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司命》闲舟

16、第十五章拜师学艺

　　第二日宣布入围名单，银盘也被叫了去，大殿里站着九个人，丹野、柳烟、银盘、小茶，以及另外六个人，三男三女，都是十八九岁左右。

　　在禾英祖师画像前行了入教礼，之后拜见计蒙扶苏两位师父。计蒙笑呵呵的，扶苏冷着脸站在一边。

　　新收的弟子都由计蒙指定的几个大弟子教授。开始的时候并不学法术，先要学习辨认所有妖怪，背诵所有口诀。

　　几个弟子中，小茶和另外六个弟子都会认字，问题不大，丹野柳烟银盘就比较困难。

　　丹野柳烟虽然识字，但是不识得南蛮的文字，银盘虽然生在南蛮，但是连笔墨都不曾见过，更别说识字了。

　　丹野柳烟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人又生得俊俏，那些教授的师兄师姐都很欢喜两人，教的也格外用心。银盘在山里自在惯了，这回听了残月的话，万事慎言多看，一天到晚看着那些在山里从没见过的东西，觉得新奇无比，闹了不少笑话，看上去呆呆傻傻得，又是黑乎乎的模样，教授的几个师兄师姐知道他是妖怪，心里一先便存里鄙薄之意，又见他懵懵懂懂，一个字教了三遍还不会，便都不大耐烦教他了。

　　开始银盘还可以趁着晚间休息时去问残月，没几天残月去了南方降妖，不在山上了，银盘只得自己慢慢摸索。第一个月月核，银盘拿了最末，小茶毕竟年小，心智有限，拿了个倒数第二，两人被扶苏要过去种“药”。

　　银盘见多了妖怪，什么都不惧怕，小茶毕竟还是孩子，只看了一眼，便抱着银盘的大腿打哆嗦。

　　银盘见他比灰球大不了多少，便让他跟灰球玩耍，自己种“药”。没想到被扶苏看见了，恶狠狠骂道：“丑妖怪！居然知道收买人心了！你现在不让他种药，这是在害他！日后他百药不识，吃错了药自己死了倒不打紧，万一那天用错了药医死了人，全要怪你！”

　　骂的两人唯唯诺诺地去种药。灰球躲在水缸后面，扶苏将他拎出来骂：“你这只妖猴子！别以为
　　不是九仙教的人我就不敢骂你。去！种药去！九仙教不养白吃白喝的人！”

　　想了想，这妖猴子本来就不是人，瞪着眼睛又骂：“九仙教不养白吃白喝的妖！！”

　　灰球哧溜一声逃进房里种药去了。

　　扶苏摇着蒲扇，笑眯眯蹲这看院子里那盆接着红果的矮树。

　　银盘几个忙完了，过来看了看，好奇地问道：“咦？二师父，这个红红的东西是什么？”

　　扶苏换上一副严厉的面孔：“药！一天浇三遍水，早中晚。哼！我养了五年才种活这么一株丹珠果，养死了我拿你们这两只妖怪，”又一指小茶，“还有你这个小鬼头来祭它！”

　　银盘灰球小茶一字排开站好，惊恐地点头。

　　第一日，银盘早起，看见院里那珠红彤彤的丹珠果，想起扶苏的话，再看看日头，拎起石桌上的水壶浇了一壶水。浇完了，欢天喜地的去偏殿练字了。

　　片刻，灰球不见了大王，爬起来，饿了，想出去找东西吃，转眼看见院中那株红彤彤的药，觉得比金黄的烧鸡还要好看。忽然想起扶苏的话来，看到石桌上的水壶。拿起来一摇，没水了？抱着水壶到水缸前灌了一壶水，全部浇完，欢喜得去了厨房找吃的，吃饱了再欢喜得去睡回笼觉。

　　不久后小茶起床，洗漱完毕，正要去偏殿，到了院中，想起扶苏的话，拿起水壶。空的？跑到水
　　缸前，灌了一壶水，欢快地浇完，想了想又去水缸前把水壶灌满，摆在桌上，这才匆匆忙忙地跑去偏殿。

　　扶苏昨夜练药到五更，这会儿起床，还迷蒙着眼，迎着朝阳到院子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活动胫骨，转眼看见院子里的心头宝贝，红彤彤的，和远处的骄阳相互辉映。扶苏提起水壶，满满一壶的水。

　　扶苏骂：“死妖精，偷懒！”

　　眯着眼睛哼着苗家小调，惬意地浇了一壶水，而后将水壶灌满，放在石桌上。

　　银盘吃完午饭，想起来扶苏说那株丹珠果午间也要浇水，急急忙忙跑回来，一壶水浇上后跑回偏殿继续练字。灰球闲来无事，到院中扑蝴蝶，看了看跟早上一样空空的水壶，灌满水浇到丹珠果上。想了想，反正没有事情做，把那水壶给灌满了，仍旧摆在桌上。小茶抽空过来，看了看满壶的水，心想跟早上自己走的时候一样，想来老虎和灰球都忘了浇水这回事情，又想反正只是浇浇水而以，自己一个人做就好了，于是浇完了一壶水后再把水壶灌满。

　　扶苏从计蒙处吃茶回来，看见心头宝，拎了拎水壶，还是满的。

　　扶苏瞪眼骂：“这两只懒妖精！”

　　哼着小调浇上，再把水灌满，放在石桌上，到药房炼药。

　　傍晚，一天的课业结束，银盘吃了晚饭回来，一看桌上，拿起水壶，满满的一壶水。

　　银盘暗忖：二师父还真如小月说得那般刀子嘴豆腐心，让我们浇水，他却把水都灌好了。于是欢欢喜喜地浇灌完，末了将空壶放于桌上，拍拍手掌，暗自欢喜得意：如此，二师父就知道我浇了水。

　　转身去纳凉。

　　灰球出来尿尿，看见空了的水壶，暗自奇怪：明明装满了的，怎么没了？难道是自己记错了？想了想，一定是自己记错了。抱着水壶去水缸前灌水，看了看缸底的水，人小身短，弯腰舀了半天，才灌满一壶水，嘴里嘟囔：这个二师父懒得很，让我们浇水，却不叫人把水担来。

　　将一壶水浇完，去找大王玩耍。

　　小茶回院，看了看桌上空了的水壶，暗道：咦？怎么空了？看了看水缸，也没水了，听见扶苏房里传来水声，小茶捂着嘴偷笑：原来二师父拿去洗澡了。拎着空水壶到隔壁大师父计蒙的院子里讨水。

　　计蒙和蔼地问道：“小茶，给你二师父的宝贝丹珠果浇水啊？”

　　小茶恭敬地点头。

　　计蒙夸赞：“好孩子，真勤奋！”

　　小茶欢快浇完水，又跑回大师父的院子，将水壶灌满。

　　计蒙一杯茶喝完，笑眯眯问道：“小茶，不是浇过了么？还来取水？”

　　小茶恭敬地回禀：“明天早上还要浇，我先打好了预备着。”

　　计蒙夸赞：“好孩子，有远见！”

　　小茶高高兴兴地抱着水壶回到医疗小院，将水壶放在石桌上，找灰球玩儿去了。小茶觉得浇水这件事情实在是太简单了，在银盘灰球面前说，倒像是炫耀自己的功劳，这样不好。银盘灰球根本就没想过要对人说，于是三人在后院玩得欢快，谁都没说自己给那丹珠果浇了水。

　　扶苏洗了个澡，浑身舒畅，看看天快黑了，又看见石桌上的水壶，拿起来一掂量，怒骂：“懒妖怪！！”

　　气呼呼地给宝贝丹珠果浇上，去水缸一看，继续怒骂：“懒妖怪！！水不浇，却把我的水都用没了！！”

　　到计蒙的院子里打了一壶水。计蒙看着他气冲冲的模样，问道：“师弟，还浇水？”

　　扶苏不理他，气冲冲地“哼”了一声，提着满满一壶水走了。

　　第二日，银盘早起，看见桌上的水壶，暗暗点头：“小月说得真不错，二师父就是个大荔枝，外面很难看，剥了皮却好看又好吃，叫我们浇水，次次都把水都给灌好了。”

　　三日后，残月降妖回山，听见医疗小院里传来一阵扶苏的怒骂声。

　　残月小声问一个师弟：“怎么回事？”

　　师弟捂着嘴小声道：“二师父的宝贝丹珠果死了，他正在气头上骂人呢。”

　　“丹珠果乃是二师父的心头肉，他平日里那么宝贝着，轻易不肯然让看一下，怎么会死了？”

　　“被那只黑老虎和灰猴子淹死的。”

　　扶苏一气之下，罚银盘小茶灰球三人日日帮他养“药”，他则拿着柄蒲扇，坐在藤椅上指挥呼喝。银盘灰球虽然笨了些，小茶虽然还是孩子，但扶苏在一边盯着指挥，三人做的还是让他比较满意。

　　计蒙过来看了两眼，笑咪咪叫了银盘小茶过去，和蔼笑道：“你二师父对弟子要求极为严格，故此到现在都不曾收徒弟授衣钵。我看他对你们两个青睐有加，你们好好表现，不懂得地方多问问他。你二师父嘴上虽然骂你们，其实心里欢喜得很，你们问得越多，他越是欢喜，到时候说不定就传了你们衣钵。”说完感叹：“你二师父年纪大了，说不定哪一天就去了九天之上，那这九仙教的医术就要失传了。”

　　银盘心里暗道：“二师父才五十岁，还没我老，怎么会这么快就要死了？”

　　一想自己是妖，扶苏是人，寿命自然短了许多，便了然。又想到小月，银盘暗想，他要是妖就好了，就可以跟他活得一样长久了。

　　计蒙见银盘一连惋惜之色，以为说动了他，一脸寄予重望的神色嘱托二人：“你们两个既然得了二师父的青眼，那就要好好表现，乘机好好学学九仙教的医术典籍，总之，不懂得就要多问，九仙教的医药就靠你们两个人传承了。我给你们说啊，降妖除魔有你们残月大师兄，可是万一你们残月大师兄哪天受了伤，你们二师父又不在他身边了，那可就糟糕透顶了不是？唉，这可是九仙教的重任，为师最后问你们一句，你们可有决心做好？”

　　一番褒扬激励之下，又晓之以利害，银盘小茶听了残月可能受伤，想到时候万一扶苏不在了，那可就没人治了。二人心里只觉得责任重大，对视一眼，朝座上的计蒙慎重点头：“大师父放心，弟子有决心，一定做到！”

　　此后，山上弟子再也不担心月核了，反正无论是最后一名还是头一名，都不会被叫去给二师父扶苏种“药”了。

　　残月看着在坛坛罐罐间忙着给那些“药”喂食的银盘和小茶，低声向计蒙道：“大师父，你不想教他们，我来教便是，何苦哄他们来讨二师父的骂？”

　　那厢，扶苏正指着银盘骂得起劲，还拿那蒲扇拍了几下老虎的头，老虎非但不怒，还笑嘻嘻的连连点头。

　　计蒙笑：“你二师父这不也是乐在其中么，反正他闲来无事，与其让他闹得山上所有弟子不得安宁，倒不如找两个人让他消遣消遣。啊，不过，你要想教他们也可以，你慢慢教，我去看看那个丹野和柳烟。那两个孩子还是不错的，别的弟子学三天才会的法术，他两个一个时辰就学会了，跟你当年一样。他俩跟别的弟子不大相同，偏重的是对阵之法，进度也跟别的弟子不一样，没办法，我只得亲自去教了，不过那两个孩子的常识不太多，口诀背的少，还得多加把劲。”

　　“那银盘呢？”残月问道。

　　“这只老虎跟你一样生而带有灵力，但是悟性却及不上你的万分之一，愚笨的很，到现在还不会拿毛笔，筷子也不会使，唉，正所谓朽木不可雕也。”

　　残月笑道：“那你就将这块木头丢给二师父雕？您常说二师父喜欢模样好看性子乖巧的弟子，您也不比二师父强到哪里去。”

　　计蒙干咳一声，正色道：“小月，我是你师父，不可没大没小。”

　　残月鼓起腮帮子忍着笑意道：“是，弟子错了。”

　　残月跟银盘小茶喂养了那些“药”，询问二人这一月来的课业。

　　银盘颇为气馁：“师兄师姐说的我听不懂，好多字我都不认得。”

　　小茶抓头：“字虽然认的比银盘师兄多些，但还是有很多不认得。”

　　残月便叫他二人取了笔墨书本过来，小茶不认识的点出来给他讲解，至于银盘，则手把手先教他握笔，吃饭时又教他握筷和礼仪。

　　丹野柳烟搬出去跟别的弟子住在一起，这座小院只剩下残月银盘和灰球三个，扶苏的药房与小院相连，小茶时常来种“药”，便也搬了进来住。

　　吃饭的时候，两人两妖。灰球虽然是妖，一百多岁了，然而扶苏施了法术将他变作人类小孩子的模样，比小茶还要矮上一截。两人都是孩子心性，整天玩在一处。灰球会一些简单的术法，爬树是他的本能，两个月下来，山上的鸟窝被他掏了个遍。摸了鸟蛋后拉上小茶，两人躲到后山静水池边烤着吃。小茶教灰球读书写字，无奈他自己还是个半吊子，教给灰球写的字歪七扭八，十个字倒有八个是错的。

　　残月看了几个人的笔迹摇头苦笑，闲来无事之时，亲自教三人认字。那些口诀他自小熟记于心，教起来得心应手，又旁征博引，将数十年来的降妖见闻一一对照着解说，银盘几个人学得快了许多。然而相对于其他一同入门的弟子，进度上还差了一大截，更别提丹野和柳烟相比较了。那两人开始学降妖的时候，银盘小茶一本《百妖集》只背了五十张。

　　丹野见到残月等人，不免有些得意。

　　“大师兄，您当日说，丹野不宜修行，此时丹野是否已经叫您改变了看法？”

　　残月只淡淡一笑，道：“师弟术法进步神速。”转身去考核小茶银盘两人的课业。小茶见一同进门的弟子都已经学到前面去了，心里不免急躁，残月宽慰几句。

　　那只老虎道：“抓妖怪有什么稀奇的，你别着急，我教你。”

　　残月笑道：“你先管好自己是正经，我昨日让你念的书看完了么？”

　　银盘怏怏道：“没有，有些不懂，你给我说说吧。”

　　他主要是修心养性，故此进度虽慢，计蒙扶苏都不太苛责他，只要他的脾性不要暴躁便好，因此残月便将藏书楼的书拿来让他一本一本的看，一来叫他多认些字，二来磨练他的耐性。那些书中，医经、修身养性的占了多数，降妖除魔的倒少。

　　医经上银盘不懂的便去问扶苏，无奈扶苏脾气实在太臭，性子焦躁，讲解了两句见他仍然一脸懵懂的神色，便急得骂起来，银盘只好灰溜溜回来问残月。残月对医经一知半解，只得跟他一起研读，时而让扶苏查查银盘的身体。

　　如此大半年过去，丹野柳烟已经进修了第四层了法术，银盘却还在看书。扶苏见他确实好学，便也肯耐下心教他。

　　一次残月下山降妖，扶苏毕竟人老了，身体虚，没有跟去，怕残月受伤，让老虎跟着，临行前恐吓了半天，若是残月有所损伤，定要叫老虎偿命。银盘看了看一边浅笑得残月，唯唯诺诺地应着。那次回山后，残月夸赞老虎，说他医术精妙，沿途救了好些百姓。

　　扶苏脸上肃然，大骂：“他医术精妙？一只妖精，懂得什么？”

　　残月笑道：“是，也全是二师父教得好。他还没学到二师父一成的本事，就救了好些人，那二师父不就是活神仙再世了么。”

　　一席话说得扶苏眉开眼笑，之后虽然对银盘骂骂咧咧，教的却更认真了些，配制丹药之时，也叫他在一边看着。

　　银盘欢欢喜喜得去找残月。残月也替她高兴，又叮嘱他加劲学习，不可让二师父失望。从此那之后，残月每每下山，老虎灰球小茶便都跟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