记忆里搜寻到什么,最后发现什么都没有。
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他脑海里清晰的印着一个念头。
想着,他眸子暗淡了一下。
那个说要带他回家的人没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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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吴家盘口。
房间里,所有窗帘都拉的严实,只零散的透出一些光斑。
吴邪窝在沙发里打瞌睡,或许是长期不太见光的原因,皮肤白的有些过分,眼皮耷拉着,整个人就像没睡醒一样。
突然,伴随着“彭...”一声巨响。
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吴邪不用抬头都知道来的人是谁,放眼整个长沙,敢这么大摇大摆的踹吴家小佛爷门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吴邪,你是准备入定成神了?”昏暗的房间里看不出解雨臣的脸色。
“我说小花,你良好的修养都喂狗了么?”吴邪打了个哈欠,没睡醒一样,话落还扫了眼站在门口的坎肩。
坎肩欲哭无泪,真不是他不拦着,是他拦不住啊。
“少废话。”说着,解雨臣走到窗边,一把扯开厚厚的窗帘。
顿时,房间里就敞亮起来。
因为太久不见光,刺的吴邪偏了下头。
房间很大,但是摆设却极为简单,一张大的夸张的书桌,一张大的吓人的穿,和一个大的沙发。
因为房间太大,为了缩小空间,所以什么都很大。反正,坎肩是这么告诉解雨臣的。
“再不见见光,你都要发霉腐烂了....”
“不发霉,那个什么压力山大什么怎么会发现青霉素,你不能阻止我为社会做贡献不是。”
解雨臣懒得跟废话:“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吴邪没说话。
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完成了那个计划回来以后,可能是出于费洛蒙的副作用,他变得多疑,阴冷,猜疑。
就真的像一条蛇。
极其的不信任任何人,把自己关在看不见光的房子里,不踏出一步。
谁都没有办法。
后来瞎子从德国回来。带来了所谓的特效药,虽然让吴邪慢慢的恢复了一点,但他依然爱待在这样的地方。
除非必要的时候,否则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这个房间里。
坎肩叹了口气,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解雨臣在沙发上坐下来:“那个人快要回来了,难不成你要用这幅死样子去接他?”
吴邪全身僵了一下,苦笑一声。
他要回来了,而自己却已经把无邪从身上剥离了个干净。
解雨臣接着说:“那个地方多凶险你不是不知道,你还有心思在这养老。”
吴邪笑了笑:“我当然知道,我都准备好了,你就别操心了。”
解雨臣冷笑:“把整个身家都搭进去,就是你所谓的准备好了?”
吴邪有些尴尬。
解雨臣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太执着某些东西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你准备不给自己任何退路?怎么,你准备这次不成功,让我每年去长白山给你扫墓?”
吴邪提醒:“记得带上瞎子。”
解雨臣扫了他一眼,吴邪知道他没在开玩笑。
沉默了一会,才说:“你得庆幸我还有执着的东西,人都是要信念的,这最后一件事,无论如何我都得去。”
解雨臣脸上的表情没变,但心里早已经五味杂陈:“为了他,你已经把自己下辈子搭进去了,他对你来说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搭上你十年来的心血你也不在意?
吴邪被解雨臣突然的问题问的一愣?
他也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小哥于他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
他人生一半的不得已全是因为张起灵这个人。
吴邪记得他十年前也问过张起灵同样的问题,可那时张起灵却把他打晕了。
现在这个问题轮到他自己了。
是啊,张起灵对他来说,又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
朋友吗?
就算他对一个朋友再执着,也不会为了想要离这个人更近一点就赔上自己的命。
亲人兄弟?
他等了他十年,就为了一句兄弟情?
不,当然不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整个心早就放在那个人身上了。
有时候吴邪也会觉得就这么追着张起灵跑,真的像个蠢货。
那个人的脚步,根本不是他能追上的。
可……
沉默了许久,久到解雨臣以为吴邪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说:“如果这次成功了,他大概就是我的下半辈子。”
“你……”解语臣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吴邪说得随意,但他却能一瞬领悟他的意思。
吴邪看着小花难得语塞,有些好笑。
好半天,解雨臣才说完这句话:“你好大的胆子……”
那是谁,那可是张起灵。
“你敢动这个心思?”解雨臣难的的有些惊讶,虽然心底有过这个猜测,听他说出来还是有些惊悚,那可是张起灵啊。
“他知道吗?”
吴邪摸摸鼻子:“应该……吧。”
解雨臣:“吧?”
吴邪看着解雨臣的眼神泄了气,往沙发上一躺,长叹了一口气。
解雨臣看他这尿性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有贼心没贼胆。
“路漫漫兮其修远啊。”
吴邪当然知道这些,不知道让小哥知道他的想法,会不会被弄死。
但是没有办法啊,他就是心疼。
他说自己一直一个人,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也没有任何联系。
吴邪后悔在听到他那么说的时候只用了那么短短的一句话告诉他“你要是消失我会发现”。
他想要用所有能描绘未来的词语把他写进他的下辈子里,不会让他一个人。
他后悔,没能将这些好好的告诉他。
不过没关系,即使过程再痛苦也没关,即使错过很多年也没关系。
解雨臣不明白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吴邪对那个人的感情已经这么深了。
当初,整个吴家包括张起灵,所有人都自以为是地编织了一张无形的网,把吴邪围在里面,让他不用接受外界的危险和污浊,让他维持着暂时的安全。
却全然不知他在里面心惊胆战却一无所知的样子,不理解他的不甘和无力,他的愤怒和他的绝望,全部都没有人听过他的意见。
他们一意孤行,吴邪的意见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他们想培养他,把他变成一只狼,却先拔了他的毒牙和利爪当做羔羊抚养。
却又要逼他自己成长。
现在的吴邪如了很多人的愿,他甚至做的更好。
长期积压 ,让他变成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样子,他变得暴戾但是隐忍,疯狂但是冷静。
他终于不再天真无邪了,他变得让无论是身边人还是敌人都无法捉摸。
他原本是一只猎物,却有了猎杀捕猎者的能力,他终于强大起来,不再依赖任何人。
看他笑着,即使他的面容和十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却也陌生。
十年前吴邪的笑容,是像雪地里冉冉的火光般温暖,又如世间最纯净的泉般天真无邪,让人温暖。
他曾经是水,而这汪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后开始凝结,变得越来越坚固,越来越锋利刺骨的?
是了,是在他的保护屏障消失的时候,是在那个人彻底离开以后,是没有人保护他的时候。
这个过程无疑是痛苦的,但结果也是成功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