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离》风枕渊

2、苌愿

　　第二日，问了问客栈的小二，才知道往南五十里的息绝山上就有一仙门，以山名为门派名，创立时间虽算不得长，不过也有百多年的时间，这些年也算护佑一方平安，几人商量了片刻，便往那地方赶去了。
　　行到半途，忽然遇见了一个橙黄衣衫的少年，说是少年，其实更像是个半大孩子，稚气未脱，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竟比他们这一行所有的人都还要小一些。
　　那孩子本是在他们后面的，远远的看到他们的衣饰，兴高采烈地追了上去，气喘吁吁道:“各……各位道友！你们……你们慢点儿！等等我！”
　　“？？”一道道紫色身影齐齐驻足，看向那个少年，脸上都是一个大写的问号。
　　“你们……你们是蘅萧门的吧？我……我见过你们的衣服，”少年弯着腰大口喘气，眉宇却是飞扬，“我……我叫苌忆，是居雅山的，我……我是跟着师兄们一起出来的，可……那个……我不小心掉队了，我……我入门不久还……呃……御剑还不熟练，这山又这么高我实在爬不动了，各位师兄师姐你们行行好，带我上去好不好？”
　　蘅萧门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的交换了一下眼神，默默地“哦~~”了一声——原来是居雅山的呀，这就对了，除了居雅山，还有哪个门派能起个这么文静优雅的名字，却穿颜色这么骚包的校服？
　　“原来是居雅山的师弟，咱们两派素来交好，理应相助的，不过……”千恒皱了皱眉，“你年纪这么小，连御剑都……呃……你掉队了你的师兄们怎么也不回头来找你？你师兄都不担心你吗？”
　　“唔……大概……大概我落的太远了，还没来得及……或者他们觉得这都到息绝山了，没什么危险，用不着管我吧……反正这山又不是什么危峦险峰，走也能走上去的。”少年苌忆委屈巴巴道。
　　“……”最后还是几个女弟子看这个小少年又萌又可怜见的，七嘴八舌的说要不帮帮他带他一起吧，苌忆正开心得不行不行的，就见远远地从对面飞过来一道和他一个颜色的身影，近了一看，身上衣服也跟苌忆同款，只是大小不一样而已，很明显就是一个苌忆口中的“师兄”。
　　苌忆的这个师兄比苌忆也大不了多少，不过穿着和苌忆如出一辙的居雅山校服，倒不像苌忆似的那么孩子气十足，橙色衣衫对于男孩子来说是过于明艳了一些，不过他正是鲜衣怒马的年纪，人生的白净俊秀，眉宇之间一股正气，又还掺了几分骄傲，衣衫熨帖在身上，倒也挺养眼的。
　　“苌愿师兄！我在这儿！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苌忆看到终于有人来接自己，眼睛一亮，朝哪个少年挥了挥手。
　　苌忆没注意到，有三两个蘅萧门的弟子在听到“苌愿”这个名字之后，愣了一下。
　　那个叫苌愿的少年听到苌忆活蹦乱跳的声音，先是松了一口气，待看到苌忆旁边蘅萧门的一干人，也是同样的一愣，旋即道：“多谢各位师兄师姐照料苌忆师弟，苌愿感激不尽。”
　　“千······苌愿师弟，你还认不认得我？”千恒忍不住道，“以前的时候咱们还经常在一起练功的。”
　　“千恒······师兄？”苌愿迟疑道，儿时的交情，隔了数年，彼此都大变模样，纵然都尚是少年人，乡音未改鬓角未白，到底难识旧日之人。
　　其实，苌愿原本也是蘅萧门的弟子，跟他们一个辈分，他入门时极早极小，也是个资质十分出众的孩子，当时拜在长老紫霰门下，很受重视。不过后来蘅萧门和居雅山开联谊会的时候，为了增进两派感情，搞了个交换弟子的活动，苌愿就在那时候作为交换生去了居雅山，重新拜师，开始修习居雅山的法术。听说紫霰长老十分器重这个徒儿，苌愿走了之后，紫霰长老还长吁短叹的心疼了好久，有一阵子逢人就说再也找不着资质这么好还这么听话又贴心的徒儿了，差点儿没去找掌门理论理论凭啥非让她家徒儿去？
　　毕竟在蘅萧门待过几年，而且是当初那批交换生里最优秀的一个，虽然苌愿离开蘅萧门有几年了，蘅萧门中还是有不少人知道他的。
　　“诶~~”千恒喜笑颜开，“师弟果然还认得我，真是太好了。”
　　“苌愿师兄，我也听紫霰长老说起过你，”一个同样弯眉笑着的紫衣少女跑到他跟前，“她把你说的可好了，夸的天花乱坠的，我以前还不信，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嘛！”
　　苌愿朝她看去，不知为什么，竟觉得这个师妹十分熟悉，或许是曾在蘅萧门见过，或许是曾在什么门派大会上见过，可又不像，他明明对这张脸一点印象都没有，可就是觉得熟悉，仿佛已识得她千百年了似的。
　　云中雾中，梦里月下，忘川之畔，可曾相逢？
　　空山断兮，凤鸣昭兮，永离之后，得见旧容。
　　“我可曾见过这位师妹？”苌愿不由问道。
　　“唔······应该没有吧，我刚入门那阵子忙着打基础，都没见过几个人的，之后没多久你就离开蘅萧门去居雅山了，而且我跟师兄又不是一个师父，应该没什么机会见到吧。”少女一手环抱胸前，一手支颐，微微歪头思索道。
　　她又道：“对了，不知道师兄有没有听说过我，我叫千影，这次跟师兄师姐们一起出来做任务的，不过······那个·······”她看了千恒一眼，似乎觉得还是让带头的师兄来说比较好，后退了几步，抬头看千恒，“师兄，我嘴笨，要不还是你来说吧？”
　　千恒冲她温和的笑了笑，转头对苌愿道：“苌愿师弟，你有所不知，我们几个这次下山，不小心惹出了一点·····呃······小麻烦，说起来我们这次上息绝山也是想打听听打听情况——不知道你们这一路上有没有听说过什么有关咱们仙门的异常情况？或者有没有听说过附近有落单的蘅萧门弟子？不在我们现在这几个人之列的那种。”
　　“这个······”苌愿皱眉，仿佛从千恒故意含糊其辞的询问中觉察出了什么不好的情况，“我正想问问你们这件事呢——今早我们到息绝山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一个在里面做客的蘅萧门弟子了，还与息绝山的掌门相谈甚欢，我们也跟那个人聊了两句，虽然我离开蘅萧门太久了不知道门中现在有哪些资质不错的弟子，不过看他颇有气度言谈不俗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个低阶弟子。他也说他是先过来的，还有几个是兄弟姐妹，大概要比他晚个一两天。现在看来，就是你们吧？你们这一行人当中······有没有这么一个先行来此的人？”
　　千影一行人面面相觑，欲哭无泪。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时运不济喝口凉水都塞牙！到底是千影乌鸦嘴还是他们撞大运碰上事儿了？？！！
　　他们要是趁现在运气爆炸去下个注赌个钱是会赚得盆满钵满还是得血本无归？
　　千鹭忍不住问道：“你们就没跟他聊一聊蘅萧门的情况之类的？你原来不也是蘅萧门的吗？对蘅萧门的情况应该还有一些记忆才对啊？”她就不信那个假冒她的人能知道多少事情！说的一多，不就很容易被看穿吗？
　　“聊了呀，我因为念旧，还跟他颇聊了几句蘅萧门现在的情况，说来蘅萧门现在除了发展的愈发兴盛，跟从前区别也不是特别大。”长垣越来越觉得不太对劲，“那个······有什么问题吗？”
　　千恒瞅了千鹭一眼，欲言又止，这时千鹭很自觉的自己站了出来，懊恼道：“那个······都是我不好，前日晚上上元夜的时候，不慎被一个什么妖怪抢走了我的弟子牌，还有几个很好看的灯笼！呃······现在在息绝山里面自称蘅萧门弟子的人，是不是叫千鹭？如果是的话，他肯定是冒充的，八成就是抢我弟子牌的那个妖怪！不知道有什么意图！我、我才是千鹭本人！”
　　“！！这么说，是有人偷了你的弟子牌，还冒充了你，现在正在息绝山里面的那个自称蘅萧门弟子的人，是、是冒充的？”苌愿刚刚就觉得肯定有事，乍闻此事倒不是说多么惊讶，不过······他眼神很诡异，吞吞吐吐道，“冒充的······是你？这么说来，你是······千鹭师······姐？”
　　千鹭十分羞愧，深深觉得没脸见人：“对······就是我。”
　　“呃······那个······”苌愿犹豫了一会儿，结结巴巴欲言又止，好不容易说道，“我还以为是千鹭师······师兄······因为······现在在息绝山里面冒充你的那个人，是······是个男子······”
　　这一下，不只苌愿眼神诡异，在场的人眼神都十分诡异，意味深长的看着千鹭。
　　千鹭本来就很懊恼很不开心，现在直接炸毛：“我去？男的？什么鬼？我我我······我名字很像男的吗？？？！！！”
　　······呃，不至于一眼看上去像男子的名字，不过比较男女通用就是了。大家心想。
　　苌忆挠头道：“那个······你们蘅萧门的弟子牌上不是有牌子主人的信息吗？上面都没有标性别的吗？”
　　“·····”几人沉默一会儿，千恒尴尬道，“没有，上面一般只有名字和师承，如果身居要职的话也会有标记，不过像我们这些年轻小辈肯定不会有那个······”
　　“啊？我还以为你们的弟子牌多高大上与众不同呢，原来这么鸡肋啊？”
　　“苌忆！”苌愿喝道，“怎么说话呢？”
　　“我错了！”苌忆飞快认怂，缩头道，“我保证不敢了师兄！真的！”
　　其实好像他说的也没错······几个人心里默默吐槽了几句自己的师门，尤其吐槽了后勤，做出来的东西不够完善，如果完善一些，可能情况就会好很多。
　　弟子牌上信息太简略，原本是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现在看来反而容易被人利用，这算不算是个漏洞呢？是不是很有改善的必要呢？千影心想。
　　“你们······你们别看我了！男的······被男的冒充怎么了？”千鹭瞪眼，“咱们······咱们既然已经知道千影师妹昨天说的是对的，还真有人冒充了我，那······那咱们现在还是赶紧过去跟息绝山的人说明情况，揪出那个强盗吧？！万一······万一去的晚了，那个妖怪真做出了什么坏事怎么办？”
　　“咳咳！”千恒咳了几声，大家纷纷把注意力转向他，听他道，“千鹭师妹说的也没错，咱们还是赶紧上去同息绝山的人说明此事吧，苌愿师弟，若那息绝山的人对我等有什么为难之处，也还要请你帮衬帮衬啊。”
　　苌愿点头，知道千恒怕息绝山的人先入为主不相信他们：“自然，师兄放心。”
　　半山腰上的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山顶的仙门而去，虽然摊上了麻烦事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不过毕竟都还是十几岁的少年人，或多或少会有些乐观欢脱没心没肺，重逢遇故人的喜悦冲淡了头顶的阴霾，几个几个的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个没完。
　　“苌愿，我记得你当初是不是比我小个三四岁来着？以前你揪着我衣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让我把糖分给你你还记不记着？我拗不过你还偷偷下山给你买糖吃来着你还记不记着？”千恒欢快地回忆着，“唉你现在多大了来着？是十五岁还是十六岁？”
　　“······”苌愿满头黑线，看一眼周围偷偷发笑的师弟苌忆，恨不得堵上千恒的嘴，闷闷回答道，“上月刚满十五。”
　　“啊？你这么小啊？”千影惊呼，“那我刚刚不该叫你师兄唉——我半年前就及笄了！我比你大，我该叫你师弟，你该叫我师姐才对吗！”
　　“我······我入门应该比你早吧？你叫我师兄有什么不对的？”
　　“不行不行！我们这一辈没人比我小，我一直想有个师弟师妹的！你的话······虽然你现在是居雅山的了，姑且也算你是半个蘅萧门的师弟吧！”
　　“······”
　　当他们站在息绝的大门前，烦请守门弟子通传时，却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闯了大祸。
　　“什么？蘅萧门？还有人敢自称蘅萧门的人想进我们息绝山？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我们息绝山的至宝封天镜，被那个自称蘅萧门弟子的家伙给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