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皆大欢喜》古德拉克

43、皆大欢喜

　　043

　　小孩子总在问一些叫人答不上来的问题。答不上来不是因为问题叫人难为情，如果仔细想想，也不是因为这问题烦人，而是因为人们确实不知道答案。
　　人类还很年轻，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有不知道的东西也太正常了。这样年轻的物种怎么可能不再进化的途中犯错误？甚至连人为什么会进化都搞不明白，不要说一个两个，就是几千亿个错误都是有可能的。
　　我们被未知包围了，无处可逃。
　　到处都是未知的事物，近在眼前的自己，都没有人真正明白过。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去寻找新的大陆？也许有的人就是喜新厌旧，小的时候觉得了不起的未知，长大了还没弄明白，也就腻了。总要找点刺激的。
　　话不能这么说。东不认为自己是因为弄不明白近在眼前的未知才要去寻找遥远的事物。他不在乎这些东西他弄明白了没有，只是想要不在眼前的东西。
　　一个人每天都能看见和前一天截然不同的风景和事物，也不知这感觉有没有想象中那么酸爽。如果东像博闻强识的富内斯，也许就不会那么热衷此道了。
　　东后来知道了一个叫康德的人，这是莫里森很喜欢的一个哲学家。他曾经尝试过读这个人的书，发现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思想家。但是这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他居住的小镇，每天过着规律得像时刻表一样的生活，东甚至想一下就觉得要窒息了。
　　有时他也会想，为什么自己不能满足于眼前的生活。
　　叔本华有一段话他觉得说得很有道理：
　　“事实上，意志自身在本质上是没有一切目的的，无止境的，它就是一个无尽的追求。在人类追求愿望时，这些欲望总是把它们的满足当作人的欲求的最后目标，可是在一旦达成之后，愿望就不成为愿望了，很快的也就被网坏了，然后开始追求新的愿望。意志总能知道它现在欲求什么，在这儿欲求什么，但绝不知道它根本欲求什么，每一个个别活动都有一个目的，而整个欲求却没有目的。”
　　当然这段话不是东自己读到的，是莫里森拿着本书热切地指给他看的。
　　更简单地，她还说，眼睛里闪烁着热切的光芒：“难道不是因为冒险最好玩了吗？有机会的话，我也好想和博士一起冒险。”
　　东听了哈哈大笑：“你懂什么冒险！”
　　当然了，一开始大家就心知肚明，探索未知这种事情，哪还需要什么理由。

　　此时东·富力士正焦急地等待着。
　　他的皮质醇和肾上腺素正在欢快地攀升，肠道菌群不安地攒动，皮肤上的马拉色菌整装待发——东·富力士很生气。
　　但是他明白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看着库洛洛把他从‘永动机’里面占据的一席之位上挤了下去，这也是计划的一环。
　　你问什么计划？
　　当然是毁灭世界的计划。
　　此时此刻在这里聚集的都是这个计划的见证者和实施人：小杰，奇犽，亚路嘉，金，凯特，比斯姬，库洛洛，还有帕里斯通。
　　这些人正打算毁掉生命最后的希望。就在这里。
　　任何一个物种都将步入自己的终结，但人们却总觉得灭绝是离他们很远很远的事情。事实却不是这样。人类第一次觉醒智能，经过了亿万年的进化之后，才渐渐了拂去了蒙在眼前的迷雾。
　　暗黑大陆上的古人类发现了世界将在不久之后步入一段长达几千万年的冰河时期，于是便开始着手准备这一挽救物种的最终手段。事实上在很久以前机器的本体就已经完成了，缺少的只是某个特定的驱动。
　　然而却没想到机器在开启运行之后世界的结构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机器本身也因为能量的聚集而诞生了自我意识。
　　现在，百万年之后的另一群人类，生活在结构早已被改变的世界中的另一群人，做出了决定。
　　他们要毁掉这个机器。
　　不，与其说是毁掉，不如说是令其回归自然。
　　古代暗黑大陆的人类为了逃避灭亡的命运而制造的永动机——它不仅能够维持整颗星球异乎寻常的质量不发生大坍缩，也能够解决将要到来的长久冰期。在宇宙中流浪许久的这颗星球，面临的危机不光有随时可能发生的γ射线爆炸，也马上就会驶入星系的危险区域，这是公转时不得不面临的问题。
　　这让东想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之所以能够和永动机产生直接联系，也许正是因为三百年前他接触到了真正的永动机。
　　本来，一个人怎么死也死不掉就是太过违背自然法则的事情，为什么过了那么久才有人发现呢？
　　永动机其实是一个人类，这件事。

　　而暗黑大陆的中心有一股黑暗而邪恶的巨大能量，这能量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它几乎能实现任何人的愿望。
　　为什么是实现人的愿望，为什么人会有欲望，这种眼前显而易见的未知，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人们的生活被未知包围着，不说弦理论和M理论，相对论和万有引力都只是理论，人只知道现象，能确定的也只有现象。
　　它已经不仅仅是聚集的能量了。当能量聚集得足够大，又足够有序的时候，它就已经步入了生命的行列。
　　这些聚集的能量变成了一个可以实现人愿望的生命，寄生在人的身上。

　　“亚路嘉的时间太少了。”奇犽这样说过，“亚路嘉生命中一半的时间都是纳尼加的，但是实际上属于她的时间比一半要少得多。”
　　“告别的一天总会到来的。”
　　亚路嘉和纳尼加都是奇犽的亲人，做出了这个决定之后，少年却露出了明澈无比的眼神。纳尼加呆呆地望着他，奇犽露出了温柔又有些寂寞的笑容。
　　“总有一天还能再见到的。”他说。
　　纳尼加开心地应了一声。
　　奇犽的这句话并不是毫无根据的。在他脑海沟壑的深处，有一个念头蛰伏在阴影处，他现在还不太能确定，但的确是这个念头促使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也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所有能发生的事情都会发生。”

　　两个月前凯特发现了记述暗黑大陆文明的文献，东的加入也让整件事情的脉络更加清晰。莫里森的出现也好，不断在世界平面的穿梭也好，都是永动机为了维持自身不得不采取的措施。

　　一个违背了热力学第二定律的机器能够存在这么长时间已经是一个天大的奇迹，不知道为了维持这项奇迹已经有过多少牺牲。
　　为了生存，生命也能做出这样壮观的东西。
　　库洛洛应该是第一个发现莫里森和永动机关联的人。在他第一次目睹莫里森死而复生的时候，他联想到了很久以前看到的关于灵魂能量的古籍，里面一并记载着和金银锭有关内容。
　　从永动机里回到现实世界，他们通过库洛洛留在里面的念能力反向操作，从内部瓦解了整个机体的结构。

　　三百年前在暗黑大陆，东向还没有附身在亚路嘉身上的纳尼加许了一个愿望：
　　希望她没有死，还能再见到。
　　三百年后这个愿望实现了，只不过实现的方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到底是东的愿望促成了制造永动机的最后一个关键步骤，还是它为了使自己诞生而催生的事件，已经无从得知了。

　　如果我们把这些人毁掉永动机的一瞬间记录为新世界开始的第零年，那么在零年三个星期之后的今天，主人公兰卡斯特·莫里森才在洗完澡后的瞬间想起来要问一个问题。
　　她心不在焉地擦着头发，眼睛转了两转，终于转向躺在沙发玩游戏机的东·富力士，问道：“你们当时怎么做出的那个决定？你们怎么能确信不会物种大灭绝呢？”
　　东把脸从电脑背后探了出来，眯着眼看了眼莫里森。
　　“不会灭绝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那种充满自信到自负的表情让莫里森忽然觉得很不愉快。
　　“真是毫无根据的断言。”大言不惭地说着什么生命不会灭绝，不过莫里森想着想着也觉得开心了起来，毕竟是生命，这么神奇的东西也许还是能创造奇迹的吧？
　　“生生不息啊~”
　　东笑着说：“要努力繁衍后代啊。”
　　“谁要繁衍后代啊。”
　　“你啊。”
　　莫里森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间。
　　“你怎么还是喜欢开别人的玩笑？说到这个，你们当时到底是怎么做到让永动机停止运作的？”
　　东从床上跳了下来，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哎呀，这个吗？当然是保密。”
　　“而且我的确想不起来自己的童年和父母，我不会是个人工智能吧？”
　　“唔。这个也保密。”
　　“怎么想都觉得这个世界很不真实啊。”莫里森抓了抓头说，“话说，你们真的把我救出来了吗？为什么要救我呢？我也不是个什么重要的人物。不过…我倒是真的发现了一个问题。”
　　“谁知道呢？没准你现在也只是活在幻想中罢了。”
　　这时门铃响了，莫里森跑去开了门。一看是帕里斯通，脸一下就拉长了。
　　“哎呀，真是不热情。”
　　明晃晃的前-副会长-会长说，推开莫里森进了屋子。他后面还跟着几个人，莫里森看到了小杰和奇犽，许久不见，他们似乎长高了很多。
　　“你们不进来坐会儿吗？”
　　“我们不去了，凯特还在等啦。”
　　小杰奇犽打算继续和凯特还有金探索暗黑大陆南北两个方向，金似乎有雄心壮志想要写好《新大陆纪行·南》和《北》两本书，真不愧是她的偶像兼男神。
　　不久，帕里斯通也拉着东走了出来。
　　“那我走了。”东说，一点留恋都没有，非常飒爽。
　　“东，你可不能让Paris Hilton毁灭世界啊。好好把他看住了。”莫里森忧虑地说。
　　世界的危机还远没有被解决，东那个大言不惭说人类不会灭绝的人，当前最紧要的任务就是避免星球坍缩。最近各个大陆都开始频繁出现极端天气，酷暑严寒，海啸暴风雪，龙卷风什么的，一看就是世界快完蛋了的样子。帕里斯通肯定会想要掺一脚。
　　“兰卡酱怎么能这么说呢？世界当然是不毁灭的情况下我才有得玩啊。我怎么会想要毁灭世界呢？”
　　莫里森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抱歉了，帕里，一直以来都误会你了。”
　　帕里斯通笑得更灿烂了。
　　“原来你比我想得还要变态……”
　　东回头给了莫里森一个拥抱：“放心，拯救完世界我们还回来找你玩的。”
　　“……”莫里森无语地看着他。
　　就这样送走了他们，莫里森回到这个临时租下的房子里，关掉了播放各地天灾人难的电视机。关掉之前她还留意了一下新闻里看起来很眼熟的金发青年，字幕上打的名字是酷拉皮卡，猎人协会的副会长。
　　看起来好眼熟啊，莫里森皱了皱眉，想不起来，索性不想了。
　　对于莫里森来讲她已经有点分不清自己的主观时间了，她只觉得永动机消失之后以前发生的事情都像做梦一样，记不太清了。
　　不过这样也好，清爽地从头开始，莫里森只知道现在她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了，连念能力都没有了。
　　坐在沙发上，莫里森寻思着要不要养一只可爱的小宠物。

　　于是，比诺曹终于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孩儿。

　　--The End--